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族商隊沒有在鎮上停留多久, 次日便要啟程離開。

　臨走之前，那個花哨的金國攝政王韓丹還特地來找過安琳瑯。別誤會，不是看上，而是兼施得想從安琳瑯手中拿到烤調料的方子。

　“我是出銀子買你的調料配方, ”韓丹也不差錢兒, “且我買了也不會在大齊做生意, 你安心。”

　安琳瑯信他個鬼！

　這人以后上位，招兵買馬地打這個國家打那個國家，沒有銀子能支撐得住？自古以來養兵最費錢, 一個國家財政支出的大頭就在軍費軍需上。他在這兒跟打馬虎眼, 騙誰呢？

　“不賣, ”賣給他賺錢以后買兵打大齊麼？腦子了，“獨家方, 不外傳。”

　韓丹嘖了一聲，忍不住想用老套路——.。

　這男人啊, 不管是什麼份, 什麼地位。在沒事之前，手段也不見得都是高明的。或者說大事者不拘小節, 男二韓丹不在意安琳瑯一個小鎮食肆小掌柜的份，竟然覺得自己能在周攻玉的圣之下能到安琳瑯。

　安琳瑯被他那小眼神勾的都無語了，扯著嗓子就喊：“玉哥兒！”

　周攻玉緩緩地從二樓走下來，一素白的長袍。一頭烏發用一木簪半挽。無病無災的人氣自然是不錯，真真兒演繹了何為芝蘭玉樹。他聽到安琳瑯的喊聲就立即出來了，此時一個輕飄飄的眼神過來, 那也是以佳公子之貌灼陋室的驚艷。

　安琳瑯的眉頭就挑起來，眼里有都不自知的炫耀之：“韓丹公子覺得我們玉哥兒的姿容如何？夠不夠傾國傾城？是不是上戰場都能用臉迷倒一片？”

　韓丹：“……”

　“韓丹公子覺得你比我們玉哥兒又如何？誰高誰低？”

　韓丹：“……”

　兩人無聲地對視，周攻玉人已經緩緩地行至安琳瑯邊。韓丹深吸一口氣, 將自己滿的輕浮姿態收了起來。他半靠在柜臺上，從袖籠里掏出一錠金子，啪嗒放下：“本公子今日便要離開。不知安掌柜店中可有能夠帶走的吃食？且給我的隊伍一份。”

　吃食還真的有，安琳瑯早在馮掌柜看中香腸后就預謀著賣。得了空就做了一些，這段時日正好，曬得干，味道也更正宗。

　“要不要嘗嘗煲仔飯？”這男二沒吃過煲仔飯，但沒關系，安琳瑯可以讓他上香腸。

　韓丹對這種眼神悉，這種眼神蠱的眼神。他于是爽朗一笑：“那好，中午剛好沒用膳。不若掌柜的做一份端上來，好本公子嘗一嘗所謂的煲仔飯。”

　這個時辰也差不多，過個一會兒就該用午膳了。煲仔飯這東西也不必安琳瑯親自上手，就是五娘孫師傅都能做。特殊的醬油櫥柜上也有，拿下里就能用。

　韓丹那雙微微泛藍的眼睛睨著安琳瑯營業的笑臉，有點心。說來也犯賤，他韓丹自打年，邊的人就沒斷過。但他不喜歡上趕著送的人，就喜歡那種對他答不理的。越不搭理他，他越來勁兒。此時哪怕是面對安琳瑯的白眼，他竟然也咀嚼出幾分俏來。

　五娘手腳很快，半個時辰，這煲仔飯就端上來了。

　韓丹依依不舍地離了柜臺，找了個離得近的位置坐下。餐盤上是一個燒得滾燙的砂鍋，蓋子蓋的嚴實。他猶豫地揭開，里面的飯顆顆晶瑩剔。上面點綴的古怪的和一顆漂亮的煎蛋，以及幾顆白灼的青菜。他聽了安琳瑯的話，將手邊兒的一小碟醬料給淋到飯上。

　這味道一激發，一噴香的味道就彌散開來。

　“最好拌一拌。”顧客是上帝，雖然這人傻缺了點，但安琳瑯還是很有原則地建議。

　醬料有些過隙滲下去。這般拌開，那就好看了。韓丹其實沒有想買東西的打算，只不過為了逗安琳瑯多說幾句話。此時試探地嘗了一口所謂的煲仔飯，剛一吃到里，米飯糯彈牙。那子帶了點煙熏味道的的味道就在里崩開，好吃的不得了。

　韓丹的眼睛都瞪大了，忍不住就問：“這是什麼？”

　“香腸。”安琳瑯笑容更誠懇了，“怎麼樣？想買點帶上麼？”

　韓丹看了眼柜臺上的金錠子，再看看安琳瑯，眼里浮現細碎的笑意。

　“我推薦我們家首屈一指的香腸。你嘗過了也知道，這東西做起來不麻煩，不用油不用鹽，只管切片放在飯上蒸便好。”安琳瑯那雙本就漂亮的雙眼亮晶晶的，仿佛眼底都是亮堂的，“怎麼樣？好吃還能久放。韓丹公子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韓丹悶聲不響地把一砂鍋的飯吃完猶覺得不夠，他還從來沒覺得米飯這麼好吃的時候。

　“多買點？多買送醬料。我這醬料是獨家方，外頭沒有的。”

　“買了！”韓丹實在被逗得不行，大手一揮，“你店里有多都給我吧。那柜臺上的金錠子就給你了。還有，方才說把醬料送給我，可不能賴賬。”

　給錢是大爺，給錢萬事好商量，安琳瑯頓時眉開眼笑：“好好好，送送送。”

　說著，立即就去忙了。

　目送著安琳瑯急促的背影，周攻玉睨了一眼韓丹，眼睛不自覺地瞇了起來。須臾，他嗤笑了一聲，不過是十兩金子。

　香腸這玩意兒是安琳瑯本打算糊弄才靈一閃提起來的，還別說，韓丹就真的好這口。這種腌過的，反而比新鮮的更有滋味兒。若非存貨只有三百，他能把安琳瑯的倉庫搬空：“小丫頭，我手頭還有急事著急置。且等我閑下來折回來，咱們再仔細聊一聊。”

　他自顧自地跟安琳瑯定下了三個月之約。

　安琳瑯連搭理都覺得費力氣，懶洋洋的：“銀子給到位，一切都好說。”

　韓丹噗嗤一笑，習慣地想手去刮安琳瑯的鼻子。

　只是他剛一，還沒到人，就被周攻玉給扼住了手腕。周攻玉面上的笑容疏淡，冷冰冰的：“貴客自重，切莫將不良的習帶到我們食肆來。”

　韓丹：“……”他就是習慣了。

　……不是善茬，一個兩個都脾氣大得很。韓丹聳聳肩，帶著一幫子人吃了一頓午飯，當日便收拾東西離開了。

　直到他的隊伍離開武原鎮十里地，確保不會再回頭。消失了快一天的小崽子著小肚子溜溜達達地從犄角旮旯里出來。他上還穿著那小梨不要的裳。白的臉頰沾了些灰。像是從狗里鉆出來似的，臟兮兮地就喊：“肚子了！琳瑯，我想和養茶！”

　安琳瑯對這孩子要吃的早就習慣了，跟養只小貓似的就去給他弄‘貓糧’了。

　周攻玉盯著屁顛屁顛跟在安琳瑯后的小孩兒，又想起剛走的韓丹，忽然怪異地笑了一聲。

　……

　時飛逝，眨眼又大半個月過去。

　四月一過，到了五月，天氣就真的熱起來。夜里田野灌木都是蛙聲一片。西風食肆籌備了許久的臊子面的窗口，終于正式步上正規。安琳瑯帶著方婆子做了幾日臊子面，后頭就全權給。

　臊子面賣得便宜，一碗只要十文，素面只需五文。

　說起來，這也算托了廚藝比試的福。自從安琳瑯在東街廚藝比試中大獲全勝以后，西風誓死的名聲就更響亮了。原先還只是在富商豪紳手中賺些錢，如今連平民的口袋也不放過。生意邁上一個新高度。原先還會分散到別家食肆的客流量，如今百分之七十都會流西風食肆。

　西風食肆的住不夠，但不耽誤往來商旅住別家，再轉頭來安琳瑯這邊打尖。

　十里八鄉都知鎮上的西風食肆賣的吃食又貴又好，是縣城的大廚都比不得的頂頂厲害。就是外地人都上趕著來這邊嘗鮮。西風食肆門外每日都會排起了長長的隊，大批食客慕名而來。

　這一盛況極大地刺激了主理臊子面攤的方婆子。整個人跟注了氣神一般，容煥發。

　每日忙得腰都直不起來，心里卻是難以言喻的充實。明明也不過是在做飯，花樣都不必弄，就下個面。但比往日哪一回都覺得自己腰桿筆直。如今明白任何人都需要有事兒才會有氣。生意紅火，的生活好像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娘若是將臊子面的窗口做大了，往后我出錢，給你單獨開門店。”安琳瑯自然能到的高興，日日都很高興，“屆時娘自個兒做主，把生意做起來。”

　若這話說在以前，方婆子定然會膽怯。這段時日被安琳瑯指使著又是下鄉收菜，又是下鄉招工，如今還主理臊子面攤，突然就不害怕了。有時候，人必須切實地地做過才會沒有恐懼。從未嘗試過，沒有行，才會膽怯迷茫，渾渾噩噩。

　方婆子聞言心中不由也憧憬起來：“那好，往后站到玉夏的面前咱也有底氣。”

　說到方婆子的這個妹妹安琳瑯就有些言又止。總覺得這人來的太巧了。但是方婆子如今沉浸在娘家有親人的幸福中，也不好潑冷水。

　兩人細數了一下當日的進項，臊子面一早上的進項是二兩四錢銀子。除掉面和臊子的本，凈賺一兩七錢銀子。這賺錢的速度比預料得快太多，等于銀子投進去就翻了一番。方婆子捧著熱乎乎的銅板兒都有些咋舌，好半天吞了口口水：“乖乖，這也太賺了……”

　一日進項就這麼多，這一個月下來不得三十多兩？這可不必食肆還賺嘛！

　“也不是日日有這個客流量的。”安琳瑯素來不高估資產，不低谷風險，“這正好借著酸菜魚和那日比試結果的東風，也算是吃了一回孫師傅名聲的紅利。”

　方婆子一想，點點頭：“這倒也是。”

　孫師傅在武原鎮沒名聲，在縣城卻是遠近聞名的廚藝好。安琳瑯說的不錯，確實是吃了他好名聲的紅利。不過這也算不得什麼，他如今就跟在安琳瑯邊打轉。安琳瑯沒有特意教他，但本就是正統廚子出，許多做法他看著看著也能領悟到一二。

　這些日子跟在安琳瑯屁后面學到的東西，比往日學過的多得多。他如今才不在意那點名聲，只覺得自己撞大運，臨老了還給他撞見了個好師傅。

　他邊帶著的那幫弟子里頭有一個年紀不大的年，名喚孫，才十五歲。短短不到半個月，廚藝得到了直線式的上沖。孫師傅日日看著，既高興又驕傲。心里都琢磨著等自己給食肆立個功，他便厚著臉皮求安琳瑯收了孫做弟子。

　這是塊好苗子，可不能在他手里給耽誤了。

　安琳瑯到是沒注意到孫師傅急于給食肆立功的焦灼心思，的時間也不算多。按照原劇，三年后死訊傳回京城。雖然如今已經擺了原來的命運，但不敢保證以后還會。想盡快地賺錢，自然要盡快將攤子鋪開。此時等著酸菜魚的名聲再上一層，專心搞起酸菜坊的事來。

　酸菜魚的食譜才賣出去不到一個月，新鮮勁兒還沒過。

　早在賣出酸菜魚的時候，周攻玉曾旁敲側擊地將酸菜味道的不同表述給大家。這會兒估計才搬上桌，食客們還不能對比出不同酸菜做出來的味道差異。等發現這個差異，酸菜作坊的生意才會起來。安琳瑯預計這個過程不會很久，一個月就夠了。

　酸菜坊這邊，第一批酸菜已經全部腌好裝壇。

　酸菜發酵還有一個過程。而被方婆子招來的工結到了們干活以來第一個月的月錢。安琳瑯采用的是按勞分配，多勞多得的工酬制度。

　干得又好又多的工，自然就拿到了更多的報酬。

　雖然還沒有開始售賣，但好的經營者，不能拖欠手下人工錢。安琳瑯上輩子也是做過管理的，自然清楚其重要。給月錢給的痛快，自掏腰包地給。

　招來十五個工，拿到月錢最多的是張家村的一個年輕的寡婦。安琳瑯親自看過腌菜，手腳麻利，腌菜的味道最接近劉廚子。安琳瑯很看好，往后酸菜作坊的生意上來了，就是重點協助劉廚子做二把手的人。

　說起來，這寡婦，也就是張鐘氏當初被招進來還頗有一反波折。不因其他，只因這十來個工里頭，名聲很差。招工當日，沒被選上的張李氏家兒媳婦還怪氣地站在村口罵了一通。

　這個張鐘氏其實也是個可憐人，年僅二十歲便守寡。如今二十有一，邊帶著個才兩歲的。

　寡婦門前是非多，這張鐘氏人長得漂亮，布麻也掩蓋不了的靈秀。據孫榮說，村子里有傳言，張鐘氏的丈夫出事以后靠好姿在村子里勾搭男人，依靠男人手指頭里的那點東西養活自己和兒。村里的婦人提到都是咬牙切齒的，一同招進來的婦人誰都不搭理。

　直至今日還有人去劉廚子跟前說，生怕劉廚子不清楚張鐘氏的德行，被騙了去。

　安琳瑯對這些事倒不是很在意。只要能做事，手腳干凈，不會太干涉工的私生活。但安琳瑯的想法是這樣，這個時代的想法卻不同。不過好在方婆子看張鐘氏的際遇總想起十九歲守寡的桂花。想著桂花就是沒人拉拔一把，才會死得這麼慘。方婆子于心不忍，給張鐘氏一個機會。

　張鐘氏對這件事十分激，還特意給安琳瑯制了一雙鞋子。

　這個時代生活不易，安琳瑯對們總歸是同大過于鄙夷。何況張鐘氏的風言風語仔細一品都是心酸。安琳瑯一視同仁的態度讓張鐘氏十分激，恨不得肝腦涂地報答。

　事實上，安琳瑯只招工也是存了私心的。時代不愿給子優待，但安琳瑯異想天開，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給子一些出路。子手里有了工錢，在家里說話才有分量。這不，今日一結款，婦人們高興的眼里都泛淚花。

　且不說婦人們拿到自己賺的工錢，興高采烈地去瓦市給家里孩子老人添置東西。就說村子里的小豬崽子也養起來了。

　抓回家第一天，方老漢親自回鄉監督，將所有的公豬崽子都閹了。每只豬的耳朵上打上了環，做好登記后，就給這些養豬的人家發養豬的定金。

　定金一發，這件事從空話坐實，這風向立即就變了。

　村子里早先還半真半假跟方老漢開玩笑的人，看著旁人拿到手里真真切切的銅子兒，再也開不起玩笑了。他們如今心里都在后悔，沒有早早抱住方老二的大。

　這麼多銅板說拿就拿，這方家二房是真的要翻！

　方家大房和三房，隔三差五地都要去村尾走一趟。遇上院子里有人，他們就滿臉堆笑地進來鞏固分。沒遇上，也時不時來瞧瞧。

　上門的次數多，方老漢殷切的心反倒平和下來。

　人都是這樣，得不到的才會格外的執念。得到了，心中的執念反而會淡。

　方老漢在跟大房三房幾個妹妹關系格外融洽的這段時日，起先特別喜歡往村子里跑。過了這個勁兒，他如今也懶得回村里。每日忙得腳不沾地，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家的生意。

　安琳瑯不清楚老兩口心思的變化，周攻玉卻是心知肚明。

　總來說，這是一個好的轉變。

　如今銀子攢起來，加在一塊都快有一百二十兩銀子，自然要考慮下一步的發展和部署。安琳瑯的想法，自然是轉戰地點：“個空去縣城看鋪子。”

　從無到有，才兩個月就開分店，這麼做生意估計就只有安琳瑯。

　周攻玉本對武原鎮沒什麼留，不過這里他遇上了安琳瑯。這般也算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原本他心灰意冷，已經不打算回京。但他如今心境變了，倒是有別的想法。畢竟，人家十兩黃金了不起著呢。他不才，有一屋子，怎麼著也得拿出來小財迷掌掌眼不是？

　不過這麼一想，周攻玉倒是想起來一樁事：“你的土豆是不是該收了？”

　安琳瑯忙起來，都已經忘了這一茬：“啊！土豆！”

　作者有話要說：到老家，明天開始修文，明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