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種命運，您真的……甘心嗎？”

你真的甘心嗎，彼得？

五十二年前，彼得·阿列克謝耶維奇·羅索夫出生于湼瓦山郡一家旅館發霉的床褥上，作為過路的破落行商和不知名風塵子的產，剛剛出生的彼得便遭到了“父母”雙方的共同棄。

在這年頭，絕大部分像他這樣不歡迎的“意外結晶”都將在垃圾桶里結束短暫而荒謬的一生，但命運就是如此奇妙，一個路過的流浪漢聽到了垃圾桶里的哭聲，彼得·阿列克謝耶維奇·羅索夫就這樣逃過棄嬰們的宿命、功地活了下來。

流浪漢阿列克謝也就這樣因為一次“多管閑事”為了“父親”。對于彼得來說，父親這個詞是由永遠洗不干凈的服、劣質酒的味道和令人恐懼的掌組的。阿列克謝絕對算不上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他酗酒、暴，還經常將后者當出氣筒。

但他至養了彼得十幾年。為了供應小彼得的食，他放棄了流浪，在苦石鎮當了一名制鹽工人，也因此在苦石鎮外的窩棚里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雖然四壁風，還會雨，但彼得卻經常會回想起那時的景。

老阿列克謝沒有文化，一字不識，說話也俗鄙陋，沒能給小彼得當一個良好的榜樣，反過來他也對小彼得沒有什麼指，他從不指小彼得能有什麼就或者將來出人頭地，只是希他活著。

活著？人為什麼要活著？小彼得總是搞不明白。

老阿列克謝也懶得回答他，只說“活著就是為了活著”。是的，活著不需要任何理由，點起來的火苗就不愿熄滅，生命也同樣有著它的慣。尋找活著的理由是一種奢侈的思考，對于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人來說思考如何活下去就已經用盡了他們全部的力。

制鹽工人有很多細分的工種，而老阿列克謝要做的就是站在狹窄的木制平臺上，面對著下面那口會自攪拌的煮石大鍋，然后用長柄的濾網撈去水面上的雜質和浮沫。

這活沒有什麼技含量，也不用培訓，上手幾天就能掌握，唯一的就是辛苦。水蒸氣會燙傷人的皮，而穿上更多服則很快就被熱得失去意識，因此負責這項工作的工人們往往寧肯赤膊上陣，代價則是一的水泡。

但問題在于，老阿列克謝在撿到彼得的時候就已經是老阿列克謝了，他的年紀太大，這種高溫工作與催命符沒有區別。于是有一天，也許是因為中風、老年癡呆，或者只是熱昏了頭，總之老阿列克謝從平臺上掉了下去，正好落進煮開的鍋里。

小彼得在十五年后終于又重新迎來了孤兒的命運，所幸老阿列克謝在工人間還有不朋友，他們草草埋葬了這個老頭，并沒有讓小彼得看見他的父親從鍋里被撈出來后的樣子。制鹽廠的老板非常傷心，因為一鍋好好的鹽水被浪費掉了，但他終究也沒找小彼得要這筆賬。

“活下去，像野草一樣活下去。”已經變“人”的老阿列克謝自然不會有機會說什麼言，但彼得卻能想象出他會留下什麼話來。

后來的故事在苦石鎮變了某種傳說，一無所有的小彼得在二十年間強勢崛起，他買下了那家帶有悲慘回憶的制鹽廠，盤下了苦石灘上最好的幾塊采集點，并幾乎將苦石鎮的制鹽業統一于一人之手。

得意之人便有囂張的資本，苦石鎮里的各類產業都依次改姓了羅索夫，而老阿列克謝則被重新安葬，豪華的大理石取代了朽木的十字架，但制鹽工人的生活卻沒有改變，彼得和過去的老板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在于他在平臺上安裝了護欄。

往后的日子里，他的生意越做越大，很快就到了玻璃天花板，歷史悠久的幾大家族聯合起來，將暴發戶的產業逐出了卡拉城。盡管沒有違反任何紙面上的法律，但彼得的鹽鋪沒有一家能夠在卡拉城里堅持下來，不是莫名其妙地被流氓打砸，就是被城市管理部門用各種理由查扣。

這些古老的家族就像大樹一樣深深地扎于湼瓦山郡的土地，盡管彼得的財力能與他們匹敵，但在底蘊、人脈和資源的調度上他一敗涂地。更不要說，這些家族相互之間斗得你死我活、但在面對外來戶的問題上卻是空前的一致，連湼瓦山男爵的倒臺和絕嗣都不曾搖他們的基。

于是彼得選擇了退讓，把產業收回苦石鎮，將食鹽販售的最后一道關口讓給卡拉城的家族們，甚至默許那些家族們扶持的制鹽廠繼續存在。但另一方面，他也把苦石鎮經營得更加堅固，無論是地上的鎮公所還是地下的幫派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彼得也說不出的原因，或許只是想讓自己更有安全，又或者，他仍然在等待著機會、向卡拉城挑戰的機會。

冬青用的是謀，他不需要給出什麼證據，因為他所提出的猜想一定是彼得早就想到過的。冬青所做的，不過是把彼得自己對未來的恐懼重新翻出來罷了。在講合作的好之前，他必須使彼得意識到拒絕合作的危險。

在這一點上，冬青打了親牌。絕大多數的人甚至彼得的兒子朱利亞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被收養的，而這段的經歷反而大大加強了彼得對親的重視，他不可能、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棄他的兒子，更不能坐視自己死后、朱利亞被那些家族群起而攻之的未來發生。

實際上，在冬青用一張畫出來的大餅將朱利亞哄上船后，彼得就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但僅僅是這樣還不夠，冬青不希彼得心懷怨氣地為整合軍工作，這種被的拉攏不能調起彼得的積極，因此他還必須要讓彼得看到合作的好。

冬青從兩個角度對彼得進行了勸說。首先，他保證卡拉城的那幾個家族會被摧毀或至嚴重打擊，他們留下的空當將由彼得來占據，彼得將因此為整合軍的首席合作伙伴、獲得壟斷湼瓦山郡的機會。

其次，冬青向他坦白了自己打算通過地方自治會議來間接統治湼瓦山郡的想法，并暗示彼得之子朱利亞將在其中有一個重要的席位，這意味著彼得有機會向自己之前也從未奢過的政治權利手。

如果說這些只是表達了這張大餅有多好吃，接下來他則充分論證了這張大餅的真實，他適當夸大了整合軍的實力，并暗示整合軍背后有一位相當重量級的大人作為靠山，并且很可能是某位實權公爵。這倒也不算騙人，畢竟塔拉“背后”的確有位柯西切公爵不是。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這張畫出來的大餅堪稱是香味俱全，連彼得自己都找不出任何拒絕的理由了：

“那麼，您需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