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魏國公府的路上，徐俌把徐程到邊，語氣中帶着幾分氣憤，嚴厲斥責徐程辦事不力。

“怎麼回事，人走了都不知？還好走了一趟客棧，不然真不知他人不在呢……他到底去哪兒了？”徐俌很着急。

以徐程所得報來看，沈溪的確不在客棧，至於去了何尚不知曉。

徐程爲難地道：“派人在打探，但現在尚未有結果……估魏公公一來，他便開始出獠牙了。”

徐俌道：“可不是麼，本公把注意力放在魏彬上，他便趁機瞞天過海，連離開客棧都那麼神神，說他不是去做歹事誰會相信？”

徐程苦着臉道：“沈大人到底不是欽犯，找人怕不是那麼容易。”

徐俌想了想，冷笑不已：“之前便警告過，這南京城不是他可以隨便晃悠的地方，不知有多人想對他不利……現在正好可以藉口他失蹤，讓城各衙門出人手找尋……我就不信了，一個大活人能在天羅地網下，陡然消失不見？”

“這……”

徐程有些遲疑，“公爺，這麼做，是否會怒沈大人？我們現在尚不知他在做什麼，直接出人手大規模搜索的話，很可能會惹怒他。”

徐俌怒道：“那怎麼辦？讓他在暗地裡做事，一步步形威脅卻不查？用點兒腦子！今天見到魏彬，看他本沒什麼預備，本公這邊先應付姓魏的，你去調查沈之厚的事，查不出結果來，就把事鬧大一點，不行就全城搜捕，就說搜捕黨！”

“是，公爺。”

徐程知道反對徒勞，趕領命照辦。

……

……

沈溪此時並沒有去做太過機的事，反而像是出來遊玩一般，在城裡各風景名勝走走停停，優哉遊哉，好不快活。

等到中午，沈溪在錢寧引路下到了一僻靜的園子，坐在涼亭裡喝茶，暖下欣賞遠莫愁湖垂柳煙波的春日景。

“大人，如您所料，城裡現在作一團。”

錢寧出去查看一番，帶來南京城的最新向，“街面上到可以看到兵和衙差的影，說是在搜捕黨……聽說魏公公進城後，在魏國公引領下去過您下榻的客棧，結果沒找到人……”

沈溪笑着說道：“見不到本，他們一些倒是很正常的事。”

錢寧恭敬地道：“一切都在大人掌控中，要不咱現在就手？”

沈溪瞄了錢寧一眼：“什麼手？”

錢寧眼神有些飄忽不定，尷尬地道：“魏國公私通倭寇，且跟寧王餘孽有不清不楚的關係，或許現在是狗急跳牆，想要對大人發難。”

沈溪搖頭：“早就說過，南京穩定的局勢不容破壞，而你所說的況又沒有佐證……就算人證證齊全，也要由陛下親自定讞才能問魏國公的罪……本沒有先置再上奏的權限。”

錢寧一臉疑之：“那大人，您這溜出來所爲何事？”

沈溪道：“若把況說得太清楚，就不靈驗了，你權且當本是出來春遊便可……江南風不錯，正是早春時節，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不來親眼看看甚是可惜……回到京城又將面臨爾虞我詐，此時不趁機飽覽秀山河，舒緩一下心，更待何時？”

錢寧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沈溪的觀點，但仍舊滿腹疑，卻不敢提出新的問題。

沈溪擺了擺手：“再上兩壺茶水……投得浮生半日閒，我在這裡優哉遊哉賞鑑景，拋卻一切煩惱，等天黑後再回去……另外派人準備北上的船隻，再有個兩三日，我們就要出發了，把該準備的東西準備齊全。”

錢寧問道：“兩三日……能把所有事辦完？”

沈溪微笑道：“看來你還是想知道本到底要做什麼，說了你不要問，就不許問。記得聽從吩咐辦事，否則你到本邊有何意義？”

錢寧趕道：“小人決意爲沈大人鞍前馬後效勞，大人有事儘管吩咐……另外，地方紳爲大人到來，安排了一些娛興節目……”

沈溪道：“本雖然是來看風景的，卻不想沉迷酒，所以不需節外生枝。你原先的人手一個都不要用，本會給你安排手下，把船隻備好後不用再到這裡，直接回客棧即可，若有人問及就說不知。”

……

……

南京城裡風聲鶴唳，兵在主要街道設卡檢查，還進客棧和酒樓、茶肆等公共場所進行搜查，人們一看就知道有大事發生。

不過有寧王謀反南京戒嚴的先例，城裡百姓並未覺得多驚慌，這年頭戒嚴、宵幾乎是家常便飯，百姓早就習以爲常。

百姓照樣過自己的日子，只是對一些需要出來走的人來說，則有諸多不便。

比如說滯留南京城裡的潭郡主朱燁。

“……郡主您莫要出去，外面兵荒馬，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有人要造反，看況親軍十七衛都用了。”

說這話的是一名三十多歲的漢子，乃是寧王府家將，此時朱燁正站在臨街的二樓窗前，過捅破的窗戶紙看着下邊街道上羣結隊穿梭而過的兵。

朱燁搖頭道：“要是真有人造反就好了，可惜綜合總總況，不過是沈之厚心佈置的一個局，也不知會把誰籠進去。”

家將疑地道：“聽說徐俌跟魏彬去見沈之厚不得，以爲有什麼變故，才惹出眼前的象來。”

朱燁面帶疑：“若沈之厚到南京，真是對勳貴下手的話，早就出手了……他到現在還忍不發，莫非真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郡主，城裡乃是非之地，不如您先藏起來，等風聲過了再行大事？”家將請示。

朱燁道：“沈之厚絕對不單純是爲了對付我而來……我在他眼裡不過是枚不起眼的棋子。我也很想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

……

南京城裡所有人對沈溪所作所爲很是費解，包括剛進城的魏彬。

魏彬乘坐轎跟徐俌一起到了魏國公府宅。

經過之前的相，尤其是從徐俌的問話中，魏彬終於明白過來，自己被當了沈溪的“幫兇”，有人誤會他來南京，專門是針對城中勳貴，尤其是平叛不力吃過敗仗的魏國公徐俌。

“難怪他會如此在意，親自迎接不算，還以禮相待，是在拉攏我？”魏彬這會兒終於不再糊塗。

正當魏彬於魏國公府做客時，沈溪也在城裡報部門的聯絡站見客。

這個聯絡站設在莫愁湖南邊的南湖北岸，位於三山門外大街和南傘巷匯，乃是一個學塾的後院，站長本爲蘇州府的落第秀才，窮困潦倒，被雲柳招募爲報人員，經過半年多培訓，氣質形象煥然一新，然後被安排到南京城來潛伏，所辦學塾雖然是份的掩護，但口碑居然不錯，至今已經培養出十多個秀才，還有兩個舉人，附近街坊紛紛把自家孩子送來讀書，沒人懷疑這個地方竟然是一個報機構的重要據點。

後院花廳，沈溪端坐在堂中的太師椅上，面前跪着一個人，乃是從江西回來，一直留在南京城的倭人刺客阿也。

阿也被沈溪派去刺殺寧王，關鍵時候起到作用，雖然寧王並非是阿也親手所殺，但阿也參與到最後刺殺的行中，當時刺客中有兩人當場被格殺，阿也跟其他幾名刺客得手後，經過一番拼殺好不容易逃出南昌城，一路潛行至南京。

因爲怕沈溪翻臉不認人，阿也之前一直躲躲藏藏，直至此番沈溪親自來南京，被沈溪派去的人找上門，這才趕來相見。

“沈大人，我已完了你所託的差事，希你能依照之前承諾，不殺我，還我自由。”

阿也擡起頭，神間滿是倔強，是在被沈溪威脅的況下當了刺客，到現在也不過是階下囚，但仍舊努力向沈溪爭取。

沈溪笑而不語，侍立一旁的熙兒則冷笑不已，喝斥道：“寧王又非死在你手裡，你有何資格跟大人討價還價？”

阿也道：“我雖然沒有親手殺寧王，但寧王最終不還是死在大人派出的包括在下在的刺客手裡，我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大人其實老早就可以刺殺，甚至在寧王謀逆前，卻還是等到寧王窮途末路時才下手……大人本是別有用心。”

“閉！”熙兒喝斥道。

就在熙兒怒不可遏時，沈溪一擡手打斷熙兒的話，頷首道：“差事完，該得到的賞賜，肯定不會。我從來不會言而無信，尤其是在人面前。”

阿也道：“那就請沈大人給我船隻，讓我離開大明，返回東瀛……我保證從此後再不踏足大明境。”

沈溪搖頭道：“你現在是擁有自由，但僅限於局部自由，你還不能離開明朝地界。”

“沈大人這是何意？”

阿也雖然是在質問，但老早就料到會是這結果。

畢竟沈溪是梟雄，不可能輕易放過，而且的差事也的確沒有完得很漂亮，以看來，行大事者絕對不會允許患存在。

沈溪道：“你以爲我要殺你滅口？沒那必要，現在我還想借你之手，去敲打一下城裡某些人，讓他們不敢對我的城市生出覬覦之心。”

阿也驚訝地問道：“沈大人是要除掉魏國公？”

不但阿也看向沈溪，熙兒也目不轉睛地着沈溪。

經過阿也提醒，熙兒終於明白沈溪專門來南京一趟的目的，也弄明白了沈溪爲何要見一個已經沒有太多利用價值的倭人刺客。

沈溪搖頭道：“自打我進城後，魏國公就在邊重重佈防，刺客絕對難以近，去了也是枉死……我讓你刺殺之人，正是不才……”

阿也咬牙切齒地道：“沈大人可真會開玩笑，若您要殺我，直接手就好了，何必這般消遣人呢？”

熙兒卻對沈溪的行事風格很瞭解，喝道：“大人安排你做事，你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嗎？”

阿也瞪了熙兒一眼，目好似在說，有人請我刺殺他自己，這種任務怎麼可能完得了？

沈溪道：“我來南京之前，有人提醒過我，這座城市有諸多人想要對我不利，就比如說寧王殘黨和倭人餘孽要刺殺我……正好，你是倭人，若是由你出面刺殺，且還是當衆刺殺的話，一切都會顯得合合理。”

“沈大人不怕我真的把你殺了？”阿也道。

沈溪笑着回答：“那你就是跟自己的小命過意不去……如同魏國公一樣，以我邊的安保力量，你以爲可以從容刺殺得手？現在不過是配合着演一場戲，外邊還有早爲你尋好的羣衆演員，你是否願意配合呢？”

阿也雖然不明白沈溪裡許多新名詞，但還是板着臉道：“既然沒有選擇的權力，你問也是白問……不過希大人保證，這次完任務後，一定要放我離開。”

“嗯。”

沈溪點了點頭，“就安排在今晚吧……我會在回客棧途中，給你一個得手的機會……拿出點氣勢來，我也想看看你的本事到底有多高。”

……

……

又是一場有預謀的假刺殺。

熙兒看不懂，只知道沈溪以前這麼幹過，總歸要麻痹敵人，但這次要麻痹誰，只能片面認爲是徐俌。

夜後，街面上一片安靜，沈溪從學塾後院出來，在一衆隨從的護送下返回客棧。

等沈溪即將步下榻的客棧所在街道時，那些暗中等候半天的哨探終於鬆了口氣，見到沈溪本人也意味着他們可以回去差。

恰在此時，突然遠有黑影往這邊撲了過來，並非一人，而是黑一大羣。

這些黑影乃是一些全包裹嚴實的黑人，他們手上都拿着明晃晃的刀劍，直接朝沈溪掩殺而至。

沈溪手下的侍衛在最短時間做出反應，刀劍在手，雙方眨眼工夫便已戰一團。

雙方廝殺着，刀劍在空中猛烈撞擊，發出鏗鏘聲，不時有火花迸出來，那些暗中觀察的哨探一時間不知所措。

用了不多時間，客棧涌出幾十名侍衛，朝那些黑刺客殺了過去。

那些刺客見勢不妙，且戰且退，中間不斷有黑人倒地，客棧樓上出現大批弓箭手，將剩下的刺客走。

廝殺中，黑刺客偶爾發出的言語，正是嘰裡呱啦的倭語。

刺客退走後，沈溪麾下的侍衛迅速將地上躺着的傷員，以及被殺或者傷的黑刺客一併擡到客棧。

又過一炷香時間，兵涌到客棧門前，卻沒人敢隨便。

……

……

徐俌跟魏彬一起飲宴，興致正高時，突然從徐程口中得知沈溪遇刺之事。

徐俌大驚失，他很清楚在自己的地盤出現這種事意味着什麼，他放下碗筷，心急火燎往客棧去了。

“公爺，是否讓魏公公一併前往？”徐程快步追上去問道。

徐俌沒好氣地喝斥：“讓他去作何？趕調查清楚是何人所爲！一整天不面，一面就被人刺殺……沈之厚死了還是活着！？”

徐程道：“聽說沒什麼大礙，但黑燈瞎火的沒人看清楚，現在人已進到客棧，裡面到底是何況一概不知。”

徐俌張地問道：“不會是你派的人吧？”

“啊？”

徐程大驚失，連忙解釋，“公爺請放心，絕對不是咱的人，咱的手下都很明事理，不會冒着誅滅九族的風險造次。但就怕沈大人借題發揮，若他一口咬定是國公府所爲，真不好解釋……就怕陛下還相信他的鬼話。”

徐俌道：“先不提這個，到了地頭再說。”

……

……

一行人匆忙抵達客棧，同時過來的還有聞訊趕來的南京兵部尚書王倬。

王倬先一步抵達，尚未來得及進問詢況。

王倬見徐俌來，趕迎上前，二人簡單見禮後，王倬便直截了當地說道：“聽說是倭寇羣結隊前來刺殺沈尚書？”

徐俌皺眉道：“還不知是個什麼況，萬一是某人心設局誆騙人呢？倭人居然能順利混進城來？不太現實吧！”

王倬急道：“先不論真假，咱進客棧去看看……就怕沈尚書出什麼狀況，咱不好對陛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