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下了小半月的雨，整個皇城似乎都要發霉長青苔，在太傅出殯的第二天，久違的傾灑而下。

　卯時一刻，蘇時寒穿著服服帖帖的墨朝服走出廷尉府，徐林早就駕著馬車在門口等著。

　“大人早！”

　“早。”

　蘇時寒頷首，走到馬車旁邊卻沒急著上車，而是抬頭看了眼即將破曉的天空，啟明星消失不見，那里只有淺淺的天，灰蒙蒙的一片，但有一兩縷明亮的晨曦穿破云層，依稀可窺得兩分明。

　“今天是個好天氣。”

　他說，徐林看了一眼，這會兒還看不出天氣好不好，只哈了一口氣手：“大人，上車吧。”

　蘇時寒掀開擺上車，今年冬天來得早，百早早的換上了冬日的朝服，早起的百姓更是穿上了厚厚的冬襖寒。

　下了許久的雨，地面得很，這幾日已經出了好多次馬車傷人事故，為了保險起見，徐林的車駕得比平日慢許多，快到宮門口時，馬車轉了個彎兒，像往常一樣去之前那條小巷子買煎餅。

　“蘇大人又來買煎餅？還是牛餡兒的嗎？”

　外面有人問，不似大胡子獷的聲音，反而溫和有禮，著子書生氣。

　掀開車簾，王鐘青拿著兩個熱氣騰騰的煎餅站在外面。

　“王大人的車攆呢？”

　“地面太了，下的車夫技不好，索住得不是很遠，下直接走路過來的。”

　說是不遠，走路過來怎麼也要半個時辰的。

　“大人可要上車與我同行？”

　蘇時寒邀請，王鐘青咧笑起，隔著車窗把煎餅遞給蘇時寒，自己一掀擺利落的爬上車來。

　外面冷得厲害，他鉆進來的時候，蘇時寒覺一刺疼的冷風也撲面而來。

　王鐘青在他對面坐下，慢條斯理的整理冠，他是協律都尉，時常要在宮里走，自然要時時注意冠是否整齊。

　整理完，王鐘青從蘇時寒手里拿過一個煎餅咬了一口，很是親近的開口：“這個老板真好，城里柴火供應不足，好多東西都漲價了，他的煎餅一文錢沒漲，配料也還是那麼多。”

　“嗯。”

　蘇時寒淡淡回應，也咬了一口煎餅，明明那一口咬得也不小，他做起來看著格外優雅從容，王鐘青看得失了下神，小聲嘀咕：“我看那老板生得孔武有力，應該有兩下子，眼下在遴選武將，他怎麼不去試試，就算選不上去，也有好些銀子打賞呢。”

　就因為這些賞銀，城里但凡看著強健一點的男子都揭了告示去兵部試一試，這老板放著錢不要，便顯得有些奇怪。

　蘇時寒幾不可察的頓了一下，咽下里的東西掀眸看著他：“你怎麼知道他沒去？你在監視他？”

　人家安安分分做自己的小生意，王鐘青又不是管刑律的，平白無故為什麼要去監視別人？

　王鐘青被噎了一下，艱難的咽下里的東西：“我就是跟老板閑聊了兩句，覺得有些奇怪，也沒別的意思。”

　他沒有別的意思，便顯得蘇時寒想得有點多，他這麼關心一個煎餅鋪子的老板做什麼？

　蘇時寒說完那句話以后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過激，但話都已經說出口了，也沒辦法收回，只能繃著臉吃餅。

　氣氛有點沉悶，王鐘青到底年紀大些，沒有跟蘇時寒計較，主打破沉默：“今年冬比往年足足早了一個月，我聽天象司的同僚說，今年恐怕會有數十年難得一見的雪災，如今國庫空虛，一旦災發生，只怕朝廷本沒有財力賑災，而且淮山那邊戰事還在膠著……”

　戰事膠著，軍需資就得一直供應，軍費大筆大筆消耗著，要是再發生災，昭陵的境就艱難了。

　“這是天象司的事，王大人在擔心什麼？”

　協律都尉管好司樂局，排練出好的助興曲目就好了。

　這種話王鐘青這些年聽了千百遍，一點沒覺得生氣，反而用膝蓋了蘇時寒的：“天象司的大人跟我關系還不錯，最近愁得頭發都要掉了，看在咱們之前的上，幫他想個法子。”

　“我們之前有什麼？”

　蘇時寒反問，王鐘青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如果不是馬車里線昏暗還能遮擋一點，他還能給蘇時寒辦個鬼臉：“你就說幫不幫吧，不幫的話，我就去東辰宮找小春春，告訴你……”

　“你什麼？”

　“小春春！”王鐘青斬釘截鐵的回答，篤定蘇時寒不會拒絕自己。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對的。

　蘇時寒垂眸思索了一會兒沉：“國庫的確沒錢了，百姓也沒什麼錢，但朝中誰有錢誰沒錢，禮部的同僚應該最清楚。”

　這話說得有道理，朝中誰有錢，請禮部的同僚吃個飯就好了，但更重要的是，錢在人家兜里揣著，怎麼才能讓人家心甘愿的掏出來呢？

　王鐘青繼續眼的看著蘇時寒，奪人錢財這種事最得罪人了，如何技法高超且巧妙的要錢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陛下前些日子，是因為珠郡主的冊封典禮才會遇刺，想到陛下的安危，王大人覺得珠郡主這些時日會不會寢食難安？”

　不管珠郡主心里怎麼想，在其他人眼里肯定是要寢食難安，生怕自己命中帶煞害得皇室不寧的，在這種況下，之前那麼多的封賞怎麼還能心安理得的收下？但趙震珩遇刺的事并沒有宣揚出去，珠郡主要找什麼借口才能義正言辭的把那些賞賜給出去？

　為蒼生祈福不就了最好的名頭？

　王鐘青是聰明人，蘇時寒話只說了一半，他稍加思索便想明白了，眼睛發亮，但還有最后一個難題沒有解決：“之前為了籌備幽冥之戰，糧草基本都送到軍中，如今就算有錢也買不到糧食怎麼辦？”

　災發生以后，總不能發銀子給災民，讓他們用銀子充寒吧？

　馬車早就到停下，知道蘇時寒和王鐘青在說話，徐林刻意把馬車停在稍遠一點的巷子，沒有打擾。

　蘇時寒吃完最后一口煎餅，把包煎餅的油紙整整齊齊折好放在馬車角落，漫不經心的開口：“昭陵沒有糧食了，其他國家不是還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