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兩盞茶的景，姜莞去而復返。

　室熏了香，梨花香氣偏清甜，卻不會太膩，正好把一室藥香苦給下去。

　顧氏和魏氏都不在屋里，只有伺候的丫頭們。

　裴清沅迷迷糊糊的歪著，聽見人翻上床的靜才睜了眼。

　抬手眼睛，睡眼惺忪瞧著姜莞往床榻上爬，無聲笑了笑，挪了挪，方便鉆進去。

　然后遞手去小手，發覺指尖冰涼的，皺了下眉：“快躺進來，看凍著了。”

　姜莞連連搖頭，只盤坐著，并不往被窩里鉆：“我才從外頭進來，怕上還有寒氣沒撣干凈，再渡了寒氣給你，反倒招得你不好。

　我不冷，就是外面天太寒涼，手在外頭久了，指尖才涼涼的。

　屋里地龍燒著，一會兒就暖和起來啦。”

　裴清沅替攏碎發，別在耳后，見勸不，吩咐小丫頭去取個手爐來。

　等姜莞抱著，才放心，打發了伺候的丫頭們退到外室去，才問姜莞：“姨母拉了你出門，代了你什麼話跟我說吧？”

　姜莞眼皮一掀，似有詫異。

　裴清沅掩淺笑：“這麼冷的天，要不是有話代，這都是自己家里人，沒有外人在，姨母何必非要拉上你送出門，白你帶回一寒氣，也不怕凍著你啊？

　你見了姨母又不去舅母那兒回稟，見我迷迷糊糊睡著都往我床上翻，我想八是有話同我說的。”

　“表姐真聰明！”

　姜莞朱啟，一對兒尖尖小虎牙出來，可的不得了。

　反正現在是人逢喜事神爽，一天到晚都是笑瞇瞇的。

　宮里來了賞賜笑，蜀王府送了東西來也笑，就算是禮教嬤嬤教導規矩的時候，那樣繁瑣又嚴苛，都不覺得苦，還是笑。

　主要是心里高興，帶到臉上藏也藏不住。

　裴清沅在臉頰上了一把：“那你說吧，姨母跟你說什麼了？”

　“表姐要不猜一猜？”

　裴清沅眉心攏著：“我可不猜，你只管說就是了。”

　姜莞拿不住心下清楚多。

　幾個月過去，姑母都在鄭皇后面前搶過兒媳了，在面前也只言片語未曾提過。

　就算是和寧寧，至多旁敲側擊，說上兩句無關痛的話。

　趙然那個子……今兒送個桃花，明兒送個桃花，表姐喜桃花，他送來的東西全都跟桃花有關。

　上回還有一支羊脂白玉雕琢來的桃花簪子，過了阿娘的手，才轉送到表姐跟前。

　雕工糙，技藝拙劣，一看就不是能工巧匠雕刻得來，八是趙然自己做的。

　表姐也沒用過，就收在妝奩匣子里了。

　他的心意藏一半，又一半。

　就不知道表姐開不開竅了。

　姜莞想了好久，一直沒開口。

　裴清沅才推了推：“想什麼呢？怎麼不說話？”

　姜莞啊了聲說沒什麼，后來還是把心一橫，想著索直說算了：“表姐，大表兄的心意，你知道嗎？”

　裴清沅臉微變，并不是紅潤更添，而是肅下來。

　縝著臉，實在不是俏怯的模樣。

　姜莞一顆心就沉了下去。

　“姨母讓你來問我的嗎？”

　姜莞也不瞞：“姑母說這些話做長輩的不好來問你，我是當妹妹的，問便問了。表姐聰慧，肯定也猜得到是姑母我問的，所以也不用瞞你什麼。”

　裴清沅眼眸往下垂了垂。

　長而卷翹的眼睫在眼下掃出一小片的影來，姜莞越看心越往谷底墜：“表姐無心？”

　“珠珠，天下有郎最難得。”

　裴清沅深吸一口氣，好半晌，才應姜莞的話：“我從來就沒有想過這些事。”

　重掀了眼皮去看姜莞：“能像你跟蜀王殿下，像姨母跟姨父，再不然，像是舅舅與舅母這樣的，實在難得。

　且不說外面的人，顧家舅舅與舅母，不也是婚后才一日比一日好起來的嗎？

　連我阿耶與阿娘，都是為著父母之命，妁之言，才就一段姻緣的。

　我這趟進京，你也曉得，本就是為著跟韓家的婚事。

　阿娘的意思是說，雖然口頭上定下過婚約，但現在有這個條件我不學那樣盲婚啞嫁，有機會到京中先見一見韓大郎，若能培養些，將來了婚，對我只有好的。

　可于我自己而言，并沒有什麼區別。”

　姜莞聽得心里不舒服。

　怎麼可能沒有區別！

　前世嫁給韓沛昭，被磋磨了一世，不都是為著……

　也沒必要生氣。

　裴清沅在高門養大的，小姑母的子又最，不像姑母一樣，所以教出也是這樣的。

　只認父母之命，自己從未有春心漾的時候。

　這很正常。

　那就得換個辦法來問。

　姜莞把小手爐丟到一邊去：“那表姐，你只肯聽父母之命，大表兄在小姑父和小姑母眼里未必不是良配，只要他們點頭，你就心甘愿的嫁了？

　你來京也這麼長時間了，咱們素日里相，你自己就沒覺得大表兄他好或是不好嗎？”

　“表兄自是好的。”裴清沅淺笑回道，“他是子龍孫，怎麼不好？姨母上嫌棄，實則很以表兄為傲的。你覺得表兄不好？”

　姜莞有些氣餒：“你明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

　裴清沅去拉的手。

　此時暖暖的，著姜莞蔥白指尖，指腹小巧渾圓，看了兩眼，甚至想咬上一口。

　越發了兩下，失笑搖頭：“我知道你問的是什麼。長輩們若覺得這婚事好，我自然沒有不答應的。表兄中意我，對我好，我也看在眼里。有這樣的郎君，于我也是好事。

　可珠珠，你要來問我對表兄有沒有別的心意，那就不必問了。”

　一面說，搖頭的作又重了些：“我方才就說過了，從沒想過這些事。”

　這些話若給趙然聽了去，八傷心難過。

　這麼久了，就是塊兒石頭，也該捂熱三分。

　裴清沅這個子……

　姜莞心下無奈，低低嘆氣：“那表姐現在知道長輩們心意，姑母很有心你嫁去郡王府，也不考慮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