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琛向來是自負的，在京中出了最近的那些鬧事之前，他都沒有想過，有人會這麼膽大包天覬覦他的儲君之位。

　六個皇子中，他自認自己是最有資格繼位做皇帝的，而且他背后有司家撐腰，太傅、丞相是他的老師，太尉是他的外公，三公之中，有兩個都是會堅決站在他那邊的，更不要提下面的諸多朝臣。

　那要在背后鬧事的人有什麼資本覺得可以和他抗衡？

　二皇子趙凜天生有疾不說，雖然娶了丞相魏諍的嫡做皇子妃，但這些年一直深居淺出，別說跟朝臣聯絡，就連跟后宮妃嬪的走都很好，他能有什麼背景可以依靠？

　三皇子趙熠的母妃是越西第一人，但早就因為不寵郁郁寡歡，趙熠男生相，鮮在公開場合面，平日做得最多的就是去云山寺參禪禮佛，為他早亡的母妃祈福，如今昭陵與越西發生大戰，兩國勢不兩立，誰會支持他繼位？

　四皇子趙炎紈绔一個，母妃是個小小的人，生了他之后才晉升為嬪，但后來再也沒有被臨幸，和被打冷宮沒什麼區別，趙炎能蹦跶起什麼浪來？

　而五皇子趙罄，自就因為孱弱送到西陵療養，這麼多年都沒回過京，得有通天的本事才能把手這麼長吧。

　最后剩下的六皇子趙炎還不到十歲，母妃也是個娘家沒什麼背景的，要輔佐這麼個小孩子繼位，必然是朝中重臣才有這樣的本事，并且多半不是想讓趙炎穩坐皇位，而是想傾覆皇室，自己坐上這個位置。

　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放眼滿朝，趙琛也找不出一個人有膽子去做。

　這個問題在趙琛腦子里盤旋了很久了，他想了又想，卻怎麼都想不明白，到底是誰有本事攪京中這一池水。

　蘇問春沒想到趙琛會問自己這個問題，捧著暖爐的手微微收，猶豫了一下，遵從本心回答：“殿下，京中是皇城，有陛下和皇后娘娘鎮著，背后之人必然不是一天兩天臨時起意，應該早已籌謀多年，只是從幽冥之戰才初現端倪。”

　要在趙震珩和皇后眼皮子底下搞事還不被發現，安自己的眼線就是一件極其耗時的事，比如昨夜在宸華宮服毒自殺那兩個宮人。

　恐怕連皇后都說不清楚那兩個人是一早就被人安到自己邊的，還是對心存不滿，后來才被人收買。

　這是趙琛之前沒有想到的，不自覺順著蘇問春的思路思索起來。

　停頓片刻，見趙琛沒有生氣，蘇問春繼續開口：“眼下京中局勢復雜，沒辦法一下子鎖定背后之人到底是誰，不過還可以反向排查。”

　“如何排查？”

　“殿下覺得，朝中有哪些人是必然會站在殿下這邊的？”

　“太尉司政清、丞相魏諍、大理寺左正衛恒，還有……”趙琛頓住，直到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才猛然發現，在看不到百站在面前的時候，他腦子里能浮現出來的，只有這三個人的名字！

　他聽衛恒的話，終于能將百的臉和姓名對應起來，卻并沒有把他們刻進自己的腦子里。

　蘇問春也想不到趙琛只能說出這三個人的名字，忍不住追問確認：“沒有別人了？”

　趙琛覺得有點丟臉，又有點心虛，忍不住反駁：“這和我們剛剛討論的問題有什麼關系？”

　“殿下，恕罪說句不好聽的話，如果殿下只能確定這三位大人會一直站在自己邊，那除了這三位大人之外的人，都有可能被背后之人籠絡，為潛在的威脅。”

　蘇問春這句話不是在危言聳聽，那人既然在背后籌謀這麼多年，肯定會拉攏一切能夠拉攏的力量，就算太尉和丞相位高權重，是在朝堂上擁有絕對發言權的人，但其他人聯合起來的力量也不容小覷，畢竟僅靠這三個人是撐不起整個朝堂的。

　“他們敢！”趙琛咬牙切齒的低吼，好似已經看見自己被人背叛，孤立無援的未來。

　然而蘇問春并沒有在這個時候像一朵解語花一樣寬趙琛，反倒將現實更加直白殘酷的剖開讓趙琛看見。

　“殿下，這些事不是看他們敢不敢，而是看背后之人許諾的條件到底有多人，當然，也不一定是利，有可能是威，若是有非常不得了的把柄被人握在手里，有些人也會被迫做一些之前本不敢做的事。”

　人就是這樣，貪婪又懦弱，只要其中一點被人拿在手里，就會像蛇被人住七寸一般，除了任人置，再沒有其他辦法。

　馬車里線昏暗，幫趙琛難堪到極點的臉做了些許掩飾，卻掩不住他恨不得化刀劍的銳利眼神。

　他很想大聲駁斥蘇問春剛剛說的話，卻咬得腮幫子發酸也說不出一句有力度的話來。

　因為他知道，蘇問春說的都是真的。

　這些旁人不敢直接對他說出來的話，蘇問春都以最簡單直接的方式說給他聽，所以當初看見他不出吳石遇的名字，又當著眾人的面給蘇時寒難堪，衛恒才會那麼生氣。

　為儲君，他實在太不像話了一點。

　也是到了這一刻，趙琛才猛然明白，過去這麼多年，太傅葉明昭指責他那些話到底有怎樣深遠的用意。

　“文武百有那麼多人，難道要本宮一個一個去驗證他們到底有沒有背叛本宮嗎？”趙琛疑，其實心里有點慌，走到這一步，他再一個一個去驗證，要耗費巨大的力不說，也不一定能驗證準確啊。

　“其實他們背沒背叛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與背后之人的較量，究竟誰能占上風。”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趙琛如果讓他們看不到希，他們另擇其主也是理所當然的。

　“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趙琛問，經過這兩三天的接，已經下意識的開始信賴蘇問春，相信的話，也相信的能力。

　這個十五歲的小姑娘，絕不僅僅像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蘇問春沒有像一般人聽見趙琛這句話以后惶恐推辭，相反，很坦然的接：“如果殿下相信罪的話，罪想要一份朝中近十年來的，員貶謫升遷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