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道行淺的必須要到深山才能清修，那麼俗家人道行更淺，想參佛豈不是就是無用了？可事實是俗家人拜佛的比你們在深山清修的多很多，這你怎麼解釋？”

靜圓不好回答了，志剛還不依不饒：“如果說俗家人參禪無用，那麼聽憑他們這樣做而不去點醒，你們就是騙他們；如果說他們參禪有用，那麼你們躲進深山清修就是騙自己。”

靜圓只得說：“各人有各人的佛緣，與佛有緣在哪里清修都一樣。”

“既然師太這樣說，那麼是不是在庵里出家和在家里種田沒有區別？”

“施主伶牙俐齒、思維敏捷、見解獨特，讓貧尼如醍醐灌頂，獲益匪淺。”

志剛看著那峰撐起的僧服，心里說，你本就不應該出家。但話說出口，卻是另一種樣子了：“得罪了。靜圓師太，我還有一個問題請教。”

“請講。”

“是不是信佛就當苦行，參禪必須？”

“這倒未必，如何參佛當以各人自便。”

“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和尚和尼姑就不能結婚？我認為這不是佛法的真諦。”

“請指教。”

“佛經上說，人的只是一副臭皮囊，是吧？”

“是的。”

“很多先輩大師，歷盡燈紅酒綠、醉死夢生、男歡，有一日幡然省悟，便可立地佛。比如一燈大師，甚至原為王子的佛祖也是如此。對不對？”

“是的。”

“那麼是不是就沒有必要過早地在年輕時就出家，等盡了榮華富貴、人間歡樂以后再參佛也不晚？”

“那……也不盡然。”

“可事實就如此啊。所以我認為，這些外在的形式，比如出家，穿上僧服，吃素，等等，都與佛無關也無緣。如能悟禪理，你這副臭皮囊是什麼樣的形式，以及它穿什麼、住在哪里、吃葷還是吃素、還是縱，其實都沒有區別。”

“施主這樣說，貧尼認為有所不妥。”

“不妥？有什麼不妥？我覺得很正確啊。菩提本無樹，明鏡也非臺；本來無一，何惹塵埃。這是六祖慧能的參悟，應該不錯的吧？”

“不錯。”

“既然本來無一，你這副臭皮囊無論做了什麼，不是也等于沒做嗎？”

說到這里，志剛忽然打了一個很響亮的噴嚏：“啊——嚏！”接著，又連打了三個噴嚏：“啊嚏！啊嚏！啊嚏！”

靜圓趕說：“施主好像冒了。這里山風大，我們還是到庵里再敘，貧尼繼續聆聽指教。”

志剛趕雙手合十：“指教可不敢當。只想和師太探討一二就知足了。我認為，塵緣當斷則會自斷，不可強為。如果強制割斷塵緣，是違背佛理的。”

靜圓說：“走吧，我們到庵里再說。”

志剛跟著靜圓往上走一會就到了。這個庵白云庵，現在已經翻蓋高大的磚墻瓦頂了，有好幾進，每兩進之間都有一院落。志剛一進大門，便對供奉的主佛——他也不知道是什麼佛——磕了幾個頭，進了幾柱香，并向功德箱里捐了100塊錢，然后跟著靜圓一起走過好幾進房屋和院落，進了最后一進屋偏門的茶室。茶室里有幾張方桌和凳子，有一張桌子已經坐了一個尼姑和兩個香客。靜圓帶志剛到靠窗的一張桌子邊，志剛稍等，便給他泡茶。

靜圓泡好一壺茶，給志剛的茶杯斟滿，說：“施主先喝點茶熱熱子，你已經有冒跡象了。”

志剛不好拒絕的關心，便端起茶杯，吹吹熱氣，淺淺地呷了一口。

靜圓說：“我聽施主的意思，好像是責怪我不該出家？”

“這倒不是。我不知道你為何出家，怎麼能妄斷呢。不過，我想你一定是經歷了人生的巨大變故才會出家的。”

“是啊。對塵世絕，塵緣已了，只有出家了。”

“其實你的塵緣還沒了。”志剛決定出擊了，目銳利地直視著的一雙妙目，說。

“何以見得？”

“你心中一定還牽掛著什麼人。或者是父母兄弟姐妹，或者是出家前與你淵源很深的男人，或者是你的閨朋友。對不對？”

靜圓現在真怕志剛問“對不對”了。看得出來，的心態已經被志剛一番歪理妙論攪了，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其實志剛是見在背人哭泣，才作如此猜測的，還以為志剛真有什麼法或者道行，難道他是世外高人？

見說不出話了，志剛知道自己猜對了。他想，見好就收吧。再胡吹下去，自己那點知識和見解也就賣完了，恐怕立馬就會餡。

靜圓歪頭想了想，說：“我覺你說的與眾不同、見解新穎，悟頗高，但好像又是歪理，卻又駁你不倒。”

志剛笑了，說：“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佛，本來就是與眾不同。你說我見解新穎，就說明我有所參悟，或許比你更與佛有緣。參佛就是各參各的，各有各的收獲，才參悟，才能參。如果和

別人一樣，是拾人牙慧，那麼就是把佛經倒背如流，也是與佛無緣。”

志剛覺自己贏了第一回合。靜圓剛才歪頭想問題，無意中盡顯兒神態，失去了一直保持的莊嚴寶像。志剛立刻明白，真的是塵緣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