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本對寧王謀逆之事一無所知，可當小擰子捅破窗戶紙後，突然到撲面而至的危機，覺得自己的龍椅隨時都有被人奪走的風險。

張永傳來消息，說寧王正在積極調兵馬，不日就將起兵，還派出刺客準備刺殺朱厚照，張苑和江彬不甘示弱，各自將江西、南直隸等地員跟寧王勾結等況上奏，還將寧王過去幾年收買人心、拉攏士紳的事跟朱厚照奏稟。

朱厚照有些發懵。

“……以前但凡有人跟我提到寧王，都說他年輕有爲，乃難得的年英傑，允文能武，爲何現在卻突然傳來風聲，說他是個心懷二心的逆臣？”

不過，朱厚照不管得到的報是否爲真，都決定親自領兵去把寧王給徹底平。

寧王是否謀反在他看來無關要，最重要的是現在終於有機會表現他卓越不凡的軍事才能了。

這也是沈溪早早便讓剿滅倭寇的戰事失去懸念，唯一讓朱厚照覺得能證明自己功偉績的機會。

就算沈溪沒有回來，朱厚照已開始佈置，除了讓江彬和許泰調護衛人馬，還讓人去跟張永和徐俌等人打招呼，讓南京方面配合調大軍平叛。

朱厚照還點了王陵之、劉序等留守新城的將領，準備帶這些人跟隨他出兵討逆。

爲此，朱厚照興得一晚上都沒睡好覺，結果第二天一早他得知沈溪會在當晚回到新城，頓時緒低落起來。

“壞了，壞了，沈先生回來後，一定會反對我親自領兵的計劃，到那時他爲了保護我，肯定又會統領兵馬前去平叛，到那時我又只能躲在後方看他表演……這麼好的機會錯過就不會再來。”

朱厚照琢磨著沈溪搶功勞的事，越想越心緒不寧。

這邊張苑還在喋喋不休對朱厚照說出兵準備，顯得他很有能力，但其實這次所有的行軍和作戰方案，都由下面的人完，唐寅更是幫了他不忙，把計劃書詳細羅列好，張苑纔有機會在皇帝面前侃侃而談。

張苑可不知朱厚照對沈溪歸來的巨大擔憂，還以爲是好事，說可以讓沈溪幫忙參詳作戰計劃。

朱厚照突然手將張苑的話打斷，語氣冷漠：“沈尚書回來，若極力反對朕領兵親征，該當如何？”

張苑一怔，沒跟上朱厚照的節奏，等琢磨過來後才意識到朱厚照對沈溪有很強的戒備心理。

那是一種學生或者是孩子對老師、家長的敬畏，生怕自己胡鬧的事被師長阻止，想先一步把事定下，木已舟後沈溪就反對不得。

張苑道：“陛下，那現在……”

朱厚照站起來，負手來回踱步，開始認真思考問題，半天后道：“這樣吧，朕今天就離開新城，帶上小王將軍他們一起，先到南京備戰，那邊到底比這裡更接近江西，有什麼新況也可以第一時間知曉。”

張苑心道：“可不是麼，今天我那大侄子就要回來，以他兵部尚書的份，軍中所有事務都要聽他的……陛下想自己統籌戰事，自然要離大侄子遠一些，到南京後那裡的人誰敢跟他唱反調？不過卻便宜了張永那老東西。”

張苑道：“陛下不等沈大人回來麼？沈大人凱旋而歸，若陛下不在……”

朱厚照怒不可遏：“你聽不懂人話還是怎的？朕說過了，沈尚書回來一定會反對朕駕親征，所以只能臨時改變計劃……馬上傳令下去，午時前出發，啓程前往南京……朕從陸路走，至於船隊則運送兵馬和糧草前往南京，在南京城匯合。”

“啊！？”

即便張苑料想朱厚照會出奇招，依然有些猝不及防，畢竟太過倉促，完全是朱厚照一念之間，說走就走。

不過張苑沒資格在朱厚照面前說三道四，而且他不覺得朱厚照離開新城有何不妥，他跟江彬一樣，最怕的就是沈溪回來後控制皇帝言路，早一步離開對他來說也算是大好事。

張苑趕行禮：“陛下，老奴這就去安排，定能在短時間出發！”

朱厚照道：“不是短時間，而是最多不超過一個時辰……朕也要著人收拾，還得跟皇后知會一聲……這次朕去南京，可能會讓皇后留在南京皇宮，等著朕凱旋的好消息……哈哈。”

說到最後，朱厚照彷彿已看到自己平定寧王之凱旋而歸，沈亦兒看著他一臉崇拜的模樣，豪壯志油然而生。

張苑和旁邊侍立小擰子等人心裡卻瘮得慌，他們很清楚朱厚照這麼做有多胡鬧。

……

……

新城衙門。

唐寅一早得知沈溪會提前一天返回新城，召集人手開會商討晚上的歡迎儀式，突然有上諭到來，說是讓王陵之、劉序等人前去整頓兵馬，再過一個時辰便領軍跟隨聖駕出發。

“出了什麼事嗎？”

唐寅領完上諭回到會議室，蘇通等人聽說後都莫名其妙，覺得事不同尋常。

唐寅卻大概明白皇帝所想，道：“看這意思，陛下要早一步前往南京整兵，聽說跟西邊某位藩王謀逆有關……陛下適逢其會，決定親自領兵前去平叛。”

王陵之不解地問道：“陛下平，爲何要讓我一起？”

劉序笑道：“這還看不出來？這是陛下對小王將軍信任有加……此番想在不出沈大人的況下，由我等協助陛下領兵，將叛給平息咯。”

對於好戰的王陵之來說，並不覺得這是好事，因爲他始終認爲，只有追隨沈溪才能打勝仗，跟別人卻禍福未定。

而對劉序這些人來說，能跟著皇帝討逆是極大的榮，甚至比跟著沈溪打仗還要有派頭，畢竟到最後所有戰功都是皇帝賜予的，跟著皇帝總比跟著兵部尚書更直接，只要稍有功勞，皇帝便會大加賞賜，而跟著沈溪只能按部就班封賞，還要跟一大羣人競爭。

唐寅臉發黑。

“陛下突然說要走，分明是不想讓沈尚書牽扯到這次討逆戰事中來……可能沈尚書也預計到有此一招，而臨時決定先一步回新城。”

蘇通問道：“那我們該如何是好？陛下要駕親征，出了什麼事，不是我等能承擔的。”

“對，對。咱應該想辦法，最好是等沈大人回來，再行商議爲妥。”旁邊鄭謙立即附和蘇通的意見。

唐寅顯得很爲難：“本來最好是我去覲見陛下，陳述利弊，請陛下收回命，可惜卻沒有門路……現在只能早一步派人去通知沈尚書，讓他有個心理防備……”

劉序問道：“有必要嗎？”

唐寅瞥了劉序一眼，“陛下已吩咐，午時前便出發，算算時間現在一個時辰都不到，爾等奉皇命隨同駕，可先回去準備。”

蘇通張地問道：“軍師，沈大人不在，我等便遵從陛下之意派兵出征，是否太過僭越和倉促？不如等……”

唐寅態度堅決：“陛下決定之事，我等沒有反對餘地，必須一邊聽令而爲，一邊傳話給沈尚書，請他酌置……若事辦不好，陛下怪罪下來誰能擔待？”

蘇通立即意識到，唐寅在迎合皇帝方面不餘力，在皇帝和沈溪間做選擇，唐寅倒向的是皇帝而不是沈溪。

唐寅把自己當作天子之臣，而不是沈溪的幕僚。

意識到這點後，蘇通不敢隨便說話了，畢竟現在新城是唐寅做主，他這個法沒有調度的權力，最多隻能對唐寅提出一點個人見解，至於聽不聽從，那就不是他的責任了。

……

……

新城一團。

本來爲迎接沈溪凱旋，城裡就在籌備歡迎儀式，到都顯得很凌，現在突然皇帝要在短短一個時辰帶人離開，一時間讓新城上加。

很多人不明白爲何皇帝突然要走。

沈溪剛說要回來，皇帝便決定離開，在一些人看來很可能是君臣間在某些問題上產生嚴重分歧，如此一來很可能影響他們的仕途。

不過對於江彬和許泰來說，卻不得皇帝早點離開，等去了南京基本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剛纔有人在驛館旁鬼鬼祟祟打探消息，好像是查那人的事，我一著急就帶著人把他拉到的地方給咔嚓了……”

許泰見到江彬，趕跟江彬說了之前發生的事。

江彬一聽有些張：“你倒是長本事了，在沈之厚的地盤也敢殺人？”

許泰著急了：“不然怎麼著？那人失蹤之事，到現在還沒查出個頭緒來，陛下暫時不過問，但不敢保證以後也不問，咱要趕想辦法纔是。”

江彬道：“那就把善後工作做好……被人發現的話，咱一點好都落不著。你查清楚那人是誰派來的？”

許泰搖頭：“不是這城裡的人，好像是外面來的，神神的，問東問西，手下跟了他一段時間，發現不對勁，趕通知我，我就帶人去把他給做了！”

江彬有些發愁：“你的意思是……事可能已爲人察覺……幸好陛下突然決定離開這裡，把家當都收拾好了，今天你隨船離開，我留在陛下跟前，有事的話我會派人通知你一聲。”

“若陛下問那人呢？”許泰張道。

江彬道：“就說是在船上，陛下一時見不到就會淡忘，南京那邊另有安排。只要陛下惦記著軍，就不會過問那人的事……最重要的還是趕派人去調查，早一步把那人抓回來！”

……

……

朱厚照本來到新城的目的是見沈溪，然後一起領兵，不想沈溪搶先出徵，更是經過一場海戰就把倭寇徹底打垮，讓他失去顯軍事才能的機會。

擔心沈溪勸阻他駕親征的況下，朱厚照在沈溪凱旋這天先一步離去。

藉口也是冠冕堂皇，軍急，但實際上朱厚照是要去完一場暫時不存在的戰事，那就是平定“寧王舉兵謀反”。

若是在京城，朱厚照如此荒唐的舉定會被大臣勸阻，但在新城，他要做什麼完全沒人管，說午時前必須出發，到了時間點肯定要。

等朱厚照換上一便裝上了鑾輿，外面兵馬已排列整齊，就等跟著他上路。

“陛下，人馬已整頓完畢。”

江彬作爲朱厚照跟前最寵信的近臣，此時一英姿颯爽的戎裝，從馬上跳下來，對朱厚照呈奏。

朱厚照滿意點頭：“傳令三軍，出發！”

說完，朱厚照放下鑾輿的簾子，靠在座椅背上休息。隨著鑾駕啓，後續車隊跟著起步，一行浩浩往城北而去。

來時走的是水路，回去卻要走陸路，朱厚照對地形不，以爲跟北方一樣只要乘坐鑾輿就能在江南地界穿行無阻，卻不知從新城到南京這一路上要越的河流不，陸路而行必定遭很多阻礙。

這事沒人提醒朱厚照，本也沒多人瞭解，張苑和江彬之流對行伍之事瞭解不多，所以也未專門做準備。

一行浩浩經北門往城外而去，朱厚照親率人馬，再加上臨時又從新城徵調兵馬，還有出城送行的文、將領和普通百姓，城門外很是熱鬧。

朱厚照沒有要檢閱三軍的打算，坐在鑾輿上無打采，由於城裡到城外幾十裡道均鋪設了水泥路，馬車走在上面非常平順，不知不覺間朱厚照竟然睡了過去。

……

……

沈溪得知朱厚照離開新城，艦隊剛剛抵達長江口外海，到新城這段航程大概還要走近三個時辰。

沈溪站在甲板上，聽雲柳把話說完，並未到有多意外，好像一切都在他預料中。

雲柳道：“大人，如您所言，就算您不跟陛下提寧王謀逆之事，也會有人主向陛下檢舉，陛下就在江南，任何威脅到他安危的都屬頭等大事，只是陛下親自領兵……還是有些冒失。”

沈溪擡頭看著前方遼闊的海面，語氣平和：“你說我去勸陛下，有用嗎？”

雲柳無言以對。

朱厚照有多頑固，雲柳很清楚，而沈溪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勸阻朱厚照親自領兵。

“陛下離開也好，至我回去後省去了許多繁文縟節……但陛下此番出城，半天能走多遠？”

雲柳稍意外，問道：“大人要追去跟陛下見上一面，向陛下提及如何才能平定寧王之？”

“看況吧。”

沈溪回過頭，往船艙而去，隨口道，“勸也無用，我不會支持陛下駕親征，陛下也不會同意讓我隨軍，那就只能隨陛下心意……若寧王被我派去的刺客殺死，自然一切安好，不然即便有一場戰，相信朝廷的兵馬也不會落於下風！”

雲柳想了想，不由點頭。

正如沈溪所言，朱厚照統率大軍去平寧王之，麾下有許多追隨過沈溪的兵強將，而寧王兵馬基本都是烏合之衆，跟朝廷的正規軍作戰能力相比，差距實在太大，勝利應該不在話下。

沈溪突然有些憾：“本來陛下駕親征沒什麼，只是他輕信佞，以張苑和江彬等人爲智囊，實不可取。若是陛下能把唐伯虎帶在邊參詳軍機，勝利的機率要提高許多，可惜啊可惜。”

……

……

唐寅帶人送朱厚照出城後，整個人有些鬱鬱不樂。

一來是因爲朱厚照本就沒提過帶他走，二來則是在城外送行時，連皇帝的面都沒見到。

本來唐寅以爲自己在迎駕和送行的組織工作上，都頗有建樹，而且還跟張苑攀上關係，這次怎麼也會得到皇帝另眼相看，結果朱厚照兒就沒想到他。

倒是鄭謙那邊被臨時傳話到徵調，跟著大隊伍一起去南京，至於做什麼，唐寅想象不到，如此一來唐寅見蘇通時，神非常糟糕。

蘇通並不知唐寅心中失落，正爲不能隨聖駕西去到慶幸不已，甚至替鄭謙惋惜不已。

畢竟鄭謙臨時奉調去軍中，要不苦頭，而且皇帝顯然沒那麼多時間跟鄭謙見面，鄭謙去了基本上屬於吃力不討好。

“軍師，陛下送走了，咱該回去了吧？”

蘇通帶著人過來，跟唐寅道。

與蘇通一起過來的還有張侖等人，這些都是留守的將領，許多人依然覺得很憾，他們跟隨沈溪南下就是爲求取功勞，而跟著皇帝打仗的話，要比跟沈溪表現的機會更多，可惜如此大好時機卻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