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晗扯著角笑了一下，“難不，母親是覺得帶不了厚的嫁妝，才不愿嫁進來吧？”

　“你……”韓夫人輕易就被兒子說中了，更是尷尬非常。

　“母親，我如今居六品，為什麼要靠夫人的嫁妝為生，我有自己的俸祿，又有功名在，還怕養不起個家嗎？再說了，真養不起，也得我去找賺錢的營生，而不是靠吃嫁妝過活。”

　韓夫人聽了他的論斷，氣得一拍桌子，“你？你懂養家糊口有多難嗎？你知道找個得力的岳丈能為你省多力氣嗎？剛坐上位，一兩銀子都沒賺呢，就敢大言不慚說養家。我瞧你真是被那妖迷了心智，一點道理都不懂了。”

　文晗氣得轉過去，背對著，嘟嘟囔囔地說：“你又不許我開府，等我發了俸祿，不就有錢了？”

　韓夫人聽了這話，恨不得揪著他的耳朵轉兩圈。

　這府能存續，還不是拜托了帶來的嫁妝，就連乾和兒子的職，都不了自己娘家出力。

　他倒好，把齊靖侯府的功勞忘了個一干二凈，還妄想著以他那點奉銀養活那個妖。

　怎麼不孝敬這個為他碎了心的親娘呢！

　“文晗！我把話給你撂這兒，那楚家早就是強弩之末，自己府上過活都艱難，若你執意要娶個一窮二白的人，那日后吃虧的，只有你自己。”

　“只要能娶到，我做什麼都愿意！”

　“我的老天爺啊！”

　韓夫人覺得眼前一黑，捂著口哎呦哎呦地喊著：“吾兒不孝，吾兒不孝啊！你……你這孽障，真是要氣死我了！你可知道那魏家，到底牽扯著多東西？”

　“是魏家人又怎麼了？”

　文晗滿不在意的笑笑，“能拿回魏氏的嫁妝，不也是陛下出了力的，還給楚三爺升了，這便是圣上不再追究的意思。母親，您仔細想想這其中的道理，還請母親能明白孩兒的一片癡心，我選中的人，這輩子都不會改。”

　韓夫人看著兒子這般堅毅的眼神，沒覺得自豪，只覺得擔心。

　頹然地垂下胳膊，嘆了口氣，擺擺手讓他離開，自己卻歪在榻上，心中哀嚎。

　自己怎麼就攤上這麼位祖宗啊！真是作孽！

　——

　夜，靜謐無聲。

　楚府西墻外的影，停著一輛馬車。

　段廷焦急地站在一邊，等待著。

　樹影搖曳，不過一陣風刮過，帶起簌簌響聲，段東和魏安然便悄聲落地，站在亮。

　“小姐，您先上車等，段東，快去把三夫人接來。”

　不過幾個來回，覓塵軒的幾人就上了馬車，段東把斗笠一戴，揮了下鞭子，就往前飛奔而去。

　段廷和三夫人三年未見，如今也顧不上場合，在馬車里就跪了下去，給請安。

　魏氏雙手扶他起來，輕聲說：“段廷，你老了許多。”

　“三夫人，老奴還能再幫襯小姐幾年。”

　魏安然低下了頭。

　這幾年里，段廷為了教自己快速上手，很多事不得不親力親為，幾乎是從零開始教。勞過度，原本黑的頭發已經近乎全白，臉上的皺紋也越來越多了。

　“段廷，我，我以后會給你養老的。”

　“小姐，您真是折煞老奴了。您是主，老奴是仆，這些事都是老奴分的事，怎麼能讓主子給下人養老呢！”段廷嚇得幾乎要跪下去磕頭了。

　“然兒，段廷和楊嬤嬤，你都要給他們養老，”魏氏贊的點點頭，囑咐道，“你要給他們養老送終，要待他們如長輩一般。這些年，他們付出了很多。”

　“母親，我知道的。”

　馬車在靜謐的夜里行了許久，約半個時辰，才到了魏府門前。

　魏氏下了車，推開了魏安然和楊嬤嬤過來的手，固執的踉蹌著往府走去。

　段東在前面給推開了魏府的大門，眼便是東側那棵蒼松，蓊蓊郁郁，一如十幾年前那般，佇立在院。

　留的看著這棵幸存下來的樹，環顧四周，都是悉的模樣。

　魏府在京中豪門中不算最大的，卻是極其悠久的。雖然沒有那麼奢華的雕欄玉砌，但魏家人獨有的氣質卻像是滲進這府上的一枝一葉，一磚一瓦中，無不著魏家的味道。

　甚至能回想起，父親和大哥下朝時，是如何躲過嬤嬤的阻攔，跑來外院迎接他們的。

　“母親？”魏安然一直牢牢地跟魏氏的腳步，眼神飽含關切。

　魏氏沉浸在回憶里，本聽不見說了什麼，只顧著拎起擺，往院跑去。

　院已許久沒人居住，青石磚上鋪滿了苔蘚，走得急，不小心摔了一跤。

　像是毫無知覺一樣，立馬起，往院走去。魏安然他們隨其后，生怕出什麼意外。

　魏氏穿梭在生活過十幾年的地方，靈巧的像只小鹿，最后，在一座院子前站定。

　這便是大哥魏向寅的院子。

　看著門前那被腐蝕的看不出原貌的匾額，心里默念這大哥的院名——瞻居，是曾外祖父題的字，取自詩經歌頌帝王功績的一篇。

　只是沒料到，他們魏家最后落得這麼個下場。

　瞻居里花草繁多，自己出生后，父親特意在大哥的庭院里種了一棵青松，在自己的院子里種了一棵香柏。

　哥哥的青松，寄托了父母對他剛毅不屈，無畏無懼的期盼。

　而自己的香柏，則寄托了父母希自己能長命百歲，福樂安康。

　等長大了些，從母親那里聽到另一層含義：等和哥哥都離開了家，看著這兩棵樹，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兒，陪伴他們到老。

　魏氏捂著口，悲痛難以自已。

　“娘，咱們……咱們去給他們祭拜吧，不要再看了。”

　魏安然剛踏進這宅子，就到仿佛來自脈中的呼喚，心如刀割。更別說在這生活了十幾年的母親了，景生，又怎麼能撐得住呢？

　楊嬤嬤也早就了眼眶，接過段東手里的貢品，一樣一樣的擺在院中，仔仔細細的瞧著，不想有半點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