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世子被召回京之事,很快便被人悉知了,衆多關心此事的朝臣勳貴等皆忍不住將目投向了乾清宮。
鎮國公世子在乾清宮呆了半個時辰才離開,而且還是被乾清宮的侍總管王德偉親自送出來的。
對於日理萬機的皇帝來說,撥出半個時辰見個臣子也算得上是榮幸了,而且還得到王德偉親自送出來,可想而知鎮國公世子此時聖眷極濃。不過皇帝和鎮國公世子說了什麼,還真沒人知道,而當時在場的還有乾清宮的侍總管王德偉——得了,這位是最嚴的,只要不該的事,就算是最得皇帝信任的端王也休想從他裡挖出一丁半點。
紀顯剛離開乾清宮時,便見到相攜走來的康王和秦王。
“哎喲,這張臉——可不是鎮國公世子嘛。”康王笑呵呵地說道,指著他的臉道:“好一陣子不見了,你的臉好像仍是沒變多,看著真是嚇人。”
紀顯目不斜視,給兩位王爺請安後,便姿如松柏般筆直,顯得十分英武。
鎮國公世子紀顯形魁梧高大,比之秦王還高出半個頭,五英獷,一道刀痕從右臉頰斜橫過左臉,可能是當初傷之時並未有條件理好這傷,使之癒合得十分糟糕,的疤痕像條蜈蚣橫過臉,說話的時候那刀疤像條會的蜈蚣一般,十分嚇人。又因他滿煞氣,配上這張臉,還真是嚇人的,據聞他就曾經嚇暈過兒和婦人,還鬧出了好大的烏龍。
“皇兄!”秦王有些尷尬地喚了聲,然後又歉意地看向紀顯,說道:“抱歉,皇兄不是有意的。”
紀顯目落在秦王上,拱手道:“兩位殿下客氣了,臣並未在意,康王殿下說的也是事實。”
康王聽到有人附和自己,高興得手舞足蹈的,配上碩的,蠢得讓人不忍直視。
秦王臉黑了黑,決定不理會他,笑著對紀顯道:“紀大人先前是從乾清宮出來吧?聽說鎮國公府爲紀大人定了親,在這裡本王要恭喜紀大人了。”
鎮國公府那點兒破事,京城大半的人都知曉,秦王如此說也有試探之意,紀顯雖然礙於孝道不能做什麼,但卻極厭惡鎮國公府幹涉他的事,這會兒他人遠在西北營,卻被家人瞞著給他定了親,想必他也不滿吧?
紀顯微微一哂,又拱手道:“多謝。”
秦王瞳孔微,紀顯這態度明顯是要與靖安公府結親了?
等紀顯離開,秦王仍有些失神,紀顯這會兒從乾清宮出來,也不知道先前他是不是已經表過態了。秦王神微黯,心裡莫名地又生起一種焦慮。到底紀顯今兒進宮說了什麼,他那皇父又有什麼反應?
“九弟,走了。”康王笑呵呵地道,本沒有想太多,興地道:“老七的婚禮快到了,這回希他別又倒黴地遇到什麼七八糟的事了。快,咱們先去稟報父皇,然後去禮部和那羣員好生說道說道,定要將老七的婚禮辦得風風的,順便收點兒人錢……”
聽到他嘮嘮叨叨的,等聽清楚了他後面的幾句話,秦王臉一黑,忙停了腳步,說道:“大皇兄,臣弟突然發現還有些事,先走一趟,等會再去乾清宮,你先去吧。”
若是他頭腦發昏真的跟著大皇兄進去說這種事,絕對會被他們皇父揍出來。
果然,康王進去不久,直接抱著腦袋滾了出來,乾清宮附近守衛的侍衛都看到康王是被奏摺砸著滾出來的。
一匹黑駿馬在鎮國公府門前停下,馬上的騎士勒繮繩停下,然後以一種瀟灑的姿勢下了馬。
“世子!”
等在門口邊的一名小廝見到下馬的騎士,激地撲了過來。
紀顯將繮繩丟給了小廝,無視門前的侍衛,大步進了鎮國公府。
一路上,見到紀顯的鎮國公府下人皆忍不住往旁避開,生怕不小心惹著了他。而且世子上那種腥煞氣,連個大男人也無法和他對視太久。
鎮國公府的管家紀忠得了訊兒忙迎過來,鞠躬哈腰,陪著笑臉道:“世子是何時回來的?也不派人通知一聲,好讓老奴稟報公爺和老太君一聲……”
紀顯明顯有些不耐煩,虎目一瞪,紀忠便覺得遍生寒,差點兒肚子一,直接跪下。幸好,紀顯並未爲難他,只問道:“老太君和公爺可在?我剛回來,先回去洗漱稍會去給他們請安。”
“啊……在的、在的,不過……”紀忠被瞪了一眼後,趕改口道:“世子先去洗漱,老奴去稟報老太君和公爺。”
紀顯無可無不可,原本往後院的腳步一轉,便回了自己所居的院子。
管家了腦門上的汗,心裡詛咒著那些懶的下人,連世子回來都不通知他一聲,腳步卻不停地往老太君那兒行去。
紀顯回到房裡,便見下人已經準備好乾淨的和洗澡水,桌上還有富的飯食。一路趕著回京,早就得狠了,先前又忙著進宮,更沒有吃多東西,這會兒見到一桌吃的,才發現自己得不行。當下揮退抖抖的丫鬟,也不需要們布膳,自己拿了筷子便開始用膳。
在紀顯吃了七八分飽時,先前牽馬的小廝——紀山回來了。紀山今年十六歲,材有些矮小,不過一臉的機靈勁兒,紀顯能在回來時便有溫熱富的飯食可用,也是紀山吩咐人悉心準備的。
“世子爺,奴才剛纔遇到了管家,管家說老太君子不適,今兒讓你不必去請安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至於公爺……他也和老太君一個意思。”紀山小心地看著主子,發現他沒有怒,方鬆了口氣。
紀顯冷冷地笑了一聲,吃得八分飽後便不用吃了,丟了筷子,便去淨房洗去一汗。這五月份的京城,實在是熱得不像話,一會兒時間,上就臭哄哄的了。
待他洗了個冷水澡,換上輕薄的夏衫後,紀顯直接去了書房。
“打聽到了?”紀顯端著茶,目兇煞地看著紀山。
紀山小心肝抖了下,雖然他對主子是忠心耿耿,但是主子那眼神還是讓他有些不住,忙點頭道:“打聽了打聽了!”小心看了他一眼,方道:“聽說靖安公府的四姑娘從小在嚴老太君跟前長大的,和其他三個姑娘一樣像嫡一樣教養著,規矩氣度都不差,紅針黹、管家中饋等無一不……”
“閉!”紀顯不耐煩地打斷他,橫眉豎目地道:“如何?模樣如何?別跟我說那種沒據的話。”
紀山都苦了,心說我的世子爺哎,人家一個養在深閨裡的姑娘,他哪裡知道是什麼模樣,怎麼樣的?靖安公府又不是鎮國公府,靖安公夫人治下極嚴,奴才的也極嚴,本沒法辦打聽到那位四姑娘的事啊。
“這個、這個……聽說四姑娘溫婉,人也不錯的……可能就是弱了點兒……”
“閉!”
紀山不說話了。
紀顯坐在書案前沉思了會兒,冷笑道:“想必他們爲了掣制我,絕對不會給我娶個厲害的妻子回來,這靖安公府的四姑娘是個庶出的,再怎麼樣也比不得嫡出的氣盛,估計還有一副弱可欺的,才能任們圓扁!”
紀山不敢吭聲,不過心裡倒是認同了主子的猜測,那些人早就不得將主子拉下世子之位,怎麼可能給他挑個份高貴又厲害的妻子?至於會不會丟臉問題,鎮國公府早就不在乎臉面了。
紀顯明顯不太想在這事上糾纏太多,又道:“明日你再去打探打探,不讓你去打探如何,你得給我打探清楚的行程,我想親自瞧瞧是何等模樣的。哼,若是個弱無能的,不住死了,也是沒福氣。”
紀山趕應了聲。
等紀顯揮手讓他下去時,紀山忙道:“世子,潘氏肚子有三個月了,您要不要去瞧瞧?”剛好三個月前主子回來一趟,沒想到就讓一舉懷上了。
紀顯冷冷地看著他,看得紀山忙自己滾出去了,不敢再說什麼。潘氏雖然憑著肚子了臉,但說到底還是個通房,最不濟以後也只是個姨娘,不需要爲得罪主子。
翌日,紀顯晨起去練功房煅煉了半個時辰,出了一汗,又去衝了個冷水澡,看時間差不多了,纔去老太君那兒。
老太君這裡已經齊集了紀家所有眷,紀顯掃了一眼,他那爹並不在,想必現在還在哪個姨娘的牀上。
屋子裡的眷們看到他,特別是那張臉時,明顯地了口冷氣,小些的孩子嚇得差點要哭出來。紀顯直地站著,緩緩掃視一眼,兇狠的目嚇得好幾個小的孩子真的哭了出來。見到他們哭,他的眉頭擰了下,然後又無於衷。
“好了好了,你們帶他們下去吧。”紀老太君頭疼地揮手道。
紀老夫人笑呵呵地開口吩咐道:“聽老太君的,你們幾個將孩子帶下去吃些東西,別著了他們。”然後慈地看著紀顯道:“顯哥兒難得回來一趟,快過來坐。”
紀顯聽話地坐在紀老夫人下首位置。
紀老夫人是已逝的紀老太爺的繼室,一生未曾生養過孩子,原本在鎮國公府中沒什麼地位,不過一張能說會道,在府裡也有幾分人緣,紀老太君特別地倚重,連鎮國公也敬重這繼母幾分。
等屋子裡的孩子和眷都走得差不多後,紀老太君咳嗽一聲,說道:“靖安公府的四姑娘是個不錯的孩子,我和你祖母、母親都極喜歡,便爲你定下了。”
紀顯不語。
紀老太君瞥了眼這孫兒,看到那張臉,又有些不喜,繼續道:“七月和十月都有個好日子,顯哥兒想要挑哪個月親?”
紀顯沉默半晌後,說道:“七月份太趕了,十月份吧。”
紀老太君微皺眉,十月份太久了,外一生出什麼意外可怎麼辦?正再說,袖被旁邊的兒媳婦扯住,發現給自己使眼,便將到的話嚥了下去,轉而道:“你再考慮一下,如果要改回七月也行。”
說了這些,一時間又有些無語,紀老太君不願意與他多呆,揮了揮手讓他下去了。
等紀顯離開,紀老太君便問道:“華哥兒在哪裡?今兒怎麼不見他?”
老夫人陪笑道:“華哥兒昨兒出城訪友,因太晚了,便在城外宿下了,現在還未回來。”
紀華是現在的鎮國公和繼夫人所出的嫡子,也是紀顯的弟弟,極得老太君喜。雖然都是嫡親的曾孫子,但比之命格兇煞又克家人的紀顯,老太君更疼紀華,心裡也希紀華能繼續這鎮國公府。
當然,對於紀老夫人來說,心裡也是希紀華繼承鎮國公府的,蓋因紀華之母——即現在的鎮國公繼夫人沈氏是紀老夫人孃家侄,比起沒有緣關係的紀顯,紀華纔是的命子。
等紀老夫人從老太君那兒出來後,便尋了紀華邊伺候的丫鬟閉月問道:“華爺去了哪裡了?”
閉月有些惶恐,忙道:“奴婢也不知道,爺沒有說。”
剛纔對老太君所說的紀華去訪友之事純粹是騙的,紀華和其父鎮國公一般喜好,屋子裡的通房姨娘不,他邊伺候的丫鬟幾乎沒有幾個沒被他沾過的,連他妻子的陪嫁丫鬟也都被他睡了個遍。晚上他出去鬼混沒有回來,大多是去那種銷金窟鬼混了。
想明白這點,紀老夫人有些生氣,心裡埋怨侄沒有將紀華教好,擡腳便往鎮國公夫人的屋子去。
紀顯回來後的第二日,皇帝的旨意便下來了,將他從西北營調神機營。
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皆倒了口氣,看來紀顯依舊聖眷不衰啊,神機營擔負著“衛京師,外備征戰”重任,是京師三營之一。也不知道這紀顯到底做了什麼,竟然能深得皇帝如此信任。
京中世家勳貴子弟多如狗,若是不走科舉出仕,便只能在皇帝面前臉,紀顯便是如此,看到紀顯囂張得幾乎連鎮國公府也不放在眼裡,那些世家勳貴弟子都羨慕不已,心裡也琢磨著,如何在皇帝面前臉。
阿竹聽到這個消息時,也同樣皺起了眉頭,不知承平帝這是何意。
不過,好消息是,紀顯和嚴青這婚事是定下了,在紀顯回來第十天,便讓人去選了吉日,將婚期敲定,定在十月初十。
八月底嚴青蘭出閣,嚴青定在九月,也不算得趕。
陸禹下衙回來,看到阿竹對著窗口的一叢湘妃竹發呆,探手過去,直接了的臉,另一隻手也攬住的腰。
“哎呀!”
冷不防地被人拽住,阿竹往後仰倒,被人穩穩地接住時還有些心悸,正想磨牙抗議時,突然他咦了一聲,將抱了起來,目在下掃了掃,將抱到了旁邊的榻上,說道:“子虛就別太累,聽說這種時候站多了腰疼。”
阿竹頓時滿臉通紅,有什麼比你的大姨媽來時,你心目中的男神一本正經地和你討論什麼站姿腰疼不疼的問題更尷尬?
陸禹支著臉打量,了下的腦袋,將的綰著的髮髻都弄散了,方問道:“喝紅薑糖水了?”
“……沒有。”
聽罷,陸禹直接來甲五,讓去廚房人煮碗紅薑糖水過來,然後又手覆在的小肚子上,慢慢地著,詢問了今日的飲食,知道沒有吃寒涼及冰的東西,滿意地點頭。
阿竹被他著肚子,那種脹疼減輕了很多,但被他如此詳細地詢問著日常,又覺得自己嫁的不是老公,而是個管的爹。
“真乖,以後繼續保持!”陸禹滿意地親了下的臉蛋作獎勵,含笑的眉眼,看起來真是賞心悅目得。
當然,陸禹會如此詳細地詢問,還是五月初阿竹經期時,因爲天氣太熱,又因爲嚴青定親一事,難免疏忽了,吃了冰鎮的水果,讓肚子疼了一回,陸禹知道後,瞇著眼睛看了很久,看得心驚跳的。
晚上睡覺時,阿竹慢慢地蹭上牀,越過牀邊的男神,直接滾到牀裡頭。
“睡那麼遠做什麼?過來?”陸禹單手撐著臉,拍拍邊的位置。
阿竹有些心塞,吞吞吐吐地道:“臣妾子不乾淨,不宜同牀,王爺……”話還沒說完,便被他探手扯到了懷裡。
陸禹嘲笑道:“不過是怕第一個晚上弄髒本王的服罷了,沒事,本王不介意這點小事。”
阿竹漲紅了臉,覺得沒臉見人了。上個月大姨媽來時,晚上睡覺時,便弄髒了他的服。其實阿竹心裡也很想哭啊,明明以往都沒有出過這種事的,但偏偏上回就出了這種窘事,原因大概是被他抱著睡,睡姿不正,所以了出來吧。
所以,歸究底,還是他的原因。
人的月事對於男人來說是一種污穢,一般來這種東西,夫妻是要分房睡的。但阿竹發現這位王爺未免也太坦然了一些,堅決不肯分房睡,害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被他拉著躺下後,一隻大手便蓋在肚皮上,暖暖的手心著,緩解了不適,讓開始昏昏睡起來。不過腦子裡還惦記著事,強迫自己清醒一些。
“王爺,鎮國公世子和四妹妹的婚事就這麼定下了?皇上沒說什麼嗎?”
“有什麼好說的?”陸禹著的小肚子,說道:“你就是胡思想,不用擔心,紀顯的份量還不夠,父皇不會質疑我什麼。”怕以後都要這樣提心吊膽,心裡多有些心疼,親了親的小耳朵,又道:“不必如此小心,只要我不作爲,父皇暫時不會懷疑我的。”
阿竹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爲何他能如此篤定地說這種話?難道有什麼不?下正想再問時,他已經像對待個小孩子一般,哄著睡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阿竹嘀咕著,總覺得他的態度奇怪,到底是拿當妻子還是當孩子看?
半晌,陸禹低頭看睡的臉,小微張,呼吸輕輕淺淺的,已經無法從這張妍麗的臉蛋尋找小時候的廓了,不過——以前只要看到,心總會很好,到現在每次看到時,心裡總會洋溢著一種難以言喻的。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但他選擇了順著心意先將抓到邊,錮在旁,誰也搶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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