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毅伯府，馮寶山面冷地拽著文婆子的領口，將人小似地拎在手裏，倒拖著前往忠毅伯馮梁的書房。

文婆子鼻青臉腫，釵橫發，一路哀嚎聲聲，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過往下人見此形，俱都震驚極了。

要知道，這文婆子乃是何氏的心腹加爪牙，平時為虎作倀，囂張得很，沒幾個人敢惹。即便是大爺馮寶山，打小在手裏吃過的虧數也數不清。

平時有個「孝」字著，馮寶山便是再痛恨文婆子，也不能不敬著，今日竟然打破了天，顯見是出了大事！

有那機靈的，搶先跑去給忠毅伯馮梁報了信，馮梁先是一驚，隨即問起繼室：「夫人呢？」

小廝忙道：「只見著大爺和文婆子，沒見著夫人和其他人，馬車也沒回來，想是還在安樂侯府吃酒玩耍。」

馮梁便鬆了一口氣，他只擔心長子和繼室鬧得太厲害，誤了家族前程聲譽。文婆子區區一個下人，並算不得什麼，倘若能讓長子藉機出了這口氣，安心為忠毅伯府掙下功名前途，他不介意全長子。

畢竟他雖有爵位在，仕途卻不得意，混了一輩子，也不過是個五品郎中。除去馮寶山這個武狀元，家中另幾個兒子年歲還小，讀書也不顯，並沒有特別出眾的。

因此馮寶山將文婆子扔到他面前時，馮梁不過淡淡地道：「這婆子犯什麼事了，讓我兒如此生氣大怒？」

馮寶山的語氣比他還要淡上那麼幾分：「回父親的話，這婆子不是冒犯兒子，而是冒犯了您，冒犯了整個忠毅伯府和馮氏。」

馮梁一聽這事兒有些大，便正了神道：「怎麼回事？」

馮寶山涼涼地道：「安樂侯世子裴融很是喜歡兒子，趁著今日嫡長之百日宴，特意將兒子介紹給各位赴宴的大人。諸位大人都覺著兒子不錯，和兒子聊了許久，保將軍和楊侍郎還約兒子改日去他家宴飲。」

馮梁可高興了，激地拍著長子的肩膀大聲笑道：「我兒出類拔萃，大有前途！」

馮寶山木著臉，突如其來地大吼一聲：「但是！接下來兒子便是面掃地！」

這一聲當真是舌綻春雷，馮梁和地上的文婆子皆都嚇了一跳。

「在你老子面前大聲嚷嚷什麼？出什麼事了？」馮梁很有些不滿，他是個文，清瘦白凈，日常喜歡詩作對，也不知道怎麼就生了這樣的兒子。

馮寶山對著文婆子狠狠一記窩心腳，冷聲道：「兒子好不容易才和郭閣老搭上話，忽有下人來報，說是咱們家的下人沒規矩，被壽王妃當眾轟了出去！席間有人嘲笑忠毅伯府沒上沒下，不守規矩，連個下人都管不好！」

馮梁正在歡喜馮寶山能和郭閣老搭上話，就突然挨了這麼一下打擊，真是氣得不行——他還想再升一陞呢，結果當著這麼多大員的面，被自家下人拖了後，落得個「沒上沒下、不守規矩、連個下人都管不好」的壞名聲？

這誰還敢用他啊！

於是馮梁不等馮寶山手，自己先就拿了茶杯去砸文婆子，怒罵道：「下賤秧子！你到底做了什麼事？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可憐文婆子，才被馮寶山一腳踢斷兩條肋骨，痛得要死要活，又被馮梁砸到了鼻樑，真是痛得險些暈死過去，哪裏還說得出話來。

馮寶山冷眼看著，繼續陳述：「此事蹊蹺，是跟著夫人近伺候的，按理說，夫人自會管著，沒機會衝撞貴人。父親知道，兒子剛好與壽王府有幾分，以為是誤會，便厚著臉皮託人打聽，這才知道事出有因，不止是挨了罰。」

馮梁聽音辨意，著急地道：「究竟為了什麼？還有誰挨了罰？」

馮寶山把頭扭到一旁，不怎麼願地道：「兒子不想談及這些是非，還是讓文婆子自己說吧。此事關係重大，還父親鄭重對待。」

馮梁便知此事與繼室有關係。

若是平日，其他事，他就和稀泥了，但今日這事兒牽涉到了忠毅伯府的名聲、以及他的前途，不能就此算了。因為除了要給壽王府待之外，還得安長子。

不過一個下人罷了……馮梁面目猙獰，怒聲喝道：「來人那！把文婆子拖下去嚴刑拷打，務必讓說出實！」

文婆子被打得夠慘，心知今日逃不過去，索把牙齒咬，不肯說何氏半句不是。

馮寶山做個手勢，便有人在耳邊低聲道：「你是想著力保夫人，好讓夫人念你忠誠，替你照料家人？看看這是什麼？」

文婆子瞇著眼睛一看，竟是兒子、兒媳、孫子的契，也不知什麼時候到了馮寶山手裏。

「你若老老實實的，大爺願意既往不咎，從前的事一筆勾銷。其實，你說不說並不重要，想要知道今日出了什麼事，不是打聽不到，可到那個時候，你們家就慘了……」

與其死守何氏，家破人亡，不如賭一把，或許自己也能活下來。文婆子尖聲道：「老奴願招！」

「請父親過來。」馮寶山沒什麼波，平靜得很。

不多時，馮梁趕過來，文婆子當真是一五一十地招了，先是說今日何氏去了裴府，如何再三刁難挑釁辱檀如意，再說何氏裝暈、自己嚎哭，被壽王妃撞到。

反正都開了口子，文婆子只想將功折罪，為自己掙一條生路，索將這些年何氏如何待馮寶山，給有孕的妾室下藥，執掌中饋之時如何趁機中飽私囊，如何拿賣原配嫁妝，等等等等，全都說了個乾乾淨淨。

馮梁聽得心驚跳，無論如何也是不肯讓文婆子活下去了，正想快刀斬麻將此事了結，就聽後傳來馮寶山的聲音：「父親，爹！」

馮梁僵著脖子轉過頭去，只見馮寶山滿臉淚痕，鐵塔似的子就這麼「啪」的一下跪在他面前，一雙充滿哀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馮梁心裏便是一，心知此事今日斷難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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