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沅病了。

　雖不是個孱弱人兒，但盛京一冬天冷的要命，連風吹在人臉上都打的生疼，寡著寒，與河東氣候實在不同。

　十一月初時就降了第一場雪，就是在那個時候病倒的。

　姜護拿著自己的名帖匆匆就去醫院請了醫到家里來。

　晉和帝如今對姜家的事格外上心，有些大事小，不那麼逾制的，都順著沛國公府的意思來。

　所以一聽是裴清沅病了，親點了秦醫過府去診脈。

　其實也就是風寒而已。

　子骨不算弱，但從小在河東長大，習慣了河東的氣候時節，對盛京的干冷寒涼習慣不了，所以一冬，又被拉著去玩兒了一場雪，就病倒了。

　開了方子養上三五日就無礙，若要鞏固一二，便就是十天半個月的事兒。

　說是要還在盛京長住，最好強健，早起練兩套拳。

　否則等到寒冬臘月里，只怕還要再病上一場，提前預防著也要吃藥，這藥嘛，吃多了總歸也不是什麼好事。

　再有等到三月初春，乍暖還寒時節，盛京有時到了四月里還有倒春寒，三月天氣也古怪得很，不是盛京人士，大概都是不住的。

　回頭遭罪難的都是。

　這好端端的來京小住，不到一年時間，反復病下去，藥吃多了對子實在沒好。

　國公府把這些話都聽進去了，昌平郡王府那邊也送了不知多補品來，魏氏更離譜，從顧懷章的書房里搜刮了不知多從前留下的那些練功的拳法，都是最基礎不過的，還是家里大郎二郎從六七歲開始練的，到十歲的時候就已經換了新的，這些都不用了。

　如今想著拿給裴清沅用剛剛好。

　基礎淺，練不了那些復雜的，別說姜莞了，就連周萬寧的進度都比不上，所以拿了這些給，上爽利一些后，每日早起跟著姜莞一起去練功。

　眾人圍坐了一屋子，地龍燒的也沒有那樣旺，怕裴清沅再熱氣打了頭。

　魏氏帶來的書冊，當寶貝一樣，抱在懷里：“這些都是我專門去找出來的，正適合你，我也問過你舅舅了，你如今的進度，練這些能強健，還不會過度勞累傷著自個兒。

　正好呢，珠珠每天也要去練功，你二表兄也要，你不拘跟著誰一塊兒，你二表兄或是珠珠指點你，免得你長久不練功打拳，真弄傷了自己。

　等過幾日上好了，我領你去做兩新裳，方便你練功的時候穿。”

　等這番話全都代完了，又想起別的，也不別人說話，喋喋不休起來：“要不你還是跟著二郎去練功吧。珠珠也就在家里待不了一個月了，下個月大婚，搬去蜀王府，你們姊妹也不能天一。

　指點你習慣了，你再二郎接手來教你，兩個人練功又未必是一個路數的，對你反而不好。”

　弄得裴清沅哭笑不得。

　連姜莞也撇著舅母。

　魏氏虎著臉看姜莞：“都要出門的人了，我說兩句還不好意思啊？這有什麼不好人說的，不是事實啊？”

　顧氏無奈的拉：“好了好了，你一會兒再把說急眼了，仔細跟你鬧起來，我可不管。”

　魏氏說好吧，雖說是收了聲，臉上還掛著笑。

　姜氏另有盤算呢，眼底掠過，欸了聲，同顧氏說：“阿嫂，我把清沅接家里去住吧？元瞻還要到衙門當值呢，早起也沒那個閑工夫。

　然哥兒天在家里閑著沒事做，我他跟著他兩個堂兄去學點本事，哪怕是在肅王府或是蜀王府里幫把手，都不急著到衙門里去辦差事，他都不肯去，游手好閑的。

　不如清沅住過去，反正他沒事干，就指點指點清沅練功，也算給他找個事兒。

　倘或教的不好，阿兄打他去，他也不敢不仔細著！”

　事實上姜氏那點心思，顧氏和魏氏都知道。

　主要是得看孩子自己什麼心意。

　裴清沅總是淡淡的，既不迎合，似乎也沒有格外推拒。

　長輩們不愿意強求什麼，姜氏也是這麼幾個月從沒提過。

　現在也是想著等明年開春，多半要回河東去了，兩個孩子的事還是八字沒一撇，才開始急了。

　顧氏和魏氏對視一眼，笑而不語。

　裴清沅自己不是傻子。

　心里多有數。

　可是這種事，從沒想過。

　眼下自不知如何說。

　姜莞最有眼，抱著姜氏胳膊不撒手，搖著撒：“姑母行行好吧，我下個月要出門子做別家人了，就這一個月的景，你就把表姐留在我們家里陪陪我吧。

　你沒見著寧寧這陣子天往我們家跑，恨不得住在我們家里嘛。

　怎麼還從我這兒搶人呀？”

　尾音上揚著，鶯聲婉轉，最俏不過：“等我搬去蜀王府，表姐要還是不好，您再接了到郡王府去住也呀。

　橫豎那時也才臘月中，大婚過后熱鬧幾天，至多到臘月二十吧。

　正好表姐在郡王府過除夕，一應安置了，豈不省事兒？”

　姜氏知道意思，不過打個圓場化解了，搖搖頭，在鼻尖輕刮：“行，就依你的，可別說我欺負你，從你邊搶人了。”

　一面說著，了手，站起來，把領口的風攏了攏，才往床榻上看裴清沅：“你還病著，鬧哄哄的于你養病也沒什麼好，我先家去了，明兒再來看你，你舅母們陪你說會兒話，過會兒吃了藥你也歇歇神。”

　裴清沅瓷白面頰被熏的微紅，應聲是好，也不強撐著要起，只目送出門。

　姜氏是順了手就把姜莞給拉上的：“你替你表姐送一送我吧，別在屋里頭躲懶。”

　姜莞趁機撒說不去：“天兒那麼冷，您干嘛拽上我呀。”

　“那可不，你要跟我搶你表姐呢，這會兒送我出府都不肯？得你。”

　姜氏拽著不撒手，又招呼人把姜莞的披風取了來，拉著一道穿戴整齊，也由不得姜莞，摟著就一塊兒出了門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