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空間，母星蓋亞。

爲了維持生態環境，在這顆人工定製的星球上，也擁有如同自然星球一般的季節替。如今蓋亞的北半球正於草木凋零的深冬季節，來自北極圈的冷空氣一路越過冰洋環帶和兩條狹窄的大陸山脈，在北半球百分之七十的地區吹起了經久不息的寒風。作爲北半球最大的水，北海與北極冰洋環帶直接相連，一道長達上千公里的連續冰川從北極圈一直延到北海深。這道連續冰川從冬季一直到來年春季會維持將近半個母星年，在北半球的夏天到來之後纔會逐漸融化，並收回北極地區。而現在正是冰川的鼎盛時期。站在冰川邊緣，前方是無垠的深藍海洋，回頭看到的則是一無際、直達極點的堅冰“大陸”，腳下則是不斷震，彷彿隨時都會崩裂的萬丈冰崖。漂浮在冰川附近的無數巨大浮冰形了可以維繫數月之久的移羣島，在洋流的作用下，它們從較爲溫暖的北海深出發，一直來到這千里冰川，並不斷撞毀在我們腳下這道堅固的冰崖上，每一次撞擊都帶來山崩地裂一般的震和轟鳴巨響，破碎的冰屑在疾風中被捲到半空，仿若暴風雪般潑灑開來，偶爾會有尖銳的冰柱因此從大冰川上震落，落海中掀起一陣巨浪，但每次撞擊仍然給冰川帶來了更大的長。撞擊，震，破碎，長——這道從北極一直綿延至此的冰川就用這樣驚心魄的方式壯大著，等待半個月後完全抵達巔峰。到那時，它會再度向前延上百公里。一直到冰川最前緣幾乎可以和北大陸的生態控制站遙遙相爲止。

而在冰川之下，洋底正在緩緩移，模塊式的星球地殼在力裝置的驅下正形一道微弱卻穩定的漩渦，好爲即將舉行的葬禮做好準備。

帝國皇家衛隊在冰川上排列了依仗隊列，形一個朝向北方的扇形，無聲地和寒風對峙著，兩隊帶有金紋飾的皇家護衛艇在冰川前的半空中排列兩行，彷彿它們之間護衛著一道眼看不見的通天之路。一架中型運輸船停泊在北方的冰層上，反重力裝置投出的藍指示在它正下方的水蒸氣中形了一片朦朧的霧，一道巨大的束從運輸船前方打出來，穿過兩隊護衛艦中間的空域，一直消失在天空盡頭，即便現在是北半球的白天，這道束也在天空中顯得耀眼奪目。

在冰川最前端已經排列了數百個深藍的卵形封艙。一眼去，彷彿一片墳塋。

一小羣人站在這些封艙後方十餘米的位置：我，姐姐，珊多拉，哈蘭，暫時保持著清醒的貝拉維拉。以及另外十二名穿著古老的希靈軍裝、神肅穆的先祖。

這十二人就是所有的了——被複活過來的先祖一個不落地站在這裡。這是塔維爾盡了最大努力，採取了一切措施，並且有無數名生命神從旁協助之後，我們所復活過來的全部先祖。他們中最年長的是安瑟斯這樣白髮蒼蒼的老人，最年輕的則是一對夫婦——在方舟墜毀前纔剛剛結婚。而在我們前方的那數百個封艙裡。是無法復活的其他方舟乘員。如今所有的復活試驗都已經結束，我們遵照和安瑟斯的約定。爲無法復活的先祖們準備了葬禮：就在母星蓋亞的北部冰川上。

希靈使徒已經闊別故鄉太久，他們對當年故鄉時代的喪葬儀式更是一無所知——這些資料都沒有輸到原的初始記憶裡，因此今天這葬禮是在安瑟斯等先祖的指點下進行的。不過畢竟是一脈相承的文明，即便爲凡人的希靈人，其安葬儀式其實也非常簡單，現在盛放著先祖的封艙已經被放在冰川邊緣，是和他們告別的時候了。

“以母星和祖輩之名，我，安瑟斯，第十方舟最後一任艦長，在此向即將離開本艦的同胞送別，”安瑟斯靜靜地站在隊列最前，並不再年輕的軀在寒風中立的筆直，滄桑低沉的聲音則被擴散到整個冰川上空，“我的船員們，方舟的舵手，機師，衛兵，領航者，以及維護者們，我是你們的艦長。”

你們已經遠離故鄉，時逾無數，文明的火種從母星起航，它在你們手中從未熄滅。”

方舟已經越虛空，再無回頭之路，以希靈爲名的你們歷經無數艱險，從未止步。”

現在我將以艦長的份告訴你們，我們輝煌的文明已經得以延續，它在這遙遠的陌生之地紮生長，如今已參天之樹；我們曾想保存的一切，如今正驕傲地站在這裡，強大，茁壯，不懼挑戰，不可摧毀；我們的名字仍然被我們的後代書寫著，並被銘記於虛空，響徹千百萬個世界；燎原之火已，狂風暴雨不能使其熄滅。”

然而深淵仍在，那些曾摧毀我們故土的敵人仍在，它們潛伏於虛空深，對所有的秩序宇宙虎視眈眈；我們大仇未報，生者的怒火難消；對死敵的戰爭仍在持續，並已燃遍所有世界。”

然而我的船員們，你們無需爲此擔心，年輕的士兵已經接過祖輩的武。他們揹負著祖輩的名字執著前行，現在已不懼任何戰爭。長久的流亡結束了，孩子們正在組織反擊的戰役，老兵們，你們如今可以安然退場。”

我的船員們，方舟的引擎已經熄滅，這段漫長的航行已經結束。”

我的船員們，你們的工作已經完，那些艱苦的歲月已經過去。”

在這裡，你們正在新家園的安息地上。”

所以現在安心地下船吧，我的船員們。方舟的使命完了……”

你們，到家了。”

所有護衛艦和這顆星球地表的所有防設施都拉響了尖銳的接敵警報。警報響徹整個星球，沒有軍樂隊，也沒有輓歌，戰艦與陣地的警報聲就是在那永無止盡的復仇戰爭結束前，希靈使徒唯一需要的送行樂。億萬年的歲月流逝，無數次近乎亡族滅種重頭來過的盪傳承，這陣震耳聾的警報是唯一從沒有過毫改變的東西，從它第一次在原始母星上被全面拉響。就在每一個以希靈爲名的人心頭永遠迴盪，不論他們是希靈人，還是希靈使徒。

“向先祖致敬，送行！”

在珊多拉話音落下的一刻，帝國現有的五名皇帝（也包括了爲前皇帝的姐姐）同時行禮，隨後是冰川上的數百名高級指揮，最後是現場的所有皇家衛兵。而那些封艙在一片轟鳴中離了固定底座。在反重力裝置的作用下升上半空，來到冰川之外，最後無聲無息地落下方的無盡黑暗。

他們會被漩渦安安穩穩地帶到洋底，並永遠深藏在母星蓋亞厚厚的地殼中，他們不需要墳塋和墓碑，只需要一個冠以“希靈”之名的、不被深淵所侵擾的安息地便足以了。

轟鳴的警報也隨著封艙落大海的瞬間減弱下來。並漸漸止息，天空那道傾斜的束在警報完全停止的同時也跟著消散在空氣中。安瑟斯轉過來，神十分平靜，或者剛剛恢復了平靜，老船長對我們點點頭：“結束了。讓他們就這樣好好休息吧。”

“需要我送你們……”珊多拉話剛說到一半便被對方打斷了，安瑟斯對擺擺手：“不用了。讓我們自己回去就行，也不要讓什麼衛兵跟著——就當給我們這些老傢伙一點任的機會吧。”

先祖們走了返回影子城的傳送門，皇家衛兵也收隊開始傳送離開，我長長地出了口氣，突然有點自嘲地晃晃腦袋：“一開始還在想自己參加進來合不合適，我真是想多了……”

“所以說你講什麼傻話呢？”珊多拉微微偏頭看了我一眼，“你是站在帝國最前面的人，可不能有這些七八糟的想法。”

“我要回去工作了，”走在後面的哈蘭突然出聲，“第一座深淵星港這幾天就要試生產，我這段時間要親自監督，不能讓先祖失。”

“我也撤了我也撤了，”貝拉維拉擺著手，話音落下的同時邊已經打開一道傳送門，“我得立刻切換回去休息，明天要去天界都市和奧蕾莉亞商量擴建的事，力消耗過頭可就麻煩了。”

於是眨眼間五皇帝就剩下三個，其中姐姐還屬於掛名不能管事的，我和珊多拉對了一下：“看樣子都幹勁十足吶——咱們要不要去劊子手生產線看……”

我的話剛說到一半，一個急通信突然進腦海，是塔維爾的聲音：“陛下！急況！深潛試驗港發生重大事故，主要設施被毀！”

珊多拉和姐姐大人當然也聽到了這條信息，霎時間我們仨都愣住了，而剛剛從不遠迎過來的淺淺等人看到三個人一臉錯愕地愣在那，頓時七八舌地詢問起發生了什麼事：們沒接到報告。

“你們先回去吧，”我跟淺淺們擺擺手，“深潛港出了狀況，我和珊多拉恐怕得去一趟。”

“我也跟著過去，”還沒等淺淺開口，林雪的聲音就從另一邊傳來，大小姐神十分嚴肅，“還記著我爲什麼停下一深潛計劃吧——這就是原因。”

我一下子想起前不久看到的深潛計劃書被林雪急停的事了，心裡一陣後怕，心說幸好自己有個先知，這事故果不其然還真發生了！

聽塔維爾的意思，整個試驗港恐怕都在事故中損失慘重，而按照深潛計劃書上的日程表……這兩天應該正是深潛船連續下潛的時候，如果沒有林雪前些日子的預警，我們要損失的就不是一個港口，而是一艘更加難以建造的深潛船了。

淺淺其實也想跟著過來，但也知道自己在這種事件上恐怕只能搗，於是便和其他人一起回家了：這丫頭雖然有點活力，在關鍵時候也是很懂事聽話的。而我和林雪、珊多拉三人一起來到了最高研究中心。塔維爾的本親自在此等候，後則跟著一小隊高級助理技師：效率奇高的眼鏡娘已經在有人吩咐之前就組織好事故調查專家團了。

“詳細況路上再說。”珊多拉在塔維爾開口想要報告的時候打斷了對方，“試驗港在邊境地區，最快的虛空穿梭機也要兩個小時才能到，西維斯已經準備好飛船，現在出發吧。”

由於“深潛”是一項風險極高，稍有不慎就會引發災難污染的試驗，進行試驗的地方都要遠離帝國陸，並且確保試驗宇宙沒有其他生命。除此之外，在第一次深潛試驗之後塔維爾還進一步提高了這個項目的安保措施：深潛試驗港完工之後就會拆除當地的世界之門，從帝國區到試驗宇宙之間不能直接傳送，而只能用高速穿梭機來往，這是爲了防止災難事故發之後深淵污染世界之門，然後通過大門跳轉到帝國全境。

這當然會帶來一些不便，但爲了安全。有時候麻煩一點並不是壞事。

很快我們和塔維爾的專家團隊就登上了速度最快的虛空穿梭機，在穿梭機的乘員艙裡，我纔有功夫向塔維爾詢問事故的況。

“原因還不明確，一切發生的太快，一線人員基本上沒來得及反應，”塔維爾愁眉鎖。苦心建造的試驗場就這麼被毀，眼鏡娘心裡絕對不好，“屬下的三個質量投影也在試驗港，其中一個在事故中損毀，另外兩個及時轉移。所以屬下能看到現場況。現在的局面是整個控制中心從底層發生了連續炸，炸摧毀了百分之八十的能量供應系統和站點的所有控制機能。六組能量爐全部離線，因爲殘餘的幽能場太過強烈，暫時無法靠近所以不確定能量爐裡面的況如何，因此也不排除再次炸的可能，一號和三號觀測塔樓都已經離線，其下層建築損毀嚴重，部設備全無響應，基本上可以確定塔樓徹底報廢。另外，炸原因不明。”

“傷亡況怎麼樣？”我第一反應就是問這個。

“還算樂觀，”塔維爾呼了口氣，“因爲是高危項目，復活設施都是最好的，當場死亡的士兵和科學家都正在復活隊列上，目前確定的只有設備損失。”

“深淵之門的況呢？”確定人員沒多大問題之後，我趕問了這個更要命的問題。

深潛試驗港的結構是這樣的：以一個被穩定制的深淵之門爲主，在深淵之門周邊是一系列的能量制塔，這些能量制塔將深淵之門的活徹底鎖死，並將其錮在一個固定的維度以防止大門崩潰，然後在深淵之門附近（據深淵之門的規模和活躍度不同，這個距離並不一定，現在的試驗港臨界點是一百公里）建立觀測兼控制中心。這個距離是深淵之門的“輻臨界點”，在這個臨界點以，深淵力量不需要通過介質污染就能直接以自“輻”影響萬，控制中心通過檢測臨界點的漂移和強度來確定大門安定度，並對周邊的能量制塔發出調節命令。同時控制中心的觀測塔也是和深潛船的直接通信塔，考慮到深潛船傳回來的信息中可能帶有深淵污染，我們是不允許深潛船直接和常規通信網連線的，有高度防護和過濾機能的觀測塔是唯一的通信中繼節點。

而在這整套系統外圍，十年不允許存在任何民用設施、未進行特殊防護的軍用設施以及不在登記列表裡的軍用艦船，除非它們本就是用來觀察的目標，除此之外，只有進行過特殊防護的東西才能靠近深淵之門。可以說，整套系統的防護程度是相當高的。

這就是深潛港的基本結構，在第一次深潛試驗之後，塔維爾對這套系統進行了多次改進，如今定型下來就是這樣了。

所以我當下最擔心的問題就是深淵之門是不是還安好：這套系統的核心就是控制中心上的監控站，現在監控站的設備肯定是離線狀態，深淵之門失去了制是不是隨時都可能發？

幸好，看樣子專家們對此早有準備，塔維爾的一名高級助手探了探子：“陛下，無須擔心，試驗港在建造初期就考慮到了控制中心突然停擺的可能，在深淵之門周圍的能量制塔除接控制中心指令外，也有自己獨立的指令模塊和一套低功率的通信網，如果控制中心的信號中斷，所有能量制塔就會自切換到最高警戒狀態，把深淵之門制到極限。所有制塔都配備三套獨立能源，互相之間可以在無指令的況下進行基礎協商，即使一半的制塔一併損毀，大門也會安然無恙。”

“另外也不用擔心控制中心在崩潰前因系統故障發佈錯誤指令，或者深淵之門的力量扭曲這些指令，”塔維爾也補充了幾句，“屬下設計了好幾套讓那些設備互相驗證的協議，控制中心同時以不同線路和編碼向制塔發出指令，只要其中有兩條指令是互相矛盾的，或者有一條指令沒有及時抵達，制塔就不會響應。理論上是這樣。”

“這就好，”我鬆了口氣，“那接下來的就等到了現場再說吧——另外你這時候就別說理論上是這樣了——聽上去怪瘮的慌的。”

塔維爾：“……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