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綰的語氣相當不善，看向余國棟的目中也充滿了嘲諷。

　云虎著臉道：“顧王妃，請您自重，不要用這種口氣對我家大人說話！”

　顧綰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的瞥著他冷笑道：“聽云統領這話的意思，就是想教教我怎麼說話、怎麼做人？敢問一句，您想怎麼個教法？是先扯出一翻家國大義的大道理當幌子，讓我心甘愿的被您牽著鼻子走。

　還是準備用苦計，我要不聽您的，您就站死在我門口，回頭讓天下人拿唾沫淹了我，還其名曰，這是您的一番誠意？那我倒要問問了，您這份誠意跟拿刀子挾持有什麼區別？

　當然了，您是靠拳頭吃飯的武，沒讀過幾本書，腦子一熱說干什麼就干什麼了，沒想那麼多。不經意間做出讓人為難的事兒而不自知，那也是有可愿。

　不像那些飽讀詩書的圣賢學者，滿肚子彎彎腸子。說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算計起人來，也是花樣百出防不勝防。把人賣了還得幫他數錢，否則就是忘恩負義、活該被人指著脊梁罵。”

　云虎被顧綰夾槍帶棒的這番話噎的眼珠子直鼓，可他也知道，顧綰這話其實是沖余國棟去的，自已連個墊牙的都算不上。

　余國棟臉上也掛不住了，冷聲道：“顧王妃，你有什麼話不妨直接沖老夫來，不必指桑罵槐的有失份。”

　顧綰眉頭一挑，聲音比他還要冷上三分，“余大人這話我可擔不起，您說我指桑罵槐，那麼請問桑在哪里槐又在何？我自罵那些口是心非的偽君子，與余大人有什麼關系，您又怒從何來？

　難不我哪句話讓你覺得驚心了？或是我見識淺薄，曲解了您的用意，還請您指出來。免得我一番孺慕之被人踩在腳底下當爛泥，空惹人笑話。當然，我現在窮的厲害，再沒有幾百萬的嫁妝被人惦記。想當笑話都當不了！”

　這話說的越發不客氣，幾乎就是指著余國棟的鼻子罵他不要臉。

　余國棟黑著臉道：“這些話是蕭烈讓你說的？他真是越活越出息了，居然讓你個宅婦人替他出頭……你讓他出來，有什麼話親自跟老夫說！”

　顧綰目凜冽，“余大人怕是記不太好吧？我家王爺在永城城墻上跟您說的話，您這麼快就忘了？割袍斷義，我不覺得我家王爺還有什麼話要對您說。相反，倒是您要認清現實，不要再拿綁架我家王爺。我家王爺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

　論私，他現在跟您沒，自然沒必要見你。論公，他是邊將臨時領命來永城剿匪，您是奉旨協辦，如今陳八斗和郭連魚兩伙賊寇已經平，你們之間也就沒什麼集了，各自回京復旨就是，更沒必要見您。您賴在這兒也沒用，天底下不止您一個會拿大義人。

　信不信我現在去城里找一伙說書先生來，把您這段苦計編話本子滿天底下演去？看看到底是您丟人，還是我家王爺挨罵！興許皇上也會興趣，您到底為啥非見我家爺不可？”

　余國棟養氣功夫再好也不住顧綰這麼兌啊，更何況他一向也不是個脾氣好的，當下厲聲道：“目無尊長滿胡言，這就是你的家教？如此行事，你你就不怕縵山兄在天之靈寒心？”

　顧綰呵聲冷笑，“敢問您是我夫家娘家哪邊的尊長？您又有什麼臉面提我父親的名諱？他蒙冤獄的時候您在哪兒，他被人害死的時候您在哪兒，舉幡出殯的時候您又在哪兒？您是給他寫一篇祭文，還是去他墳前上過一柱香？

　若我父親在天有靈，他了定會后悔自已眼瞎認識您這位大義凜然的人，盜用我家王爺印鑒盜賣我的嫁妝，還口口聲聲沒有私心，律條王法上的大義是這麼寫的嗎？虧你有臉說。我都替你臊的慌！”

　余國棟氣的渾哆嗦。

　云虎趕扶住他，回頭沖顧綰怒道；“顧王妃，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家大人這麼做也有他的苦衷，你又何必揪著不放？”

　顧綰冷笑：“到底是我揪著不放，還是你們得寸進尺？用不用我把這事兒宣揚出去，讓天下人幫著評評理？我沒去找你們算帳，你們反倒堵到我門口，用這種無賴手段我家王爺非見你們不可。一把年紀還要不要點兒臉？”

　“潑婦！”云虎瞪大眼珠子怒吼。

　顧綰厲聲喝道：“你再罵我一句試試，不拔了你的牙，算我這個王妃是泥的！”

　像是給撐腰似的，門里門外的侍衛應聲握刀柄，惡狠狠的盯著云虎。

　云虎額頭青筋直跳，下意識抓住腰刀。

　雙方劍拔弩張，余國棟沉著臉怒視顧綰，顧綰亦冷冷的看著他。

　無聲的對峙中，余國棟先敗下陣來，他長長嘆了口氣，按住云虎的手臂，然后上前沖顧綰深施一禮。

　顧綰一不，坦然著。

　余國棟直起，“下余國棟有要事求見王爺，還請王妃代為轉達！”

　語氣算得上平和，可腰背卻的直直的，姿態跟他口中的‘下’‘求見’一點兒邊兒都不搭，反倒有種忍辱負重的味道。

　顧綰瞇了瞇眼睛，“余大人來的不巧，我家王爺重傷未愈，剛吃了藥睡下不方便見您！”

　云虎沖上來，“你敢耍弄我家大人？”

　顧綰冷笑一聲，“是又如何？現在是你家大人有求于我家王爺，而非我家王爺有求于您家大人。擺不正心態，覺得委屈，大可不來！”

　“你！”

　余國棟揮手屏退云虎，靜了片刻，又沖顧綰深施一禮，“老夫明白了，多謝王妃指教，老夫明日再來拜訪！”

　這回語氣和作都很到位，十足的謙恭。

　顧綰面無表的了。

　回程的馬車上，余國棟沉默半晌，然后吩咐云虎道：“等會兒去采買些禮品，不必多貴重，務求用心。明日一早你帶著老夫的拜帖按規矩去敲門。”

　“大人！事還沒到那一步，您何必如此自辱？”云虎滿眼哀慟。

　余國棟搖搖頭，“老夫不是自辱，而是被那丫頭點醒了，老夫以往行事確實有失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