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江氏從海棠閣出來,深一腳淺一腳的回了自已住的后夾巷。后夾巷住的全是武王府下等仆役,這會還沒到下工的時候,巷子里一個大人也看不見,只有一群拖著鼻涕的孩子四瘋跑嬉鬧。
鶯草沒跟這群孩子一起玩兒,獨自坐在自家那間四風的破屋子門口,兩手抓著一把斷了柄的破扇對著面前的黃泥爐子猛扇。饒是使出了吃的勁兒,爐子里劣質黑炭依舊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兒,慘淡的火苗有氣無力的著黑乎乎的陶罐子,里面的粥剛剛冒泡,離還早著呢。
小丫頭的累的滿頭大汗,不停的拿袖子抹臉,掌大的小臉上左一道又一道全是黑乎乎的煤灰印子,雜的碎發帖在汗津津的腦門上,小小的子蹲在那兒甚至還沒有爐子高。時不時的瞄一眼那些瘋跑玩鬧的孩子,眼里著羨慕。可瞄完了,回過頭又繼續使勁兒的扇扇子。
樂江氏眼圈一下子紅了。
“娘!您回來了,累不累?”鶯草瞧見樂江氏,立刻扔下手里的破扇興高彩烈的朝跑過來。沖到跟前兒,踮起腳扶著樂江氏的胳膊,一邊往回走,一邊好奇的道:“您咋去這麼半天,王妃都跟您說啥了?”
樂江氏子一僵,右手拇指下意識彎起來藏進掌心。上面鮮紅的印泥雖然早就掉了,可總覺得那還在,像塊燒紅的烙鐵似的一直烙著,疼的鉆心。
“娘,您咋了?是不是頭又開始疼了?”鶯草瞧見都白了,瞬間嚇的要哭。
“娘沒事兒,就是走的有點累,歇一會兒就好了。”樂江氏強打神沖小丫頭笑笑。
小丫頭頓時松了口氣,“那我快點扶娘進屋躺著吧,我熬了粥,就快好了,娘歇一會兒正好吃飯。”
“我的小囡最能干了!”樂江氏的笑著,掏出帕子把小丫頭臉上東一道子西一道子的黑灰抹干凈,又把腦門上的碎發理整齊,然后把朝那幫孩子的方向輕輕推了一下,“跟們玩去吧,剩下的活娘來。”
“我不玩,我替娘干活!娘去歇著吧!”小丫頭懂事的搖頭。
樂江氏鼻子一酸,回手拎著小板凳兒做在門口,把小丫頭摟進懷里,“小囡兒……”
“娘要說啥?”小丫頭揚頭看著。
“王、王妃想讓你去跟前兒伺候……”樂江氏每說一個字,心口都像被刀子劃了一下。
小丫頭卻興的大,“那我是不是每個月也有月錢了?那我們就能買白米熬粥了是不是?”
清清脆脆的音兒里滿是驚喜,水靈靈的大眼睛也眨阿眨的看著樂江氏,滿臉期盼。旋即神一黯,“那我是不是每天都要住在府里,不能再跟娘一起睡了?”
我的傻囡囡,何止是不能跟娘一起睡了……
樂江氏差點哭出來,一把把小丫頭摟進懷里,死死的把哭聲憋在嚨里。
小丫頭也覺出不對了,拖著哭腔道:“那我想娘了咋辦?我要不在家,娘頭疼病犯了咋辦?誰給你熬藥熬粥?”
“我的傻囡兒……”樂江氏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奪眶而出,“你忘了娘也在府里當差,總有機會瞅你一眼的。而且娘的頭疼病最近好多了,王妃也賞了我幾副好藥,回頭我吃了病就好了。”
“真的?娘沒騙我?”小丫頭半信半疑。
“娘啥時騙過我的小囡囡?”樂江氏輕輕了的小臉兒。
小丫頭這才高興起來,“那我一定好好伺候王妃,賺的錢都給娘攢著。回頭咱們給爹修個又大又好的墳,不怕雨水泡的那種!我還要給娘買好看的花服穿,買可多可多的好吃的給娘吃!”
“好!娘等著!”樂江氏點頭笑著,心里卻像有無數把鋼刀在來回捅。
我的傻囡兒啊……都是娘沒用……想盡辦法還是躲不開……這就是你的命啊!
樂江氏前腳離開海棠閣,后腳江春草就領著穆青進了正房。
“屬下參見王妃!不知王妃屬下來有何吩咐?”穆青恭敬的給顧綰施禮。
“你上的傷養的如何了?”顧綰沒急著吩咐事,而是先上下打量他兩眼。
“王妃放心,只是些皮外傷差不多全好了,有什麼事兒王妃盡管吩咐!”穆青中氣十足的道。
顧綰這才放心,揮手屏退屋中下人,只留下江春草守門,然后把自已的想法跟穆青說了一遍。
穆青有些意外,不過他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問道:“這事兒能讓王爺知道嗎?”
顧綰道:“我會跟王爺說的!”言下之意,不用你主匯報。
“屬下明白了!”穆青說完就要走。
顧綰又住他,“你再幫我查查樂江氏的底細,記住一定要蔽,千萬別打草驚蛇。”
“王妃懷疑是誰安進來的探子?”穆青有些不解,“安排一個打雜的仆婦進來能有什麼用?”
一個打雜的仆婦是沒什麼用,可若是的兒了主子跟前的婢呢?
不過這話顧綰沒說,一來只是覺的這事兒不對勁,完全沒有任何證據,說是風捕影也不為過。不想誤導穆青。二來,就算被猜中了,也想不明白,幕后那人繞這麼大個彎子有什麼意義?
就算心積慮的把鶯草送到跟前,讓喜歡上那個小丫頭,等小丫頭長大頂上用,為的心腹,至也得六七年的時間,雖說放長線釣大魚,可這線放的也忒長了些吧?
穆青走后,江春草忍不住對顧綰道:“王妃若是覺得樂江氏不對勁,為什麼還非把鶯草買下來留在邊?這不是全了嗎?”
顧綰眸微沉,半晌才道:“不管樂江氏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心思,小丫頭終究是無辜的,我沒法兒坐視不理。”
江春草深深的看了一眼,言又止。
顧綰笑道:“想說就說,憋壞了我可不給你出錢請大夫。”
江春草無奈的道:“王妃,咱們這府里現在夠的了。你別覺得鶯草可憐,還是小心些的好,萬一背后真牽扯上什麼謀詭計怎麼辦?”
“怕什麼?”顧綰凝眸冷笑,“不給這幫跳梁小丑上躥下跳的機會,又哪來的而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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