溫仁道:“臣觀髡人行止,或可不必一味征剿,其為海寇,亦為海商,可令熊文燦依鄭芝龍例再行加增, 剿并用,消弭兵禍,也未可知……”
一個時辰后,溫仁靠坐在大轎中閉目養神,轎子很穩,坐在其中有一點悠悠的韻律,這讓他有些昏昏然的睡意,他覺到這個帝國的虛弱, 但它卻依然保有龐大的量,溫仁從未想過它的傾頹,哪怕僅僅憑借巨大的骨架也可以垮那些不斷出現的尋釁者,東虜可以越邊墻,卻無法占據關,流寇雖然肆,不過是過境的蝗災,新出現的髡賊雖然占據了廣東,在溫仁看來,也不過是濱海流賊,他輕舒一口氣,只要我還坐在這個位置,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溫府門房,溫府管家將一本禮單還給熊文燦的信使,道:“我家老爺素來清介,禮重難承, 貴使回去只轉告熊督, 所托之事已諧, 不必再來,請。”
溫府的側門砰然關閉,留下街上一行遠去的背影。
北京,飛沙漫舞,日頭灰蒙蒙的,一路塵風卷起灰飛敗葉,帶起一城的寂寥與落寞。
崇禎九年臘月(1637年1月),小冰期最猛的寒之一從西伯利亞奔襲而下,粵北山區又迎來了一場大雪。過了大庾嶺側的珠璣巷已是銀裝素裹。自唐代開元年間,張九齡組織開鑿大庾嶺新道以來,這里便是南北商賈往來的必經之路。自廣東贛,有兩條通道:大庾嶺上的梅嶺道和南雄東北方的烏逕道。梅嶺道又分為橫浦道、小梅關道和大庾嶺新道,向前均是到南安(大余),而烏逕道則東出至南野(信)。
一隊挑著擔子、坐著轎子、牽著驢馬的商賈過了梅關古道,行至中站村稍事休息便又匆匆上路,直到珠璣巷才停下來。有的在此卸貨接后又折返梅關,有的還要繼續向天南第一城進發,那里才是他們的財富之地。
珠璣巷自唐宋開始興盛,原有三街四巷, 一千多戶居民, 靠的是便是這南往北來的商人和挑夫。如今卻有些衰敗之意, 遠不如它極盛之時,還多了不持槍巡邏的髡兵。大庾嶺原來是江西、廣東貿易的主要陸上通道,北方往南方運的主要是藥材、糧食和金銀,而南方向北方運的主要是廣鹽、鐵,呈現出“過南者月無百馱,過北者日有數千”的景象。自從元老院開通海洋路線之后,江西的貨走水路出海直達廣州,價格還比陸運便宜一半,于是這條商道上的商旅數量已大不如前,許多以馱運為生、以挑夫為業的人失去了食來源,生活沒有著落,不人走投無路,相繼落草為寇,連帶一向繁榮的南雄城也變得漸漸出現了衰敗的跡象。
元老院大軍的中路軍攻占南雄縣之后,兵鋒已過梅嶺,據說偵騎已抵贛州城下。不過澳洲人兵勢雖兇猛,到得這里已是強弩之末。不過幾日便相繼退出江西地界,只占著梅嶺道的兩出口:南安、南野。
雖然如今五嶺地區猶如南北二國,不過道路并未閉塞,兩邊的百姓和商人亦能順暢通行。原因麼,不外乎無論是澳洲人還是明國府縉紳,都需要這條通道來維持貿易和人員流。所以退兵之后不久。本地的澳洲長便私下與嶺北的地方士紳達協議,對方保證不限制貿易,換取元老院不再攻略襲擾江西境。
此刻在整修一新的路旁的茶棚里,一個明國裝束的文人神悲戚,想起他的師長黃公輔當年從此經過時曾賦詩一首,有而發:“長亭去路是珠磯,此日觀風黍離。編戶村中人集,肩道上馬馳。”
“公子,這詩寫是什麼意思?”跟在他邊的小廝問道。
文人道:“哎,不過是嘆當年繁華之景,不提也罷。”
與他一同過關的商人正在茶棚下休息,見他長吁短嘆的,勸道:“老先生,沒什麼好概的,去年宋明戰,盜匪橫行,這庾嶺道的商路斷了有一年之久!大伙都快沒飯吃了。幸而戰事平息的快,伏波軍得力,又剿了許多土匪,眼下地面平靖下來,我等才能重舊業混一口飯吃。”
文人搖頭,嘆道:“可憐我大明養士二百余年,沒想到天南諸城一朝易手,養的凈是些酒囊飯袋!”
商人了冰冷的雙手,又送到邊哈了口熱氣取暖,道:“我倒覺得,大宋也不差,至……”
文人冷哼一聲,心想商人果然都是些見利忘義之輩,為利奔波不能侍奉父母是為不孝,因利忘君恩不能報國是為不忠。
眾商人見他面不悅,一人道:“君只知商貿繁華,卻不見民生多艱。此地贛閩粵三省界,萬山蟠結,溪峒深阻,政教疏遠。朱明自正統至崇禎,百余年間幾乎隔年便有鄉民暴。大宋來了之后,土匪降的降,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南北商貿雖不及以往興盛,但營生卻是比以往要好做。”
又一人接話道:“是啊,崇禎元年,興寧山賊蘇峻聚眾,來回抄掠贛閩粵三省鄰縣。南贛巡先是招,給山賊封了幾個把總銜,沒多久又叛,蘇峻被擊殺后,余黨鐘凌秀等數千人于崇禎三年復起,流劫會昌、武平、程鄉,諸縣深其害。興寧由于多盜匪,所以鄉人擇地之可守者,筑圍屋以避,凡為圍三十六,為寨七十一。”
“就這南雄一地便有十多道關隘用于匪呢。”
那小廝有些好奇,問:“既然如此,那短……宋兵施了什麼?能將這為禍百年的匪患肅清?”
“小兄弟,你這就不懂了。世上有天生的土匪嗎?朱明剿匪,不得本,如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
“你倒是說啊。”小廝提醒道。
商人出意味深長的微笑,小聲地說:“大多數土匪不過是因豪強仗勢欺同宗同族以致他姓他族之人,肆無忌憚為所為激起的民變,以致盜匪橫行無忌。大宋來了之后啊,打土豪惡紳,清償債,厘清田地。負隅頑抗的要麼死了,沒死的據說都流放南洋去了。”
文人冷笑道:“哈哈哈,我道是為何,原來是髡……宋兵做了這里的土匪頭子。”
“慎言,慎言。”商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家人才放心下來。
文人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奪人家產,分人田地,此番行徑與土匪何異?”
又一商人道:“自古‘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你我世,想必聽過‘匪過如梳,兵過如箅’的說法,百姓既怕盜匪,更恨兵。唯獨這大宋的伏波軍不干擄掠、殺良冒功之事。兵禍一起,疫病也跟著流行,兩年間粵北痘癥肆,村村戴孝。幸得家施以疫苗,如今邊境村落已人人接種,不再這死別之苦。倘若土匪都如大宋這般,從賊又如何?”
文人不再說話,他和小廝在南安辦理境的時候也經過了所謂“凈化”隔離,被那穿白的短子拿著一種從未見過的針在手臂上了幾下,等上臂出痘之后才準許關,還發了張“疫苗接種證”。
商人們還在眉飛舞地談論之前的戰事。
“伏波軍兵鋒所指,如摧枯拉朽一般,攻下南雄、南安和南野城,贛州震。當此之時,臨武的礦工也暴呼應,明國匪兵被打得抱頭鼠竄……”
又一人笑道:“嘿嘿,南贛巡聽說‘髡賊不滿千,滿千不可敵’,嚇得閉城門,差點上吊。”
“贛州城池堅固,易守難攻,沒聽說伏波軍攻打過贛州。只是那南贛巡轄區丟失過半,崇禎小兒氣急敗壞,一怒之下將他下獄了。”
……
聽著商人們的演藝評書,文人抬頭閉上了眼。三年前的正月十五,他在廣州與朋友乘醉策馬,縱游花燈夜市,好不痛快。適逢南海知縣黃熙出巡,他來不及回避,被衙役大聲呵斥,他也不下馬,黃熙十分生氣,命人收了他的馬。他恃才傲,自命一代風流才子,諷刺道:“騎驢適值華令,失馬還同塞上翁。”因此得罪了知縣。
黃熙上奏削去他的功名,更要拿他治罪。他的岳丈按云南便道梁元柱求也無用,不得已亡命廣西,從此浪跡天涯,腳印遍布廣西、湖南、江西,也見識了大明朝烽煙四起的景象。
去年忽然聽說髡賊作,兵不刃便拿下廣州,他心憂家人安危,又有心回鄉組織義兵報效朝廷,于是想盡辦法回廣州。只恨那髡賊斷了大庾嶺商道,盤查甚嚴,終不得返。正在進退兩難,徘徊憂憤之際,卻偶得貴人相助。這才暫時安頓下來。盤恒半載,聽聞髡賊似乎與江西地方達某種默契,不和不戰,商路重開,這才踏上了返鄉之路。
這一去,等待他的將是什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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