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軒臉變得慘白，東臨帝能說出這麼一番話說服他，足以證明對方已經完全站在了卿王那邊。

　若要獨斷專行的猛虎放棄他得手的獵，無異于火中取栗。

　葉文軒抖著手從懷中拿出一枚玉佩，猶豫了片刻才遞給東臨帝，低聲道：“陛下，昭言年紀還小，您千萬別聽信旁人蠱。”

　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罕見的蒼老和脆弱，這份君臣的均衡之勢，似乎即將打破。

　東臨帝垂眸掃過玉佩，角勾起了一抹笑意，手接了過來，“原來是先皇賜之，怪不得朕覺得有幾分眼。”他抬手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這玉佩果然像極了朕小時候頑皮，藏起的那塊兒。”

　為先帝的長子，東臨帝并不是最為出的，先帝卻對他寄予厚，以至于在他十歲之時便讓葉文軒親自教授他武藝。

　他天資所限，所習得的武藝不過平平。

　然而，葉文軒從未懈怠，每逢戰事告捷歸來，都會親自耐心教授他輔佐他。

　由此，東臨帝也順勢想起了先帝是如何信任葉文軒，以及臨終前將他托給葉文軒，讓葉文軒替他坐穩江山的過往。

　葉文軒亦不辜負他期，將整個天祿守護得牢牢固固，不曾讓外敵強占一座城池。

　這些功勞和分他都了然于心，只是時移世易，總有新的利益讓人旌搖，以至于蓋過了往日誼。

　他不嘆，這個世間哪怕有如此深刻的淵源又如何，葉文軒畢竟與他沒有緣關系，他對這位恪盡職守的將軍終究只剩下利用。

　“這枚玉佩，是先帝早年賜給臣的，還請陛下明白臣的心意。”葉文軒跪倒在地，神悲慟。

　他這是希東臨帝能夠看在多年的分上放葉昭言一馬。

　東臨帝沉默了半晌，將玉佩遞還給葉文軒，“葉卿家放心吧，朕并非薄寡義之人，卿王如此盛，朕才不忍拒絕。不過葉卿的心意，朕亦清楚，不如等葉昭言及笄禮之后，再商談此事。”

　話中留有余地，也拖延了些時日，令人能夠息片刻。

　葉文軒心頭一松，在葉昭言及笄前，或許還能再找到其他辦法避開賜婚。

　卿王聞言，臉上出驚訝之，“陛下……”

　東臨帝擺了擺手，語帶威嚴：“卿王先退下罷，此事容朕考慮考慮。”

　“是。”卿王站直，恭敬地朝東臨帝行了一禮便走出了養心殿，只剩葉文軒跪伏在地。

　他走時臉上的神并無失落，甚至有幾分期待。

　“謝陛下諒。”葉文軒叩首道，他的語調帶了更咽之意，顯然是激至極。

　東臨帝微微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命侍把他扶了起來，親自將他送出了大殿。

　葉文軒回到葉府不久，葉昭言等人就知曉了事的來龍去脈。

　葉昭言不暗暗吃驚，卿王竟然鼓東臨帝讓做“替將”，想法瘋狂至極。

　同時也松了口氣，既然東臨帝沒有立刻賜婚，事就還有轉圜的余地。

　不過，知道卿王絕不會善罷甘休，只是暫且按捺，遲早會再次發難。

　沉默了半晌的葉正平開口道：“父親，不如我帶人將此事散布開來，利用百姓......”

　他話還沒說完，葉文軒就喝止住了他：“不可！此事暫時下，你切記莫來！”

　葉文軒每逢凱旋之初便是聲名大噪的時候，加上這次榮歸錦都時接百姓祝賀，他在城中的聲已近最高。此時若是利用百姓之議造勢，也最為奏效。

　“爹！”葉扶歸眼淚直掉，“陛下如此偏心，難道我們真的要眼睜睜看著他給昭言賜婚嗎？”

　“扶歸，別哭了。”葉文軒皺眉勸了一番，“陛下圣心難測，改變心意也是常有的事，這件事尚有些時日才敲定，你勿要心急。”

　葉扶歸干凈眼淚，恨恨點了點頭。

　葉昭言也在一旁好言安了半晌，待眾人散去，只剩下母兩人，撇開眼前的煩心事，轉而問起了葉扶歸這一月來的形。

　葉扶歸一五一十地向講了這段時間的近況，葉昭言聽完后，忍不住挑了挑眉梢：“娘，你說是這段時日是柳夫人和稽斯年在照看你，替你解決了不麻煩？”

　原來，葉昭言走后，葉家長老替葉扶歸出面主持過幾次公道，卻被卿王的人設計支開，令薛懷澹得逞，將葉扶歸帶去了新府邸。葉扶歸被擄走的那日，柳夫人令稽斯年前去營救，事后藏于唐沛的府邸，待到城關的葉家軍趕到，才得以困回府。

　葉扶歸輕嘆一口氣道：“他們的確對我照顧良多，令我免去了許多事端。只是，薛家太過狡詐，令小年遭遇了許多危險，好在那唐家大小姐在旁幫襯著他......”

　小年？葉昭言微微蹙起了眉尖，不過一月，葉扶歸竟已改了這般親昵的稱呼，變得如柳夫人一樣稱呼稽斯年為“小年”了？

　這種親程度簡直讓不敢相信。

　總覺得自己對于這幾人的了解似乎缺失了什麼重要的片段。

　見葉昭言沉默，葉扶歸寬了一句，“你不必擔憂，小年已經沒事了，他福澤深厚，次次逢兇化吉。”

　葉昭言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隨即轉移了話題，“娘，我離開的一月錦都可有發生什麼大事？”

　葉扶歸沉思片刻道：倒是沒聽說過什麼大事，不過我聽到了一個消息，說是濯王要為府上的公子求娶貴，不知道是誰。”

　葉昭言怔愣半晌，“濯王府的公子？”

　葉扶歸點了點頭，繼續道：“聽說此事是濯王側妃赫連碧極力促，濯王膝下無長孫，碧王妃恤濯王辛苦，提議為府上公子張羅婚嫁之事，好讓濯王早日得天倫之樂。”

　葉昭言不抿了瓣，腦海中突兀地浮現了某張俊秀的臉龐。

　濯王嫡子擇妻，相貌都是其次，份地位最為重要。葉家嫡，終究是差了一籌。

　若是論起二人的誼，卻又無人能及。那年對，有別于旁人。

　只是腦中一浮現那張白玉無瑕的面孔，就想起在瓊姝宴上噩夢般的遭遇。

　分明......

　已經配不上他了。

　這等事不論暴與否，只要發生，就是一抹帶著污穢的瑕疵。

　并非迂腐之人，只是世間男子總是分外在意子的名節，無一例外。

　葉昭言心中黯然不已，一雙手悄無聲息地攥了角，瀟灑坦兩世，從不在意他人眼，如今也有無可奈何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