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丫鬟婆子蜂涌著朝榮安院而來，守門婆子就是想攔也攔不住。

　老王妃剛念完一堂經，正在喝參茶提氣，就聽見顧綰把方嬤嬤給打了。老王妃端著茶杯的手指瞬間的發青，回手狠狠的把那個汝窯蓮瓣杯砸到地上。

　啪的一聲脆響，碎瓷片子四濺。

　里外屋伺候的丫鬟婆子嚇的直脖，恨不得把自已團一團鉆進地子里去，一個敢出大氣兒的也沒有。

　一片抑的死寂，老王妃口像了塊石頭，憋悶的厲害，臉發青。

　桃符趕上來替后背前，半晌才幫把那口氣順過來。

　老王妃張著大了兩口，臉依舊青的嚇人。

　“老、老祖宗，奴婢派人去請太醫吧！”桃符拖著哭腔道。

　“請什麼太醫，還嫌我丟臉丟的不夠！”老王妃捂著口，整個人直打晃。

　桃符一把扶住，眼淚吧嗒落下來，“老祖宗，再怎麼生氣您也跟自已的子過不去……”

　“我死不了！”老王妃猛的推開，咬牙道：“這幫人說的可是真的？方嬤嬤真的……攛掇那賤婦住梧桐院兒？”

　桃符捂著哭著沒說話。

　“我還沒死呢，哭什麼哭？”老王妃拍著桌面怒道。

　桃符噗通給老王妃跪下，除了哭一句話也不說。

　不是不想說，而是不敢說。這麼多年老王妃對方嬤嬤的信任已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哪怕外面有那麼多人做證，怕是老王妃也不會相信方嬤嬤是個兩面三刀的小人！反倒會以為和外頭那些人串通好了，合伙陷害方嬤嬤！

　“說！難道連你也要騙我？”老王妃怒不可遏。

　桃符嗚嗚哭道：“奴婢不敢，要是沒有老祖宗大冬天的把奴婢山里撿回來，奴婢三歲那年就凍死了。奴婢敢對天發誓，這輩子若是有一句欺瞞老祖宗的話，立刻不得好死，生生世世下油鍋！”

　“那你跟我說實話，這事兒是不是真的？”老王妃語氣稍緩，臉上的怒意卻毫未減。

　桃符把心一橫，“奴婢沒在當場，不敢瞎猜這事兒是真是假。可奴婢有一點兒想不通，若王妃沒拿住什麼實打實的把柄，敢對方嬤嬤用刑嗎？無緣無故的，就不怕老祖宗拿住把柄告個忤逆不孝？這可是重罪，就算王爺也護不住！瘋了不？”

　老王妃突然無話可說，滿腔子躥的怒火也跟著涼了半截，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悲涼。

　半晌，才疲憊不堪的沖桃符擺擺手。“行了，你起來吧！”然后慢慢起，往里間走。走的極慢，腳步也有些虛浮，桃符趕爬起來，想要扶著。

　老王妃卻甩手推開，一聲不吭繼續往前走。

　桃符只好跟在側，虛扶著。進了里間，老王妃累了似的一頭躺到床榻上，桃符趕彎腰幫把鞋了，又扯過薄被替搭在上。老王妃只是閉著眼，自始至終一句話都不說，臉依舊青白加。

　桃符不知怎麼辦好，只好回往床前回字紋的小香爐里添了塊安神香。白的香氣氤氳著在室里飄散，老王妃抿的角略略有些松，臉也不像剛才那麼青了。

　桃符暗暗松了口氣，外面卻傳來一陣尖利的哭嚎聲，竟然是剛挨完打的方嬤嬤，口口聲聲要見老王妃，求老王妃替主持公道。

　桃符眉頭一，剛要吩咐人讓小點聲，別吵著老王妃。

　像是睡著了的老王妃卻陡然睜開眼，咬牙吩咐桃符道：“讓人把那個老賤奴丟到莊子上去，這輩子也不許回來！還有，除了幾換洗的裳，多塊布也不許帶！”

　桃符一激靈，“老祖宗，您、您開恩……方嬤嬤剛挨了板子，要是就這麼扔莊子上怕是活不了，看在伺候了您這麼多年的份上……”

　“伺候？怕是哄騙才對！”老王妃眼中怒火升騰，剛剛平復的臉瞬間又青了。

　桃符不敢多勸，趕出去傳話。

　方嬤嬤無比震驚，不敢相信老王妃會這麼對，回過神立刻指著桃符的鼻子破口大罵，“還沒長齊的小賤蹄子，竟敢在我跟前搞鬼，這邊瞞著老祖宗把我攆走，回頭又跟老祖宗說是我沒臉在府里呆了主去莊子的，二面三刀欺上瞞下，誰給你的狗膽？你又收了顧綰那賤婦多銀子好？

　是答應給你找漢子了，還是答應讓你爬王爺的床了？做夢，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德，出去賣都賣不回錢的賤貨，還想爬床漢？我呸，屎糊了心的小裱子，真以為把我攆走了，這府里就到你做主了？我跟老祖宗五十幾年的主仆份，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挑撥的？識相的趕滾開，讓我進去見老祖宗！”

　方嬤嬤趴在春凳上，從屁往下一直到小模糊，鮮淋漓。若別人挨了這頓打早就疼的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能不能保持清醒都不一定。方嬤嬤卻的凄厲無比，老遠就能聽見。

　不是不怕疼，而是上那份疼早被攆到莊子上等死的恐懼徹底下去了。不信老王妃這麼絕，肯定是是桃符這小賤人使壞，想趁病要命！跟搶老王妃跟前第一紅人的位置。

　一定是這樣的！

　就算死也不能讓這小賤人得逞，非發狠大鬧一場，把老王妃驚出來不可。

　然而，扯著脖子嚎了半天，老王妃也沒面。

　幾個在榮安堂做雜役的壯的婆子卻從里頭出來，二話不說抬著就要走。

　方嬤嬤終于覺出不對了，難不、難不……老王妃要卸磨殺驢？

　猛撐起上半死盯著老王妃住的正房，滿眼紅的道：“老祖宗，老奴這些年鞍前馬后為您做了多事兒？沒有功勞也苦勞，上有天地下有鬼神，中間還隔著一層良心，您不能說攆老奴就攆走……”

　周圍所有人都嚇傻了，方嬤嬤瘋了不，居然連老王妃都一塊罵？

　桃符上去一把捂住方嬤嬤的，還沒來得及說話。

　方嬤嬤一口死死的咬下來，趁桃符吃痛松手的功夫，又尖道：“老祖宗，您要是一點兒舊也不念，那就休怪老奴……口無遮攔！”

　正房房門哐啷一響，老王妃鐵青著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