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雅隻是前一天在李家分家的時候聽了一句，知道李家老宅好些年沒有人住了。隻是和小樹兒來到村頭的大槐樹後麵，看到了那棟老房子才明白，這李家做事做得有多麽的決絕。

這老宅真是太“老”了，房頂上還是茅草頂，但都不是一個的茅草。深的草是舊的，淺的是新的。舊的茅草在房頂的時間久了，是要發黴泛的，所以每年開春或冬之前都會換過新的草頂，以免夏天雨、冬天有風。

可是這草頂不一，應該一直都沒有徹底換過，就是挑雨的地方補了一些新草，這才勉強不至於讓雨水淋進屋子裏。可是這樣的屋子，除了之外，肯定也是四風的。

除非把這整間房子的一層草頂都揭下去了，重新換上新的茅草或是瓦片，這樣到了雨季才能不雨。可是這樣修葺下來，要請工人又要買材料，價錢必定是不會的。

再看看那一圈竹籬笆，好多地方破的都能鑽過一條狗；院門倒是還算周正，沒有破爛到掉了邊、缺個角啥的。可是走近了才發現，院門本不在門框上，折頁都繡爛了，隻是兩片門板在那裏，裏麵不知道是用什麽抵住了，才不至於倒下來。

柳雅走上前去，手拍門的時候都得小心點，然後道：“春妞，在家嗎？我是雅兒。”

“在呢在呢，馬上就來了。”春妞答應著，從裏麵跑了出來。隻見春妞頭上裹著塊藍布頭巾，上的服是舊的，還沾滿了灰塵，就連鞋子也是一雙男式的、快要破掉的散口鞋。

柳雅還沒見過這樣的春妞，上次見在泥水裏被人推搡著，算是最狼狽了，可也是穿著一新裳的。畢竟還是剛剛嫁人沒多久的小媳婦嘛。可是今天這又是怎麽了？

柳雅詫異的眼神，惹得春妞一笑，連忙把裏麵抵著門的扁擔拿下來，又把門板搬開，讓柳雅和小樹兒進院子。一邊說道：“我這不是正在幹活嘛。穿新裳也是弄髒了，還怕著個釘子、木茬子給刮破了，就換了一件以前在娘家穿的舊裳，這鞋子也是四平以前下地時候穿的。”

柳雅點點頭道：“我還以為你這趟搬家，把好裳都給丟了呢。”

春妞笑著又搬了兩個板凳過來，放院子當中一放，道：“屋裏還在收拾，就不請你去屋裏坐了。你就跟樹兒在這院子裏坐會兒，我去給你們燒水喝。”

柳雅趕拉住春妞道：“我可不是來你們家喝水的，是來看看有沒有啥要幫忙的。屋裏四平在忙什麽呢，我進去瞧瞧唄。”

“沒忙啥，四平重新盤火炕呢。敲下來的土磚蹭幹淨了泥胚子還能用，就是炕裏麵的草灰太多了，得掏幹淨才能重新砌上。”春妞一邊說，一邊拉著柳雅不讓進屋，還道：“屋裏都是炕裏拉出來的黑灰，可髒了。你們姐倆就在外麵待著吧。”

“我不嫌呀。”柳雅笑著，卻也沒有再往屋裏闖。畢竟那是人家的屋子，不讓幫忙也是好心客氣，自己要幫忙怕是就要添了。何況柳雅也真是不會砌火炕啊。

柳雅不進屋，小樹兒卻道：“春妞嬸子，我進去跟四平叔學學行吧。我爹隔壁那屋還一鋪火炕，我學著砌了，回頭弄幾塊土磚自己就能砌。”

“小孩子學這個幹啥，回頭讓你四平叔給你家把火炕砌上就行了。後院玩去吧，那棵梨樹結梨子了，你去看看有沒有的，摘幾個回來和你二姐吃。”春妞也不讓小樹兒進屋，推著小樹兒往後院去了。

小樹兒畢竟是小孩子，聽說有梨子笑著就去摘了。春妞才回坐在小板凳上，和柳雅坐個對麵。說道：“雅兒，還沒謝謝你呢，幫了我這麽大個忙。”

柳雅抬頭看看這棟老房子，歎了口氣道：“早知道這樣，我說什麽也要給你爭一間像樣的屋子來啊。我是真沒想到這老宅子破這樣。不是說我們柳家是整個屏山村最窮的一戶了嗎？怎麽這李家老宅比我們家還破呢。”

春妞知道柳雅這話有一半是說笑，便道：“是啊，我也是奇怪呢，怎麽這房子就比你們柳家還破呢。不過呀，好在這院子夠大，以後要是翻建的話，也有地方。後院有一口井，還有棵梨樹，前院再種點菜，好的。這獨門獨戶的，住著多自在啊。”

柳雅點點頭，對於春妞的這句話還是讚的。畢竟和一大家子人住在一起，尤其還是妯娌之間，就算是相的再好，日子長了就沒有舌頭不牙的。春妞和四平分出來住，雖然現在看著是艱難點，但兩個人都年輕，又恩，隻要稍微吃點苦、勤快點，總會有好日子的。

柳雅問春妞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修房子啊？我看這屋子，要是撐到冬天可得冷啊。”

春妞也抬頭看看這棟老宅子，笑了笑道：“本來昨天四平找了個泥瓦匠過來看了，說是隻抹牆麵的話，加上買粘土的錢也就是八錢銀子。但是有些個地方土坯都朽了，今年抹了牆麵最多就撐一個冬天。最好還是大修，連屋頂都換瓦片的，那就不得二、三兩銀子了。我就琢磨著，牆麵也不修了，就把屋頂的茅草重新換過，先這樣過一冬天。明年把那一畝的旱田種上大豆，豆子了炸油也能賣些錢。我再看看幫哪家幹點農活、幫個短工，明年興許就能修上房子了。”

然後春妞又對柳雅道：“雅兒啊，我們分家分到的那二兩銀子我不打算了。分來的那一袋子米、糙米各賣掉一袋，就能湊夠出三兩銀子。你腦子活，剩下的二兩銀子你幫我想想辦法吧。”

聽春妞這麽說，柳雅抿著想了想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米都賣了，你和四平吃啥？房子不修，過陣子就到了雨季，你們在炕頭擺著個水盆接雨水啊？可是方便了，半夜了不用下地找水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