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冰斯家，黑曜石宮殿已經離開現實空間，現在正在扭曲異界裡飄。

冰爹冰媽準備了盛的家宴，一來迎接兒回家，二來歡迎來自希靈帝國的客人。雖然這麼想很失禮，但在冰斯家吃飯不用面對韭菜盒子和蛋灌餅真是太好了——當然不是說韭菜盒子和蛋灌餅就不好，只是你們想想，如果當年唐長老跋涉萬水千山，歷經八十一難，九死一生地到了天竺之後，佛祖命人給他取來一本定價五文錢的《佛法速門-大唐書局責印》……

你們應該理解我在父神家吃飯時候的心了。

因爲是家宴，飯桌旁也沒有別人，除了庫瓦因夫婦之外，也就只有我和離魂版的冰斯列席，管家莫這次也沒在現場陪侍，僅有兩個彷彿煙霧團一般的影奴僕在旁邊充當僕役，端茶倒水聽差候命。這氣氛理論上是應該格外放鬆纔對，但我上的皮疙瘩和冷汗那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仆後繼此起彼伏連綿不絕，這氣氛都快開始讓人懷念父神的韭菜盒子了。我把一勺吃起來有點像玉米粒的豆子放進裡，忍不住擡頭看向這詭異氣氛的源頭：庫瓦因大叔和艾莎莉阿姨那灼灼目果然還落在這邊。

倆人從開始吃飯到現在，已經盯了將近有十分鐘之久了吧，冰媽還好點，起碼低頭吃飯的時候人家要保持淑儀態，冰爹就比較奇葩了，就好像現在這樣，庫瓦因大叔保持著眼珠子目不斜視朝前看的姿勢在那吃飯，完全靠索著從桌上叉起食放進裡，臉上始終帶著一種詭異的微笑。這麼跟你說吧：老爺子鼻樑往上的部分已經跟周圍的空間凝固到一塊了。這大好的一個貴族氣質老帥哥愣是給弄的跟老年癡呆晚期似的，我都懷疑現在把他椅子走他都能以自己的臉爲支點固定在半空……

“那什麼……”我被冰爹冰媽這詭異的注視給弄的骨悚然，連卡在自己的冰斯本人也被自己爹媽給盯的大氣都不敢（後者跟我一個視角），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你說你說——”庫瓦因大叔保持上半張臉凝固的狀態，下半張臉微笑著看過來，語氣那一個親切，“哦，飯菜還滿意吧，艾莎莉親手做的。可是好手藝，當年我追的時候有一個主要目的就是今後不用自己做飯了……”

冰媽面帶微笑努力保持著自己爲高階黑暗神的矜持，一邊把餐刀在冰爹胳膊上：後者完全就當沒覺。額，他好像真的就沒覺……

“飯菜好的，”我覺得自己這張臉僵的跟刷了三層漿糊又風乾三天一樣。笑起來都有掉渣的覺，“你們一直看著我……是有什麼事麼？”

“沒事沒事，我就這習慣。”冰爹樂呵呵地笑著，全然不顧胳膊上還目驚心地著把餐刀，艾莎莉阿姨有點愣神地看著自己在老公胳膊上的刀子，也不知道想了點啥就順手把它拔下來了，我甚至聽到噗嗤一聲……

叮了個當的。在冰斯家吃飯原來力這麼大，這是一對何等神奇的爹媽啊，上次來的時候還沒這麼嚴重來著——對此我只能解釋爲由於冰姐幾千萬年搞不上對象，已經快把自己爹媽愁出心理疾病了。現在只要冰斯周邊半徑十米出現任何一個雄生，都可能被兩位家長當婿，像我這樣的那肯定更是高危目標。

但這二位愁也沒法啊——我扭頭看看坐在自己旁的冰斯（軀），後者也以死魚眼的姿態扭頭看了我一眼。當然，這個作是出於條件反。就這位宗師級大姐頭。平常幾乎是個完全漢化版，喝酒耍牌打羣架，盤坐在沙發上啃著燒餅看拳擊比賽，拎著酒瓶蹲在馬路牙子上衝對面吹口哨——這事兒都幹，我跟在一塊的覺從頭到尾都是親哥倆。都說人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漢子是水泥做的，冰斯這樣我都懷疑是鈦合金混著花崗巖做的，跟相三天以上的人絕對不可能跟這位大姐頭產生談的錯覺：冰爹冰媽你們實在想太多了……

但這話肯定不能直接說出來，直接說出來有倆結果：冰爹冰媽承巨大打擊看破世界和人生從此踏上墮爲邪神的不歸路，或者冰斯惱怒在我腦海裡五音不全地唱《征服》，哪個都承不起。

於是我只能尷尬地笑笑，低頭吃飯，同時心裡也忍不住開始尋思這件事：似乎不是一個人懷疑我跟冰斯是關係了，冰爹冰媽不論，父神也偶爾以此爲話題打趣，依爾森也時常斗膽祝賀大姐大嫁人有——每次都被一板磚飛，珊多拉也隔三差五唸叨冰斯“有主的乾糧你也”，似乎除了我跟冰斯倆當事人沒覺，周圍人都認定了這事似的。

我跟這個流氓在一塊打牌糊一臉小紙條的景象真的很像麼？

這麼胡思想了幾秒，我覺得這個問題恐怕得上升到世界觀的高度去，以自己和冰斯各自的格，在這個問題上糾結那就不符合我們的習慣了——於是咋咋地，反正選擇最適合我們的相模式就行，當哥們也沒什麼不好。我還記著自己是有主的乾糧呢，先顧好珊多拉們仨吧。

這麼想著，我繼續忙活自己除吃飯外的第二任務：從桌上挑冰斯指名的食，送到旁死魚眼姐的裡：“張，咬，慢點吃，嚼夠了再咽。張！這是叉子！”

冰爹冰媽繼續用熱度六個加號的目盯著這邊，不過現在我已經能做到心如死水波瀾不驚，就當桌子對面坐了兩個蠟像。冰斯的軀下意識地吃著東西，吃完還脣，眼神繼續投向桌子：這是還沒飽。我忍不住想起了當年照顧小泡泡的時候，那小丫頭也是一樣，只要還沒吃飽就會一直盯著桌子看。也不說話（說話也沒人聽懂），直到有人繼續喂爲止，自己這是拿堂堂冰姐當嬰兒照顧啊，想到這兒我角就不住翹起來了。

“你笑什麼？”冰斯的靈魂有點不樂意，用跟我一樣的視角看世界，大概也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有點傻傻的，以爲我是在笑話。

我一邊給冰斯餵飯一邊幫臉：“沒什麼——話說這麼餵你吃東西有意義麼？你本在我這兒卡著呢，又嘗不出味道，你的也不怕死。”

“妾就圖個心理平衡你管著麼？”冰斯的靈魂大大咧咧地說道。我能想象出張牙舞爪的模樣，“桌子中間，那盤烤似的東西，然後是桌子對面，那盤綠的冷菜。然後是我爸手邊……”

我覺得自己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完全瞭解這個流氓的食譜了。

我頂著冰斯父母的眼神力總算吃完了飯，晚飯後打算四走走：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冰姐家了，自己在這裡也算客，四走也不會跟第一次來一樣迷路。不過我剛站起來還沒來及開口，庫瓦因大叔就先一步說話了：“陳，你這幾天要照顧我家丫頭是吧？”

我以警惕的眼神看著冰爹，生怕他下一句話就是：你們想好孩子起什麼名沒——類似況不是沒可能的。不過看對方也沒接茬說下一句。我點了點頭：“嗯，來的時候我確實答應照料好冰斯的。不過現在已經到家了，在神界這幾天大概沒我什麼事吧，不在家呆著？”

“最主要的部分在你上。怎麼在家呆著？”庫瓦因笑著指指我，我說的是冰斯的，他說的卻是後者的靈魂，“所以就委託你順便照料我家丫頭的了。反正已經隨帶著的靈魂了，再隨多個軀也不麻煩。”

這真是冰姐的親爸？你把自己閨託付給一男人好像一點力都沒有啊。尤其是你閨現在的還於絕對不設防的狀態。

不過這話我沒敢說出來，因爲冰斯發起瘋來簡直太鬧人了：我現在還沒法離遠點。

“其實是這麼回事，”庫瓦因看著那倆暗影奴僕收拾桌子，一邊彷彿剛想起來要解釋一下，“我們跟父神打聽了，冰斯需要一到兩個星期才能解出來，而解的難易度跟和自己原本的聯繫程度有關。所以希你平常能儘可能和的在一起，讓的靈魂儘早和產生共鳴。其實在靈魂學方面我也稍微有一些研……”

庫瓦因還沒說完就被冰斯順打斷了：“爸你不是學渣嗎？”

冰爹被自己閨噎的一愣一愣的，咬牙切齒地說：“你這丫頭……你爸自學的不行嗎？總之現在你閉——剛纔說到哪了？哦對，其實我對靈魂學也有些造詣，聽我的建議準沒錯，你跟我家丫頭多呆著，你倆很快就能恢復正常了。”

我特狐疑地看著冰爹，越看對方越張，對方越張我就越忍不住盯著看，然後眼瞅著他額角就有冷汗下來，老爺子還跟我這拍脯呢：“你看看我這清澈的眼神和真誠的表……”

“沒事沒事，給我就行了，”我趕擺擺手，不管庫瓦因大叔是真想幫兒“歸位”還是爲了趕落實婿問題，他提的這要求都不是事兒，本來神界的時候我就跟家裡說好會照顧好冰斯的，“您汗吧，都流到脖子裡了……”

可算遠離了這對如狼似虎的爹媽，離開餐廳的時候我跟靈魂深的冰斯都忍不住長出口氣，回頭確認了一下，死魚眼冰姐還好好地跟在自己後，我轉頭看的時候還特應景地打了個嗝……

“你說你要安靜下來的時候這不也好看的麼。”我帶著這個死魚眼呆萌全自跟隨寵型冰姐走在黑曜石宮殿悠長的走廊中，一邊閒逛一邊在腦跟冰斯的靈魂聊著天，這覺真奇妙。

“你找啊，妾什麼時候不好看了——你走慢點，妾的跟不上了，前面左轉，小回廊走到頭有扇小門。去那看看，”冰斯嘀咕著，還一邊隨著我前進一邊瞎指路，“話說我爸媽的威力你見識了吧？所以妾才不敢在家呆太長時間啊，他們就差把妾綁在盒子裡挨家挨戶給送了……”

被爹媽嫁的熊閨大概都有著同樣的煩惱，冰斯失蹤了幾千萬年回家之後被接著嫁，煩惱程度可能加倍了。我又想起了自己之前胡思想的事：“冰斯，你覺得咱們平常在一起的樣子真的像是關係麼？”

腦海裡安靜了足足半分鐘，冰斯才咋咋呼呼反應過來：“。你這問題好高能，嚇人一跳……等等，你不會……不會真有點……妾只是假設，假設只有那麼一點，那麼一點點喜歡妾吧？”

“我覺不是。但你知道心理這東西最複雜，”我也沒打算迴避這方面的話題，反正都已經聊到這了，“我覺得跟你在一塊放鬆，但更像是跟損友在一起的覺。但現在回頭想想，你說這種互相習慣了對方存在的狀態，會不會也是一種……‘過日子’？”

我之所以這麼想。是突然想起跟淺淺在一起的時候了，我跟淺淺從同穿開的年紀玩到大，直到上小學的時候我們都沒意識到對方跟自己別不一樣，但就是在這種過日子的氣氛中變了。這與我跟冰斯的狀態最大共同點就是：在大多數況下我也意識不到冰爺是個的……

這次冰斯沉默了更長時間。我知道這個剽悍的流氓其實骨子裡也有意外純的一面——雖然這純的一面經常被珊多拉以“從來搞不上對象所以連跟異牽手都不會”來弱點打擊，但面對這方面話題確實是真的很弱。半晌之後，我才聽到弱弱的回覆：“媽蛋，糾結了……完全沒經驗所以不知道什麼啊！你有經驗你給妾講講唄？”

“這個是不能講解的。”我哭笑不得，“而且你看我跟珊多拉們有哪個算是正常？”

“哦。你不說妾還忘了，”冰斯突然幽幽說道，“你是有主的乾糧呢……咱們討論這些，你不怕回去之後被珊多拉生吃了？”

我停下腳步，擡頭看著那高高的哥特式拱頂，冰斯的往前走了遠才突然反應過來，趕小跑幾步又回到我後。

“嗯，我有珊多拉們了，咱可是個有責任心的好男人來著——看來我是讓你爸媽弄的有點神經過敏了，”我搖搖頭，看著這條終於走到頭的長廊，“話說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出去你就知道了，看見前面那個小側門了麼。”

我看到了那扇灰的小門，它表面的花紋和周圍牆上的浮雕幾乎融爲一，以至於自己一開始都沒注意到這裡還有扇門。我上前輕輕推了推，門沒鎖，便推門進去。

“臥槽！”我差點一腳踩空，頓時怪一聲，這扇門後面是坑人的！

門對面是一個半徑數十米的圓形天井，深不見底，這扇門完全就是開在天井的壁上，推門出去只有大概一米見方的一個小臺子可供落腳，往前邁一步就掉下去了。我小心翼翼地站到這個平臺邊緣看著下面的無底深坑，又擡頭看看上面，發現天井頂上是敞開的：就在上方不遠能看到天井的出口，一紅的月亮掛在那一小片圓形天空正中，灑下的微薄紅映亮了天井頂部。紅本來是很容易讓人心抑的，然而在這古怪的月亮下，我卻到一種奇特的安寧，彷彿那紅月能人心一般。我愣了愣，想起神界是沒有月亮的，平常黑曜石宮殿飄的異空間也沒有月亮……

“這是聖靈塔，和外面是獨立空間，紅月也是塔裡獨有的東西，”冰斯靜靜地說道，“那月亮上也有著居民和文明呢，連我爸都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誕生的，但他們自稱是聖靈守護一族，已經自覺地幫忙管理紅月好幾千萬年了……神造的東西經常這樣，有時候不知怎麼就會產生小世界。我很去打擾他們，不知道現在紅月上的守護者是不是還是當年那批……啊，這不重要。”

這種事對神而言大概就相當於自己種了盆花，然後花盆裡突然出現一小窩螞蟻，結果那一小窩螞蟻就產生文明，又自稱是花盆守護者吧——我這麼想著，好奇地觀察著這個天井。它的風格和神殿其他地方不太一樣，壁是用一種深調的結晶質構的，泛著紫和藍替輝映的澤，壁上也看不到在神殿其他地方隨可見的浮雕，只有一道道從上而下貫通壁的直線凹痕，這裡縈繞著一種深沉肅穆的氣氛，就連冰斯的緒都好像這裡影響而跟著低沉下來：已經連續五分鐘沒嘚嘚了。

“跳吧。”

終於，冰姐打破了沉默，輕飄飄地說了兩個字。

“啊？”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跳下去！”冰斯這次說的很明白，而且毫不容置疑，“妾要去那下面，你只管跳就行，反正摔不死。”

我看看下面深不見底的天坑，只能無奈地撇撇，縱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