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諍這個請求在衛恒的意料之外，卻也在理之中。

　滿朝文武皆知，衛恒跟葉明昭的關系最為親近，兩人雖然在朝堂上不至于一個鼻孔出氣，但每次葉明昭孤立無援的時候，衛恒總會站出來幫他說兩句話。

　因為衛恒的關系，衛家對葉明昭也是相當好，所以葉明昭雖然偶爾頑固過于尖銳了些，在朝中這麼多年，有衛家擔待著，也沒人敢當面對他不敬。

　衛恒在宮里質疑完趙琛以后，也想到了趙琛現在的境，考慮過等葉明昭出殯以后，和趙琛和解然后幫他正名，只是他沒想到魏諍會這麼迫不及待，連一天時間都等不了，就急著來幫趙琛鋪路。

　趙琛平日但凡對葉明昭尊重、親厚一點，如今怎會惹來旁人的猜疑？若是這事落在魏諍頭上，葉明昭絕對會勸導趙琛要一視同仁，不能厚此薄彼，會惹來下屬的不滿，然而魏諍卻不會，他只知道在趙琛闖出禍事以后，給趙琛屁善后。

　對趙琛而言，魏諍不是個合格的老師，更像是一個對自家小輩無底線寵溺的長輩。

　這種寵溺不是，而是捧殺。

　以前衛恒還沒發覺這一點，只覺得魏諍不知道使了什麼法子，讓趙琛與他更親近信任一些，如今葉明昭死了，衛恒像是突然被人一悶打在頭上，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丞相大人當真是一心為了太子殿下好嗎？

　剎那間思緒百轉千回，衛恒面上毫未顯，沉穩道：“丞相大人說得有理，等太傅出殯，下自會替太子殿下證明清白。”

　衛恒答的認真，魏諍松了口氣，表又有些嘆：“鴻遠啊，太傅不在了，如今殿下只與你親厚一些，在朝堂之上，還需你多多輔佐殿下。”

　這些話，葉明昭也總在衛恒面前提。

　趙琛不爭氣，沖莽撞，年以后更是染上暴戾，稍有不合意的地方就會打殺奴才。

　在他看來，這些奴才都是賤命，能被他打殺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種榮幸。

　明明葉明昭在學堂上教給他的是眾生平等，為帝王要會民間疾苦，為江山社稷謀福，最終卻眼睜睜的看著他為一個暴的儲君而無力扭轉。

　如今魏諍再對衛恒說出這話，怎麼聽都覺得很諷刺可笑。

　“好。”

　衛恒也點頭應下。

　他的態度如此爽快，讓趙琛累了一天的心放寬了些，葉明昭忠心歸忠心，但太過頑固不開化，趙琛終究還是更喜歡和衛恒議事一點。

　葉明昭沒有子嗣，喪事不能沒人辦，魏諍直接做主幫衛恒告了假，這幾日衛恒都不用去上朝。

　說完該說的話，魏諍便起離開，趙琛要給葉明昭守靈并沒有離開，勉強吃了點東西，便和衛恒一起去靈堂跪著。

　衛恒現在很悲痛，條件再艱苦都能扛，但太傅府的下人不敢慢怠趙琛，在靈堂燒了好幾個火盆，燈也點了好幾盞，將靈堂照得很是敞亮，一點冷晦氣的覺都沒有。

　怕趙琛的膝蓋不了，放在靈堂的團是特別加厚的，跪在上面基本不會疼。

　站了將近一天，跪下來以后，趙琛覺這樣好多了，靈堂燒著火盆，雖然沒有宸華宮暖和，卻也比吹著冷風強多了。

　一跪到葉明昭的棺材前面，衛恒又恢復之前那種死氣沉沉的狀態，趙琛有心想跟他說兩句話，看見他繃著的下顎又咽了回去。

　亥時一刻，雨勢漸小，下人關上太傅府的大門，謝絕會客，蘇時寒撐著一把傘走到靈堂。

　從大門口到靈堂這條路，他今天來來回回走了無數遭，陪著一個又一個來吊唁上香的人說話，忙得連一口熱茶都沒來得及喝，剛剛衛恒和趙琛還吃了點東西，他卻什麼都沒吃，腹中空空如也，有些絞痛，也干得有些起殼。

　“殿下要在這里守到幾時？”

　蘇時寒溫聲問，聲音比衛恒沙啞得還要厲害，趙琛似是這時候才注意到他，想起之前蘇時寒和葉明昭的不合，不由得皺起眉頭：“你怎麼還在這兒？”

　因為趙琛在這兒，管家沒敢進來打擾，一直在靈堂外面站著，管家跟葉明昭的時間最久，年歲只比葉明昭小幾歲，葉明昭平日待他極好，葉明昭離世，管家和衛恒的難過程度是一樣的。

　今天蘇時寒在太傅府忙前忙后，趙琛沒有注意到，管家卻是一直看在眼里，這會兒聽見趙琛問出這話，管家便忍不住開口：“太子殿下，老爺去得急，府上什麼都沒準備，是這位蘇大人一直忙前忙后在幫忙打理，直到現在，蘇大人連一口熱飯都沒吃上呢。”

　管家的語氣滿是對蘇時寒的維護，都說患難見真，不管蘇時寒以前如何，只今天一天，管家就要記著他的好。

　趙琛有些意外，沒想到最終是蘇時寒幫忙打理這些事，不過轉念又想起之前自己當著那麼多人的面給蘇時寒難堪，可能是他識時務，知道收斂，故意借今天的事像自己示好。

　如果當真是在示好，這人腦子也不算太過木訥。

　趙琛兀自這麼想著，看蘇時寒也覺得順眼了不，便放緩語氣：“老師教導本宮多年，膝下又無子嗣，本宮理當在這兒為他守靈，這會兒沒什麼事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最后一句話還帶了點關切的味道，趙琛覺得自己這樣已經很給蘇時寒面子了，蘇時寒卻沒領，讓下人又找個了團送到靈堂，在衛恒旁邊跪下，說出來的話卻挑不出半點錯：“殿下都沒睡，微臣怎麼能安睡，微臣就在這兒陪殿下吧。”

　說是陪趙琛，蘇時寒的背卻得筆直，跪在葉明昭的棺木面前，神態和衛恒如出一轍的凝重，兩人上散發出來的氣質相差無幾，都染上些許悲痛，乍一看倒是比趙琛更像是葉明昭一手教出來的學生。

　趙琛暗暗嘖了一聲，有心想和衛恒他們一樣把姿態做得更標準一點，貴的子卻扛不住。

　正有點不爽，卻見七錢急匆匆的從外面跑來，不知是地面太還是太著急，臨進門的時候狠狠摔了一腳，差點一頭撞到葉明昭的棺木上。

　“大膽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