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坐完車車之後有好吃的,用一稻草管子吸着豬筒骨裡的骨髓的李泰小胖子如是想着,此時他的臉上,早已吃的油乎乎的了,然而,他還是一副搖頭擺尾十分開心的樣子,關注着自己碗裡的食。
面對一大桌子菜的李世民心是複雜的,他本以爲,靠近集市的人家裡吃用的好一些,那是因爲他們可以做營生,有錢賺,到了鄉村裡來,會差很多。
可誰知道,人家鄉村裡隨便一家百姓的飯桌上,菜式也是如此的富,就自己面前的這一桌,李世民就算是到了長安哪位國公府裡作客,只怕也未必吃的到。
相比較而言,馮智戴和王猛就比較小氣了,居然只給大家碗裡倒小半碗酒,最多三四兩的樣子,他一口就可以喝乾了。
不過,這酒是真香,而且,是沒有一異的白酒,倒完了之後,整個酒碗的面子上,都是一層泡泡狀的酒花。
“別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你能把這小半碗酒喝完之後不醉,已經是酒量好,我們就這麼幾瓶,總得讓村裡想喝酒的人都嚐嚐纔好。”馮智戴朝李世民聳了聳肩,繼續給大家倒酒。
即便這種《洺州釀》是十六兩一斤裝的,比後世的瓶子要大些,但給村裡過來陪酒的六七個人每人倒了小半碗之後,四瓶酒也倒了。
“這酒烈,其實只適合用小杯子一點點的嘗,這裡沒有酒店的那種小瓷杯,各位都用碗倒上了,可是下口的時候得慢些,於都督說了,這《洺州釀》是五十二度的烈酒,正常人頂多喝二兩就不行了,沒喝過酒的人一定要小心。”王猛率先喝了一小口,皺了皺鼻子將其嚥下去道。
酒在這個時代,可不是誰都能喝的到的,底層老百姓很多一輩子都只有聞聞氣味的份,因爲這是一個戰頻頻糧食缺的年代。
得了王猛的提醒,李世民也是將信將疑的只喝了一小口進去,頓時,只覺一團火熱自口舌嚨進了肺腑,剛纔了軍大,覺還有些涼颼颼的,頓時就覺得整個都暖和了,不由得讓他眼睛都是一亮。
他也是個喝過不酒的善飲之人了,又幾時喝過這麼神奇的烈酒,要是有幾壇這樣的酒在,恐怕一整個冬天,都會過的很舒坦。
“好酒。”等那暖流在裡面沉浸下來了之後,李世民不自的喊出了聲道。
“秋哥兒搞出來的,自然是好東西,你可能不知道,往年那些販賣三勒漿到我們中原來的西域胡商,嘗過了這《洺州釀》之後,直接到都督府長跪不起了,就是想求秋哥兒賣點這種酒讓他們帶回去售賣。”王猛有些得意的接話道。
“想要把這種酒的產量提升上來,還是得百姓們多種糧食才,等明年秋糧收了,市面上或許有量出售。不過,最多兩年時間,西域胡商高價向我們出售酒的行,就會變我們高價向他們出售酒了。”馮智戴也是喝了一小口酒之後,接話道。
他這句話裡,似乎又藏了一個信息,是關於貿易順差和貿易逆差的,可惜李世民並不能一下子完全理解,他只知道,這可能會是個好事。
隨着村裡一個個老漢舉碗嘗過了這洺州釀的滋味之後,整個桌子上的氣氛就更加熱烈了,李世民在長安的時候,並沒有和這麼多人圍在一個大桌子上吃東西的機會,那邊也不流行這麼吃,可在這邊第一次了之後,卻是覺得非常好,因爲,他能很直接的與同席的人流。
而且,他是一個慣於在酒桌子上朋友的際能手,很快,在與百姓們的閒聊中他就知道了很多關於洺州鄉村的信息。
原來,完全不用繳稅的自耕農,是洺州最保護的一個羣,各級民政署,不僅會定期派人來免費教他們如何養家禽牲畜和種植技,還會免費發放一些田地裡必須要使用的料,殺蟲藥等等。
且不說那些今年已經種上了高產麥種的軍屯田,就是這些種植普通麥種的百姓們,今年種植的小麥平均畝產也達到了兩石三左右,比關中的上田的產量,還高出一兩。
王猛說了,洺州的軍屯田今年大收了,明年,高產小麥種植,將會分發到每一戶農戶手中。
明年開始,洺州所有的小麥田,都將高產高收田,只要按照種植指導員所教的方法種植和打理田地,每畝的產量可以比現在多一倍,達到四到五石左右的收,因爲數百畝軍屯田,今年已經種出了五石的畝產。
李世民最初只是把這句話當閒話在聽,因爲,明年他們弄回長安去的高產小麥種子也會大面積鋪開種植,至,幾萬畝皇莊田是可以全部種上了,未來兩三年面向全關中推廣,也是順理章的了,不由的吹了一句,“自己一定會把高產糧食種滿所有的田地,讓天下百姓再無糧食之憂。”
可說完之後他看到馮智戴看自己時若有如無的笑容,卻是反應過來,這裡面可能有什麼不對。
“馮執政可是有什麼事要教我?”李世民謙虛發問道。
“看來,秦王殿下還沒有醉,老王剛纔說了,洺州全境明年將會全部種上高產小麥,而且,還有另一種高產作玉米,也將會鋪開種植,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馮智戴笑道。
李世民皺了皺眉頭,想了想之後道,“這意味着,明年洺州的糧食將能夠做到自給自足,不需要向朝廷治下州縣大量採購糧食了,這是好事啊!”
馮智戴點了點頭道,“這確實是好事,但也可能不是好事,因爲洺州的糧食自給自足了之後,可能就不需要向朝廷治下的州縣大量採購糧食了,到時候百姓們的糧食賣給誰?產能過剩,可能會導致糧食價格大幅下跌的。”
“糧食價格大幅下跌是好事麼!只要糧食產量足,百姓不捱,這天下就會快速的安定下來。”李世民有些詫異的看向馮智戴道。
然而,馮智戴卻是笑道,“原來,秦王殿下只是需要天下安定而已。”
“什麼,只是需要天下安定而已?朝廷要管的人口比洺州多很多倍,地盤比洺州大很多倍,能夠讓百姓們安定下來,有飽飯吃,已經很不容易了。”李世民更加不解道。
聽他這麼說,不需要馮智戴就給他解釋,在場一個喝的雙頰微紅的漢子就擺着手道,“不對不對,於都督說了,咱們老百姓不僅僅是要吃飽肚子,還需要富起來,朝廷得想辦法讓百姓們富裕起來,如果糧食大幅度跌價,損害的,是所有農民百姓的利益,因爲,他們能夠產出的只有糧食,而他們需要的,不僅僅是糧食。”
聞言,李世民整個表僵了,在此之前,他可沒有聽說過‘穀賤傷農’這個詞,而這個村夫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而這個時候,馮智戴抖了抖自己的衫道,“秦王殿下,你說,我不吃這頓飯,大概多久會死,我不穿這件服,大概多久會凍死?”
李世民知道馮智戴話中有話,便老實答道,“正常人即便兩三天不吃飯,有水喝,也只是虛弱,不會致死,但是,在這大冬天裡,如果沒有這樣厚實的冬裹的話,可能一個時辰不到就凍死了。”
馮智戴點頭道,“是這麼個理,沒有足夠厚實保暖的冬,一個百姓可能在一個時辰左右就凍死了,所以,食住行,還排在食前面。可是,這樣一件服,卻價值數十貫,即便是買便宜一些的足夠保暖的服,也需要兩三貫以上,當農民們手中產出的糧食,只能賣到幾文錢一斗的時候,你猜,他們穿不穿的起這樣的服,能不能買的起足夠保暖,讓他們熬過寒冬的鋪蓋,甚至是像我們洺州百姓的房間裡一樣,修上暖炕,裝上鐵製暖壺?”
馮智戴一連串的發文,把李世民徹底問明白了,自己不應該那麼短視的,吃飽肚子,只是百姓們生存的最低線,除此之外,他們還有很多需要滿足的地方。
於是,他急忙拱手抱拳向馮智戴和在坐諸位道,“馮執政和諸位,可有方法教我破解此局?”
馮智戴按下他的手讓他不要客氣道,“價下跌,是大趨勢,今年河南道雖然發了旱災,但是關中,山南道,淮南道,和江南道等地都實現了收,若不是於都督大量向這幾州百姓們採購糧食,天下的糧食價格,可能會再下跌一半左右,在秋收以後去到二十幾文一斗,是很正常的。
可明年如果還是這麼種,我洺州卻不需要那麼多的糧食了,這個價格,可能會跌到十文一斗,甚至幾文一斗。
到時候,老百姓賣一石糧食,才幾十文錢,需要賣好幾十石糧食才能買的起一件足夠保暖的冬,百姓的日子過的可能會比今年還慘。
這就需要朝廷在政策層面,及時進行調整,比如,加大家禽牲畜的養,消耗掉手中不值錢的糧食,轉換一些更值錢的東西。
比如,改種一些其它經濟作,像可以保暖,製作鋪蓋,襖子的棉花。可以治病的藥材等等等等。”
李世民越聽,眼睛越亮,直覺馮智戴是給自己指了一條明大道。
然而,最後他卻是將眉頭皺了起來,老百姓們能接他們這個論調麼?朝廷有苗,有牲畜崽,提供給老百姓養麼?老百姓有錢買這些家禽種苗去養麼?
好多好多問題,最終指向了一個問題:錢。
看來,真的要如馮智戴說的一樣,找洺州銀行貸鉅款了,而且,這些款項,還要直接向洺州購買家禽,牲畜種苗。
眼看着李世民的臉上出了一明悟之,馮智戴在心裡笑道,看來,自己的這趟任務算是妥了。
作爲洺州的執政,把所有老百姓的產出銷出去,讓老百姓們富裕起來,可是他的職責,李世民現在需要的東西,不就是洺州這些百姓們手中有的東西麼,他專門跑來迎接李世民,給他做了那麼多鋪墊,可不就是爲了達到這個目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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