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融想著皇帝如此勉強，還是不要強人所難比較好，son過幾次之後，便讓檀悠悠不必再準備了。

誰想等到他再去講經，皇帝只管盯著他的手看，見他空著兩隻手，便很直白地問：「這次給朕進了什麼吃食？」

裴融實話實說：「臣以為陛下不喜歡，就讓臣妻不要再獻醜了。」

皇帝當即很不高興，淡淡地道：「你未曾問過，怎知朕不喜歡？」

得，就是當臣子的不盡心，想當然唄。都是自己的錯！裴融很爽快地認了錯：「是臣錯了，請陛下恕罪。」

皇帝這才道：「將功贖罪，下次多送一點。」

第三次，裴融還是只給皇帝帶了小小一碗檸檬泡椒翅，一共用了十幾種配料，用冰湃著，冰冰涼涼冒著寒氣，酸酸辣辣，又麻又香，咸鮮帶甜，紅的綠的白的黑的，清爽得很。

皇帝用筷子了，一共六隻小小的翅尖，當即翻了臉：「朕上次賞你那塊田黃石，難道不夠換一隻嗎？」

裴融一本正經地回答：「回陛下的話，一隻隻有兩隻翅膀。要三隻才能湊齊這份吃食。為了這份吃食，微臣家中最近都在吃，宮保丁、油炸皮、烤、滷、油潑、香、泡椒腳、白切……」

「停！」皇帝聽不下去，皺著眉頭問道：「骨頭呢？你不會都吃了吧？」

裴融嚴肅地道：「可以炸架，熬高湯，不會有半點浪費。」

皇帝無言以對，嘆道：「沒想到朕小小一份吃食，就如此興師眾。不過你媳婦很會當家，不像有些人家，為了待客，主客不過三席而已，所費巨大，竟有鵝18隻，72隻，豬150斤，南方之牡蠣，北方之熊掌、西域之馬、東海之魚翅，無不羅列席上，另有果品菜肴一百餘種。銀水火爐、象牙筷子、水晶碗、玉酒壺、赤金雙螭虎人杯一隻就有十六兩重！」

「民間尚有許多百姓不蔽食不果腹，他們取食民脂民膏，卻不知忠報國，只顧貪圖樂，如此鋪張浪費，實在可惡至極！」皇帝越說越氣，「啪」的一聲摔了筷子。

裴融垂眸靜聽，心中自有思量。

這場奢侈的酒席不是別家辦的，正是福王府一場私宴，不過二三十人，耗費近千兩白銀，可謂窮奢極。

所以，這是想要對福王下手了麼？

「向啊，你說說看，這樣窮奢極、不思民間疾苦之人該如何置啊？」皇帝接過袁寶來送上的另一雙筷子，慢條斯理地啃著翅，舒服得眼睛瞇了起來，火氣也沒那麼足了。

裴融心中自有壯志，奈何沒有機會施展，機會就在眼前，當真蠢蠢，然而想到家中的妻，最終狠狠按下這心思，肅穆地道：「請陛下恕罪，微臣非是朝，不能參政議政。」

皇帝冷嗤一聲，吐出一塊骨，嘲諷地道：「你當眾痛斥二皇子，算不算參政議政？」

意思是都到這份上了，就別裝了吧。

裴融嚴肅地否認：「回陛下的話，微臣當時奉的是師徒之義。二皇子曾與微臣同在先師門下學習，有同門之誼，為著先師，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二皇子做錯了事。其後，二皇子又由陛下指派，同在前聽臣講經，這便有了師徒之義。微臣說他幾句，不算越位。」

「呵~真會說，推得一乾二淨。」皇帝又吐出一塊骨頭，看著餘下的翅緩緩說道：「朕想給你一個機會，去查一人。」

裴融頭皮一陣酸麻，危機空前。

他猛然抬頭，看向皇帝，語氣堅決：「稟陛下，微臣只想一心治學，善待妻兒，看著兒長大人，家立業……」

皇帝又夾起一塊翅，鋼牙利齒，撕咬得飛快，不過片刻功夫，翅便只剩下零零碎碎一堆骨頭。

他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凈，淡笑著回視裴融：「你想要的，朕都能給你。」

裴融還想再說，皇帝揮揮手：「罷了，先回去好好想想，再來回話。別急！」

裴融低頭退下，面無表地往外走，又聽皇帝在後大聲道：「下次可讓你媳婦做什麼魚豆花來嘗嘗。那東西不好弄，可讓宮做了敬上。」

裴融頓時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皇帝。

魚豆花必須要吃熱的新鮮的，再熱過就腥了，從他家到皇宮距離遠，不方便，是以檀悠悠從未敬到前。

袁寶來也沒嘗過這道菜，那麼，是誰說給皇帝聽的呢？

皇帝沖著他勾一笑，示意值守的宮人把房門關上。

雕花門扇將裴融隔絕在外，他抬起頭來看著湛藍的天空，遍生寒。

或是命運本就如此，永遠也逃不過這宿命麼？

裴融行到宮外，並不立即歸家，先騎著馬四走了一圈，覺著心差不多了，這才往家走。

不想才走到白雲巷附近，迎面就來了尋他的下人，老遠就道：「世子快些歸家，老侯爺來了！」

裴融以為自己聽錯了：「老侯爺來了？」

宮中並未有旨宣召安樂侯回京，他自己也沒收到家書，這突然之間，人就來了？

下人笑道：「是啊。聽聞是宮中下了旨意，宣侯爺回京。因為時間迫，又有欽差在旁，侯爺就直接進京了，沒來得及給家裡寫信。」

裴融打馬歸家，果見家門前頭停了好幾輛馬車，廖祥正指揮人搬行李，見他來了就道：「世子回來了，侯爺此時在正堂與檀大爺說話呢。」

裴融丟下馬鞭快步而，果然聽見正堂里很熱鬧——主要是檀至錦的聲音，偶爾聽見檀悠悠說上兩句，再聽見兩聲來自安樂侯的咳嗽聲。

「世子爺回來了！」柳枝歡喜地起來。

裴融點點頭，走正堂，但見安樂侯佝僂著腰坐在椅子上，膝上蓋著一塊厚厚的毯子，鬚髮皆白，臉上的皺紋似是比從前又深了幾分。雖面上帶著淡淡笑意，眼裡的憂愁卻是遠勝從前。

檀悠悠抱了萱萱坐在一旁，面上帶笑，乖巧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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