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常安只是想用戚秋晚要挾蘇時寒，卻沒想到他竟然自己了份，如此一來，他倒是坦一點弱點都沒有了。

　不過之前他也是猜測，并沒有實質的證據，這會兒聽見蘇時寒親口承認，還是忍不住問：“你和戚牧然到底是什麼關系？”

　“前史大夫戚牧然，為剛正不阿，夫妻和睦，膝下有一雙兒，十三年前，他被革了職流放西陵，快到西陵境，突然被一群武功高強的蒙面刺客堵殺，危急時刻，他和妻子各帶一人分開逃跑，但他不會武功，被刺客追上，盡管竭力保護，還是被刺客一劍刺穿，也刺中了他護在下的兒子，但那孩子命大，沒死。”

　蘇時寒啞著聲，語氣寡淡的陳訴，像一個旁觀者，在說一件和自己毫無關聯的事。

　“那個孩子是我，我當時雖然年，但已經七歲多，那日被追殺發生的種種都一直刻在我腦海里不曾忘記，我爬起來以后，發現人都死了，也找不到我娘，然后有人把我救到了縣里，等我把傷養好以后，還給了我很大一筆錢，讓我拿著那筆錢去漠北找遠烽郡的郡守蘇忠國。”

　“是誰救的你？”

　周常安好奇，戚牧然為人太耿直剛正了，和蘇時寒這三年的脾氣差不多，在朝中本沒有什麼好友，所以那個時候他被流放，沒有一個人替他說好話，也沒有一個人給他送行，周常安一時想不到還有誰會冒著那麼大的風險去救他。

　“當時極富盛名的書香世家家主喬若風是我爹朝前的好友。”蘇時寒并未藏私，大大方方的說出喬若風的名字，周常安愕然，隨后想起喬若風在戚牧然被流放不久，突然就病故了，想來就是因為這事到了牽連。

　周常安還在仔細琢磨這件事，蘇時寒又拋出自己的籌碼：“太子殿下乃皇后所出，如今昭陵整個皇室都要依賴司家的財力，三殿下若要與太子殿下斗，靠昭西王這些年攢下來那點賦稅應該還遠遠不夠，喬若風當年不止救了我，還給了我一張藏寶圖，三殿下若是當真有誠意想讓我替他效命，想必也不會在意我現在提的這點蒜皮的小意見吧？”

　比起周常安的循序漸進，蘇時寒這一番話簡直是一道驚雷連著又一道，直轟得周常安后脊骨發麻，完全回不過神來。

　趙熠這些年的謀劃相當周，從來沒有對外泄半分，蘇時寒才進京三年，不過爬到廷尉之位，到底靠什麼查探到這麼多幕的，竟然連趙熠和趙瑾晟之間的關系都知道？！

　周常安越想越心驚，完全說不出話來，看蘇時寒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個怪，蘇時寒并不在意，恢復平日的溫和：“周大人，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立刻弄死我，要麼回去跟三殿下復命，說出下的要求，否則……下可能就要被別人拉攏去了。”

　“……”

　周常安噌的一下站起來，屁突然著了火似的，蘇時寒懶懶掀眸，從容是真的，淡定也是真的。

　在京中重重的迷局之下，他窺破了最重要的，搶得了先機，手上還有很重的籌碼，即便在牢中，也毫不用害怕，因為主權從來都在他手里。

　這個孩子，七歲的時候被人捅了一刀卻沒死，還能一個人從西陵跑去漠北，在遠烽郡蟄伏十年之久，他的才智他的忍只怕比趙熠還要可怕。

　周常安原本是覺得自己選的這條路是勝券在握的，這會兒看見蘇時寒突然就不確定了。

　如果，這個人真的被別人收買了呢？

　這個念頭讓周常安打了個冷，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想直接弄死蘇時寒算了，但老天沒給他時間，門口的獄卒敲了三下門。

　這是他們約定好的暗號，得把蘇時寒送回牢房去了。

　“剛剛那些話，我會轉達，你不要輕舉妄！”周常安沒什麼約束力的命令，慣的保持謹慎，沒有承認自己是在為趙熠賣命。

　說完這話，周常安離開，蘇時寒又喝了一杯酒才慢吞吞的起往回走。

　三杯兒紅，杯子小得很，完全比不上燒刀子的烈，蘇時寒神清明，連微醺都沒有，但一路上都走得很慢，他慢吞吞打量著左右牢房里像類一樣活著的人，他們大多數原來也是昭陵有頭有臉的人，進了這里，剝去華服，便連街頭行乞的人都比不上了。

　就像昭陵，撥開籠在上空那層繁華的浮云，除了骯臟污穢，什麼都沒剩下。

　因為之前那一眼，回去的路上獄卒沒敢再催蘇時寒，蘇時寒剛回到牢里坐下，衛恒就拿著一卷黃澄澄的布帛走進來，沉聲高呼：“經查證，蘇廷尉乃別人構陷，不曾做有辱之事，即刻起，無罪釋放！”

　趙震珩不在，這布帛蓋的是趙琛代政的私印。

　獄卒驚了一下，連忙上前開門，衛恒大步進牢房，目堅定灼然的看著蘇時寒：“謹舟，隨我出去！”

　蘇時寒勾，無聲的笑了，衛家的人還真有意思，都三十好幾了，干起事來卻還像十多歲的年一般。

　衛恒不懂蘇時寒在笑什麼，見他臉不大好，也不嫌臟，手將他拉起來，然后解下自己的披風蓋在蘇時寒上。

　披風極絨實厚重，蘇時寒染著風寒沒什麼力氣，微微彎了腰，片刻后才又起脊背和衛恒一起走出大理寺。

　已經是丑時過，除了大理寺，別都黑茫茫的一片，徐林不在，只有衛府的馬車停在門口。

　上了馬車，車簾一放，視線之變得黑沉，看不清對方的面目表，車夫揮了馬鞭，馬車咔噠咔噠的往前跑起來。

　片刻后，衛恒歉然的聲音響起：“謹舟，抱歉，這幾日，你得暫住在衛家，并且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太子殿下想做什麼？”

　“查陵茶樓還有皇城周邊的人群流，我懷疑幕后之人在籌謀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