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妍說那些事都不是蕭星寒的錯,但也知道,說的都是廢話,因為錯不在蕭星寒,卻皆因蕭星寒而起……
蕭星寒的師父,害死了蕭烜真正的孫子,然後把剛出生的蕭星寒扔在蕭家門外。不明真相併且心善了一輩子的蕭烜,在喪孫悲痛之時,把蕭星寒撿了回去,當了自己的親孫子來看待,還把蕭氏一族最引以為傲的醫,全都傳給了蕭星寒。
曾經的年神醫蕭星寒,被蕭烜一手帶大,和蕭烜一樣仁善,無憂無慮地和他自以為的家人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可那樣的好,一朝被打碎,便再也回不去了!
穆妍不知道當年蕭家變故的細節,可無法想象,當蕭星寒失去最疼他的爺爺的時候,又突然被告知了殘忍至極的真相,知道他本不是蕭家人,知道他的爺爺因他而死,他當時是何種心,他的天,都塌了吧……
“十三年前,我想殺了他,可他一手指,就能死我。”蕭星寒微微垂眸說,“他扔給我一本武功籍,告訴我,等我有能力殺他的時候,他會再來找我。”
“十年前你為何會被逐出家門?”穆妍看著蕭星寒問。蕭烜的真正死因,蕭源啟應該不會知道,他為何會在蕭烜過世三年之後,突然把蕭星寒逐出家門?
“因為我不想再騙他們了。”蕭星寒的聲音很是低沉,“我主告訴了爹孃真相,告訴他們,是我害死了他們的親生兒子,是我害死了爺爺。”
穆妍沉默了片刻,握住蕭星寒的手說:“是你,故意他們把你趕走的。”
“我本不該和蕭家有任何關係,我離開,便不會再害他們了。”蕭星寒低著頭說。
“爺爺不會怪你的。”穆妍起,抱著蕭星寒的頭,靠在了上。
在這之前,穆妍從來冇有想過蕭星寒竟然還有如此複雜的世,而之前穆妍心中的很多謎團,如今都解開了。
隻能說造化弄人,蕭家是害者,蕭星寒也是。
蕭星寒口中的師父,那個暗中作祟的前朝餘孽,給了蕭星寒一個幸福圓滿的家,又一手把蕭星寒從天堂打到了地獄最深。他刻意折磨蕭星寒,因為仁心仁善的年神醫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斷絕的前朝皇族後裔,他想要蕭星寒變得強大,變得冷,然後實現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蕭星寒冇有告訴穆妍,十年前,他無法承心的煎熬,跪在蕭源啟和寧如煙麵前,親口告訴了他們真相,告訴他們,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蕭星寒看著蕭源啟崩潰痛哭,他看著寧如煙暈了過去,可蕭源啟平複了心,寧如煙醒過來之後,他們卻對蕭星寒說,這不是他的錯,他是無辜的,讓他不要對自己那麼狠,不要迫自己去做不願意做的事,蕭家還有他們撐著,他們永遠都不會告訴彆人蕭星寒的真正世,即便蕭星寒的師父說蕭星寒是前朝後裔,隻要他們一口咬定蕭星寒是他們的親生兒子,就不會有事。
就是那一刻,原本還在猶豫不捨的蕭星寒,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要離開蕭家,和蕭家斷絕一切關係。因為他承不起蕭家人的,他覺得自己不配,他更不想有朝一日,看著蕭家人一個個因他而死。
蕭源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了蕭星寒,是因為蕭星寒跪在蕭烜的牌位麵前,對蕭源啟和寧如煙說,他不想再當蕭家的子孫了,他說他要拿回本屬於他的一切。
第二天,蕭源啟上了奏摺,請旨與蕭星寒斷絕父子關係,厲皇勸說無效。而後蕭源啟當著蕭氏宗族的麵,將蕭星寒這個名字,從蕭氏族譜除名,然後蕭星寒離開蕭家,再也冇有回去過。
這麼多年,蕭星寒孑然一,一手把自己從一個人人戴的年神醫,變了人人唾棄的活閻王。很多人認為,蕭星寒不再給人醫治,是因為蕭烜的死讓他灰了心,可事實上,這都是當年文弱的蕭星寒被他那個師父迫的,那個人對蕭星寒說,假若蕭星寒再救人,蕭星寒救一個,他殺一個……
蕭星寒曾經想過離開,拋棄他所擁有的一切,走得遠遠的,找一冇有人知道的地方,過平靜的日子。可他很快就意識到,那是不可能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除非他變得癡傻,不能再行醫,否則天厲國皇室不會放他走,其他國家的皇室也會盯著他。蕭星寒絕對相信,那些怕死的掌權者,隻要給他們機會,他們都會不擇手段地將蕭星寒變他們的傀儡大夫,最好一輩子守著他們,這樣他們便可以無病無災。
蕭星寒不能放棄蕭烜一手傳給他的醫,因為他知道,即便他放棄,也擺不了這一切。他也不能離開耒城,遠走他鄉,不是因為走不了,是因為他放不下,他不敢,他怕他走了之後,蕭家人出事,那樣他一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所以,蕭星寒揹負著天大的負罪,留在了天厲國的耒城中,他把自己錮在了這裡,把自己的心冰封起來,默默地守著蕭家。他知道,總有一天,他的那個師父還會再找上門來,他一直在想方設法提升自己的實力,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手刃那個人,為他的爺爺,和蕭家真正的脈報仇。
蕭星寒如今是天厲國執掌兵權的大將軍,所有人都隻說他是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卻冇有人關心當年文弱的年蕭星寒,是如何從一個小兵,一步一步用自己的,長為一個大將的。
蕭星寒不需要世人理解他,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蕭家是天厲國的臣子,君要臣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所以蕭星寒要讓自己變得強大,變得讓君主都忌憚,卻也不敢他,這樣在遭遇變故的時候,他才能護蕭家安全。
穆妍靜靜地抱著蕭星寒,兩人都冇有說話。
過了不知道多久,青木的聲音在亭子外麵響起:“主子,夫人,有北漠國的訊息了。”
“說。”穆妍的聲音,並冇有放開蕭星寒,蕭星寒閉著眼睛,靠在穆妍上,像是睡著了一般。
“北漠國皇室已經放出訊息,說北漠國皇太子和皇太孫在歸國途中不幸遭遇沙暴,經過數日搜尋,找到了他們的。北漠國皇帝前些日子突染急病,如今已經去了。北漠國的太後因兒孫喪生,無法承,失了心智。”青木垂著頭站在亭子外麵聲音恭敬地說。他一來就看到了蕭星寒和穆妍的姿勢,覺得有些怪異,因為那個看起來似乎有些脆弱求安的男人,不像是他認識的主子。
“誰在背後縱?小嚴的母親呢?”穆妍聲音淡漠地問。
“據屬下得到的訊息,幕後縱這一切的是北漠國的二皇子拓跋浚,他計劃縝,顯然早有預謀,如今他已經掌握了北漠國的皇權,不日便會登基。”青木低著頭說,“至於小嚴的母親,屬下得到的訊息是,拓跋良的妻子玉馨兒已經有了四個月的孕,尚未親的拓跋浚在北漠國皇宮中當著北漠國百的麵,放言說他會娶他的皇嫂玉馨兒當他的皇後,拓跋浚還說,假如玉馨兒此胎誕下的是一個兒子,他便會冊立拓跋良和玉馨兒的兒子為太子。”
這個世界某些地方有一種風俗,哥哥死了,嫂子不出門,再嫁給弟弟,這樣還是一家人。但是這種事,在皇室裡麵卻是從來都冇有過的。拓跋浚的行為看似是兄弟深,要照顧拓跋良的孀,甚至要認了拓跋良的孩子,可這中間,是不是還有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穆妍原本還在想,拓跋良的母親,那位一貫很強勢的北漠國皇太後如果能夠讓北漠國皇室安定下來,拓跋嚴自己又想回到祖母和母親邊的話,穆妍會送他回去的。可是如今看來,北漠國皇室的天,已經徹底變了,拓跋嚴回不去了,至現在回不去,至於未來的事,以後再說。
“退下吧。”穆妍神淡淡地說。
“是,夫人。”青木話落就轉離開了。
穆妍低頭看了蕭星寒一眼,蕭星寒似乎睡著了,閉著眼睛靠在上一不。
穆妍輕了一下蕭星寒的頭髮說:“蕭寒寒,如果你不想讓我把你抱起來走的話,最好醒過來,這裡太冷了,我們找張床去。”
蕭星寒猛然睜開了眼睛,看著穆妍說:“你想做什麼?”
穆妍愣了一下,然後擰了一下蕭星寒的臉:“我隻是想找張床睡覺,不是想睡了你,彆用那種眼神看我!”
“走吧。”蕭星寒起,把穆妍打橫抱了起來,朝著華清院而去。
華清院就是有溫泉的那個院子。蕭星寒抱著穆妍走進去,一起進了溫泉池子。
蕭星寒靠在池邊,穆妍靠在他上,穆妍的小臉被霧氣蒸騰得染上了一抹紅暈,若有所思地說:“你說那個拓跋浚,會不會跟玉馨兒早就暗中勾搭在一起了?我直覺拓跋浚冇有那麼高尚,他要娶玉馨兒,還要認下玉馨兒腹中的孩子,說明那個還冇出生的孩子,有可能就是他們兩個人的骨,拓跋良被綠了。”
“被綠了是何意?”蕭星寒開口問穆妍。
“就是被戴了綠帽子的意思。”穆妍神莫名,“北漠國皇室真夠的,拓跋良那樣的格,本不適合當太子,隻要他還是太子,早晚都會有此一劫,也不知道他如今是生是死。”
“既然這樣的話,小嚴就留下吧,如果他長大之後想要報仇,想要拿回屬於他的一切,那我們就放他走,你說這樣好不好?”穆妍看著蕭星寒問。
“嗯。”蕭星寒應了一聲。
“其實有個問題。”穆妍趴在蕭星寒口說,“小嚴原來一直管我人姐姐,現在他了你的私生子,我馬上會為他的母親,到時候讓他改口管我娘,他可能接不了,我也覺得有點怪怪的,畢竟我還小嘛,生不出那麼大的兒子來。”
“這是你定下來的,自己想辦法。”蕭星寒看著穆妍說。
“那也隻能改口並且適應了,冇有彆的辦法。”穆妍微微搖頭說,“至於北漠國皇室發生的變故,暫時不要告訴小嚴了,他還那麼小,之前了刺激,到現在都冇好,等他好了,再長大一點,就告訴他。”
“好。”蕭星寒微微點頭。
兩人再次沉默了下來,蕭星寒有些失神,眼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又過了片刻之後,穆妍握住了蕭星寒的手,十指相扣,看著他說:“你帶我去一個地方吧。”
蕭星寒和穆妍換了服,在夜之中離開了蕭王府。風雪漫天,不僅冇有停的趨勢,反而越來越大了。
穆妍被蕭星寒的披風嚴嚴實實地裹在懷中,隻出了一雙眼睛,看著他們正在靠近的那座宅子,宅子門口掛著一塊十分古樸的牌匾,上麵寫了兩個筆力遒勁的大字“蕭府”。
兩人悄無聲息地進了蕭府,朝著後院祠堂而去。
夜深重,風聲呼嘯,雪花簌簌,蕭府各院都已經熄了燈,隻有廊下的燈籠發出昏黃的芒。
蕭星寒顯然對這個宅子很悉,因為這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每一都留下了他的足跡。蕭府裡麵現在還有一個被封起來的院子,名字做仁心院。醫者仁心,這是彼時年的蕭星寒自己取的名字,他還說他要為青史留名的神醫。仁心院在十年前蕭星寒離開之後,便被封了起來,再冇有人進出過。
蕭府的祠堂有下人守著,蕭星寒一揮手,那兩個本來昏昏睡的下人就倒了下去。
蕭星寒推開祠堂的門,腳步微微頓了一下。
穆妍握著蕭星寒的手,拉了他一下,蕭星寒抬腳走了進去。
祠堂之中供奉著蕭氏一族列祖列宗的牌位,蕭烜的牌位就在正中間,兩座燭臺上麵的白蠟燭,已經燒了一大半,此時被門口吹進來的風一吹,火焰,有要熄滅的趨勢。
穆妍回,把祠堂的門關上了,轉頭就看到蕭星寒已經在蕭烜的牌位前麵跪了下來。
蕭烜的墳墓,就在蕭王府的後山,可這裡纔是蕭烜的靈位,蕭星寒已經十年冇有過來了。這裡曾經是蕭星寒的家,是他長大的地方,這裡麵有他最親的人,卻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爺爺,對不起……”蕭星寒說出這幾個字,似乎用儘了全的力氣。他垂著頭跪在那裡,拳頭地握著,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痛苦的往事。
穆妍靜靜地跪在蕭星寒旁,冇有說話,也冇有去抱蕭星寒。要求蕭星寒帶來這裡,隻是為了給蕭星寒一點勇氣,因為知道,在過去的十年時間裡麵,蕭星寒一定有無數次想要回到這個地方,可他卻一直強迫自己要遠離,不要靠近。
穆妍很清楚,讓蕭星寒迴歸蕭家,目前對他們雙方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那就暫時維持現狀,讓蕭家依舊過他們的安寧日子。
可穆妍既然在蕭星寒旁,就不想再讓蕭星寒冰封自己的心,日日夜夜被無休無止的愧疚和自責所折磨。
穆妍之前就知道,蕭星寒喜歡,可今夜,是蕭星寒第一次對穆妍敞開心扉,把他心底最深潛藏的告訴穆妍,不是為了讓穆妍開解他,隻是想讓穆妍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穆妍從一開始就冇有相信過世人對蕭星寒的詆譭,而如今,更加堅信,邊的這個男人,有心,而且他的心,從來都不是冰冷的,他心中有,隻是無法言說。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星寒起,把穆妍抱了起來,朝著外麵走去。
兩人並冇有回蕭王府,蕭星寒把穆妍送到了驛館裡麵,因為天都快亮了。
分彆的時候,蕭星寒看著穆妍說:“跟我在一起,會死,你怕嗎?”
穆妍笑了:“蕭寒寒你聽好了!我不會說大不了一起死,因為我要我們都好好地活著,然後弄死那些該死的賤人!”
蕭星寒看著穆妍,十指相扣,他角微微勾起,突然笑了。
是真正的笑,就像萬年冰川之上突然盛放了一樹繁花,是希,也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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