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雖然心中還是不安,但是畢竟顧繁安做事總是比他穩妥一點的,于是便也就答應了。
李昭不知道兩人究竟站了多久,只是趙寒沉回來時,他覺得自己的腳有點發麻。
“沉哥,你看雪看好了?”李昭了自己被風吹得有點麻木的臉,提議道:“那什麼,那我們現在回去吧?”
“我剛剛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趙寒沉突然說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嗓音帶著被封冰雪吹過后的喑啞蕭肅。
他的臉并不好看,稱得上憔悴。
“什麼很重要的人?伯父不是還在病床上躺著嗎?沉哥,醫生不是說了嗎,還是有很大的希救回來的。”
趙寒沉卻是垂眸,角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白凈的面容一片衰敗的蒼白,藏在西裝袖下的手在抖。
李昭聽見他說:“沒有希了,...不會回來了。”
大約是風雪真的太過凜冽,趙寒沉往回走的時候,一步步拾階而下,有暈眩的覺涌上心頭。
眼前有大片大片的黑襲來,他不聲的走,可是腳下一空,竟是失去了重心。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聽見李昭在他的后用焦急又驚慌的聲音喊他。
一場大病襲來,催枯拉朽。
趙寒沉知道,也許這場大病,是自己求來的。
他已經不想面對這樣寡淡且乏味的現實了。
趙明琛的重病不過是是死駱駝的倒數第二稻草,程微月那句‘放下了’,才是讓他知道什麼凌遲。
他弄丟了一個很重要的人,而這個人曾經那麼那麼他。
趙寒沉聽見自己最卑劣的心在一遍遍地說:把留到邊吧,綁回來也好,卑劣到極點也沒關系,把帶回來吧。
可是他聽見程微月對他說多謝。
今時今日,他還能從的口中聽見這個詞,真是天大的恩賜。
趙寒沉著26年的人生,風流恣意,不可一世,從來都是旁人隨著他的心意而活。
可那一刻,他卻想要為了程微月那句多謝,真的放過自由。
不是不能強求的,若是和周京惟魚死網破,程微月終究還是有希回到他的邊的。他有很多手段回頭,可是他不舍得。
他不舍得。
多可笑。
他趙寒沉竟還有寧愿自己剜剔骨也要全旁人的時候。
高熱不退,他整個人似乎陷在了鬼魅的夢境中。
他夢到了程微月,那時還滿眼都是自己的程微月。
其實他曾經也有過一段對程微月很迷的時,這份迷和任何人無關,只是因為程微月看向他時,明亮又干凈的目。
那時的真的好自己,到眼里心里,都只能看見他一個人。
說來可笑,趙寒沉沒有被人這麼過。
有很多人他,他的名利,他的權勢,甚至于趙夫人這個位置。
但是程微月只他。
那時他多麼意氣風發,平日里和李昭顧繁安等人打打涇城麻將,組組酒局,游戲人間。
也常有人看著程微月花一般的面容,笑著對他恭維:“沉哥眼真好。”
他輕輕撥弄小姑娘鬢角的碎發,親吻的角,滿足的笑著說:“嗯,好。”
程微月那時還是很害的個,完全不是后來會在眾目睽睽之下給自己兩個耳,哪怕自己跪在地上都不回頭的心狠。
剛剛和他在一起,事事都聽他的,百依百順。
乖的就像是皎潔的月,他用什麼金銀皿裝,用陶破瓦盛,都會安安靜靜的散落下來。
他和李昭他們打牌,就安安靜靜的坐在他的側,給他沏茶。
是龍井茉莉沏在一起,口苦卻回甘的香氣。
李昭上了牌桌一路都在輸,結果好死不死,顧繁安了個四惠牌,又是贏了一把。
“ 顧繁安,你丫的是不是出老千啊?”李昭罵罵咧咧的把牌一扔,簡直是要把心不好四個字寫在臉上:“剛發牌你就胡了?”
“你是不是輸不起啊李昭?輸不起趕下桌,換別人來。”顧繁安涼涼的看了李昭一眼,頗有點瞧不上眼。
李昭氣的直接拍桌子:“你不要贏了一下就找不著北了!”
那時的程微月還是第一次見李昭,聽見他這麼大的腔調說話,嚇了一跳,一杯茶里有半杯都灑在了牌桌上。
“你他媽的沒長眼睛?”李昭很不客氣的開口。
趙寒沉邊的朋友算什麼?
不過就是消遣和打發時間。
李昭和趙寒沉認識這麼久了,這麼一點事,還是看得很清楚的。
一開始,他真的沒有把程微月放在眼里。
“對不起...”程微月像只驚的兔子,連忙去拿一旁的餐巾紙,道:“我一下...”
手腕被趙寒沉輕輕扣住。
他眼風極冷的看向一臉疑詫異的李昭,嗓音涼薄:“你沒長手?”
他的話音落下,李昭還沒反應過來,程微月的眼眶已經紅了。
“沉哥,你不是吧,你吃錯藥了?”李昭頗為不可置信。
而那時的自己是怎麼說的?
趙寒沉記得。
那時,自己說的是:“放尊重一點,程微月是我的朋友。”
程微月不知道,甚至自己也沒有意識到,那是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鄭而重之的和李昭等人說這樣的話。
那時六月的酷熱難消,房間里的冷氣開的通徹底。
他將自己的外套披在程微月的上,低聲對安。而程微月仰起來看他,那麼乖,那麼的樣子,和得驚心的面容截然不同。
明明從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
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他還記得那天他送程微月回家的時候,小姑娘看著窗外灼烈的驕,眼神亮亮的對自己說:“寒沉,以后等到冬天,我們一起看雪好不好?我小時候看過一次很早很早的初雪,可漂亮了。”
他當時是怎樣的嗤之以鼻。
這種十八九歲的小年輕才干的蠢事,他本不想做。
真的不想嗎?
趙寒沉心頭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打擊了一下。
哪怕是在夢境中,還是不過氣的疼。
想的,怎麼會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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