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看問題不能帶著有眼鏡,但因爲之前瞭解到的神教典裡實在有太多不明不白的東西,又有老村長對“徵兵”一事的重重顧慮,自己就忍不住對這個世界的政府教會騎士團之類組織有了個不良印象,總覺得他們好像憋著什麼壞打算坑人似的——於是今天早晨一聽到募兵來這個小村莊徵兵,腦海裡浮現出的第一形象就覺得對方應該是十幾個腦滿腸的老爺兵,他們應該橫衝直撞闖進村來,一路騎在馬上盛氣凌人地拿鞭子老百姓,盔甲都歪歪斜斜地穿在上,而且骨子裡還是草包,打死之後每個纔給五點經驗並且不掉裝備……
據冰斯跑出來的時候手裡拎的板磚,我認爲抱有這種想法的不只是自己一個。
結果出來一看,募兵還真不是這樣,人家只來了仨人,而且沒有一個是老爺兵。看他們的氣神,還有上那一不茍裝配起來的鎧甲跟武,以及那種幹練的氣質和站在地上紋不的姿,這三個人明顯都是拉到戰場上能真刀真槍衝鋒陷陣的角,說不定還久經沙場。並且他們中還包括一個靈帥漢子和一個姐樣的軍——這個世界應該不興微笑服務和政府公關,但也難說這兩位被派出來的原因之一就是拿臉刷新兵好度用的,這形象就跟我之前的猜測不符了。而且他們態度也很好,雖然站在最前面當發言人的壯大兵看起來是個人,但他跟老村長說話的時候還禮貌,始終保持三句話一點頭的節奏,只是很難說這是因爲軍隊紀律還是因爲老村長後羅恩那張憤世嫉俗的臉……
傻大個在頭前開路。我領著一幫看熱鬧的姑娘和兩個意興闌珊的小蘿莉跟在後面,輕輕鬆鬆穿過人羣:傻大個開路還真是一把好手,他走過的地方寬的簡直能讓一輛夏利開進去……
那個壯的大頭兵正在跟村長扯皮呢,突然覺旁一陣迫襲來,接著頭上就沉下來。他嘀嘀咕咕了一句:“怎麼昨晚剛下了雨,今天早起又要來一場……”
話沒說完他已經轉過頭來,就看見旁站了個鐵塔般的不明生,頓時吸口冷氣,他後跟著的倆同伴差點就要組防陣型了(我猜之所以沒結陣是因爲人不夠),不過傻大個憨厚地對三位募兵笑了笑。反而更小心翼翼地往旁邊退去:這個老實的鄉下漢子並沒有因爲自己的一把子力氣而有相襯的霸氣,他看見穿著騎士團盔甲的兵就和任何一個普通老百姓一樣打心眼裡發憷,儘管那三個兵算上鎧甲加一塊纔可能和他一樣沉……
老村長著脖子看到我,老臉上帶起一皺的苦笑:剛鐸帝國果然沒忘了這兒還有個行政單位,徵兵的人現在就來了。
這時候募兵裡站的最靠前的那位也從傻大個的迫中回過神來,他聲氣地對老村長說道:“老爺子。況我已經跟你說明白了,帝都的命令是死命令,各級城鄉村鎮都有臨時增加募兵的任務,你們這裡的募兵比例是逢五去一,十六到四十歲之間的男丁,每五人出一個去北要塞報道,剩下的人也要編民兵待命。平時訓練,等南北要塞撐不住的時候要隨時準備打仗。我們走後會有步兵團的人來各村駐紮,幫你們訓練演習。咱們要明白,這一仗不是爲了別的,是爲了整個世……唉我也不說這套話了,是爲了你們自己後的老婆孩子和那三五間房。你們回去商量一下,準備丁吧。”
這位募兵一段話說完,我立刻就對其形象再度改良:實在的人啊,我還以爲這個世界也那麼老套地走兵匪患民不聊生路線呢。
但他說話實在歸實在,我也聽出了對松林村的村民而言殘酷的一面:逢五去一的丁還在其次。最要命的是那個各地全民轉兵,就地死守嚴防的命令——這命令藏的含義就是:不準逃難!
黯月戰爭將至,在黯月傳送點最近的這條長橋山脈兩側自然即將爲前線,我們知道哪怕是活火山腳下,安穩一段時間之後也是有人居住的。黯月戰爭幾百年纔來一次,這長橋山脈兩旁當然也就有了平民村落,松林村就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一般來講,世到來之後接著的肯定就是黎民流離失所,靠近前線的老百姓舉村舉鎮甚至舉城地逃離家園遷往地都是正常況,而現在剛鐸帝國的一道死命令裡卻帶著味:前線平民不準撤,原地組民兵團!
平民連逃難的過程都沒有,直接被當士兵留在原地抗戰,這況可不多見,這種命令的背景要麼是民風極悍,要麼是帝都的人腦子了……
我能想到這些,其他村民也能想到,因此募兵話音落下之後人羣立刻有些,然而之餘竟然沒更大反應,似乎人們很快就默默接了這個來自帝都的命令,剩下的就是思考逢五去一的丁應該選誰了。而據現狀,我覺得這個逢五去一其實只是個決定誰先死誰後死的籤,募兵都說了:等南北要塞扛不住的時候——他們一開始就知道南北要塞扛不住!這絕對是以往五次戰爭的經驗之談!
我不太理解一羣沒任何軍事素養的平民是怎麼淡然接這種命令的,這放在地球上肯定早就該民變了,不過現在還是看老村長怎麼說。
只見老爺子臉上的表有些沉,他是早知道有這麼一天,但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他著手跟募兵商量:“帝都的命令當然得聽,可是你們也看見了,我們這麼個小村子沒有莊稼地產,人丁本來就,全靠著獵戶每日打獵過活,這兩天要是走兩的男人。剩下的人再拿出一半力去當民兵整日訓練,誰還打獵去?這要是種糧食的地方,男人不夠用人老人倒也能湊合著幹農活——可我們這兒不種糧食,那村後林子裡可有吃人的猛啊。”
老村長說的也在理,像這種完全不種糧食。僅靠著山林裡打獵來過活的村子最怕的就是丁,其他地方的男人上前線之後人老人倒是能幹農活,可很有聽說誰家小媳婦組二三十個老頭老太太進山獵熊的,更何況現在帝都還下了所有村鎮就地組民兵團的命令,那人手就更加不足。其實我覺得這些獵戶訓不訓練也沒什麼打,能跟豺狼搏鬥的人。他們的戰鬥力不一定比士兵差——當然職業軍人考慮到的或許還是個戰鬥意識問題,面對黯月來的軍隊,能跟豺狼虎豹搏鬥的獵人恐怕真不一定有勇氣打,這就有必要組織民兵進行軍事化練了。
然而還是那句話:拯救世界抗擊外敵確實偉大,可是升斗小民不得不考慮的另外一個問題還得是怎麼保證一日三餐,這跟勇敢以及覺悟都沒關係——他們本來就是老實過日子的老百姓而已。
爲首的募兵看著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他頗有點爲難地攤開手:“我知道,但你讓我們怎麼辦?都是有任務的。”
羅恩上前一步,他今天總算沒把神袍系在腰上,但那敞著懷的模樣也仍然不像個教士:“我是這村的司祭,我以神的名義說話你們總得聽吧?”
三個募兵同時點頭。
羅恩整理整理語言:“我是這麼個意思,首先我們也不是貪生怕死,畢竟誰都知道黯月民一旦下來。你就是貪生怕死也不管用,誰都只能索拼命,但我們這村子人本來就,也是真派不出多壯丁來。要不咱們打個折扣,丁一點,我們把民兵團弄好了不就行了?起碼轉民兵的話人都還在本地,也不至於影響了整個村子的生計……”
那募兵繼續爲難:“這是帝國徵兵不是別的,你說就能啊?再說了,你打個折扣,多折扣合適?”
羅恩跟老村長商量一下。試探著出掌:“五折行不?五分之一改十分之一。”
我們幾個在後面已經看傻眼了,林雪捅著冰斯的胳膊:“我是第一次看到村裡百姓和拉壯丁的人商量著打折的……”
冰斯點點頭:“我也第一次看到拉壯丁的還允許打折。”
募兵和羅恩商量了一會,基本上沒什麼進度,看來在帝國徵兵的時候“打折”確實也不現實,但這時候傻大個突然上前一步。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這個看起來頗有點手腳的大個子竟然主跟兵說話了:“俺們村人,要不這樣吧,俺力氣大,一個人頂一羣人,你們把俺帶走不就差了?”
三個募兵老早就不住拿眼神瞟這個存在極高的大個子了,此刻看對方猛然上前,立馬後跳半步,隨後爲首的壯男人才反應過來,一邊上下打量傻大個一邊跟老村長打聽:“他吃什麼長大的?這塊頭參軍必然是夠了……”
“大個兒,你真要去啊?”老村長看了傻大個一眼,“你那天不是說怕打仗不想當兵麼?”
我這才知道原來早在我們來之前,傻大個就和老村長表過這樣的態,關於黯月戰爭的話題應該是這兩年邊民最掛心的事了,老村長和傻大個在此話題上有過流也很正常。
“俺想了想,月亮上的人再厲害應該也沒熊瞎子厲害,”傻大個聲氣地說著,“俺不想讓村長爲難,也不想讓騎士團的人爲難,他們都是好人,前年雪災的時候騎士團不是還給村子送糧食了麼。而且司祭說了,皇帝對老百姓好的……”
我繼續一愣一愣的:這怎麼跟之前腦補的都不一樣呢?說好的統治階級夥同教會榨百姓呢?
後來我纔想明白是怎麼回事:這是一個隨時在黯月戰爭威脅下的特殊世界,黯月民是一羣不接投降和任何異族俘虜的惡魔生,而且由於黯月戰爭的規律,早在幾十年前,教會和統治階級就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了。他們不但知道什麼時候開戰,還知道戰爭規模多大。在這種看得見得著。並且自己有生之年就要面對的力面前,草包統治者連上臺的機會都沒有——只要是這兩年有膽子即位的國家領袖,那無一不是抱著豁出命保社稷的覺悟上臺的,怎麼可能出現那種和平太久於是徹底腐化的橋段?這就跟城外有百萬敵軍即將攻進來的時候城選新司令是一個道理,敢在這種節骨眼上掌權的能是一般人麼?
這時候那募兵說話了:“這位大個子。你可能不太明白,我們徵兵這個人數是有規定的,不是說你一個人能頂十個人的力氣就可以佔十個人的名額……”
傻大個一拍肚子:“俺還有十個人的飯量。”
募兵額頭汗下:“……但我回去也得跟長差吶!”
我們幾個在旁邊圍觀了半天,也不知道該不該手,募兵是爲任務當然沒錯,村民這邊出於小老百姓的覺悟和心態想先保證自己的安穩日子能多過幾天當然也沒錯。而且更重要的是現在氣氛還很和諧,雖然兩邊意見有分歧但也沒出現強拉壯丁的局面——這我們當外人的就不好意思說話了。我這時候反而希這仨募兵是腦滿腸的老爺兵,他們能欺一下百姓多好啊,冰斯手裡那星金石板磚已經快被末子了……
其實傻大個這個規格外生開口之後我已經想到了:有這麼個能隨手打到全村口糧的變異獵戶,其實松林村的人不用擔心村裡勞力不足的問題,只要大個子留下。理論上就是再多出一百個老弱病殘來都不著,所以之前很多都是藉口,說到底還是老村長不願意看著自己的人被拉到前線送死去:在離黯月門最近的要塞駐紮,那就是數日子等死的節奏啊。
最後還是淺淺忍不住上前說話了:“你們就按傻大個說的辦唄,反正你們目的是打仗,招一個超級兵和招十個武裝農民哪個更賺還用問?”
之前一直沒開口的那個紅髮募兵好奇地看了淺淺一眼,其實之前就注意到了我們這幾個一看就和周圍村民格格不的外人。只是把我們當普通過客便沒開口,這時候淺淺突然跳出來,當然也就只能搭話:“徵兵又不是玩笑,也不是菜市場上買菜,再者說了,這個大個兒說他能頂好幾個兵,那也得我們長承認吶。”
“這個簡單,”淺淺眼睛一轉,我頓時就知道這丫頭又有“不的想法”了,只是還沒來得及阻止就掰著手指頭跟募兵商量起來。“你們這次預期要帶多人走?”
“據村子的規模,我們至要徵十五個壯兵,還可能更多。”
淺淺一拍手:“你回去讓你們長派十五個正規兵過來,然後讓傻大個把他們全打趴下,這不就行了?”
所以淺淺那“不的想法”一向破壞力巨大。你們覺得這主意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麼!
果然,那個紅髮姐也是一瞪眼睛:“開玩笑也有個限度!騎士團怎麼可能派一個小隊的人過來浪費在這種事上!”
然後還沒等我表示贊同,就見這位紅髮姐姐一拍旁那位靈帥哥的肩膀:“喬,給你了,去讓那個大個子揍十五次,看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衆人:“……”
被稱作“喬”的靈士兵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的同伴:“安娜,就你這腦子,再過五年還是鐵騎士。”
“我腦子怎麼了!你不也是鐵騎士!?”
眼看倆人就要在這個話題上嗆起火來,領頭的壯男人趕打圓場:“好了好了,這個話題以後再說,咱們仨同年當兵,都已經十五年鐵騎士了,就不要互相揭這個……”
紅髮姐和靈帥哥同時對壯漢怒目而視:“閉!就你揭的最狠!”
“噗哈哈——”冰斯終於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氣勢凌然地指著那仨可的募兵,“都閉吧,老孃跟你們去那什麼要塞玩兩天。陳,你們也來。”
我萬沒想到冰斯突然冒出這麼一出,完全不按之前的計劃行事,但看臉上的表竟然是認真的:冰姐這是要鬧什麼?
“你們?”紅髮人狐疑地看了我們這羣怎麼看怎麼古怪的人一眼,而潘多拉和維斯卡也適時地從後面到前排,“還帶著孩子?你們要報名參軍?”
“參軍個,你們還用不起我們這個規格的戰鬥力,”冰斯飛揚跋扈地一甩頭髮,差點把離最近的維斯卡給飛出去,“沒聽人說話麼,我們去你們那什麼要塞玩兩天,順便把黯月戰爭這破事給解決了,這破玩意兒太鬧心。至於徵兵的事——反正也沒說今天就讓新兵過去報道吧?過兩天你們再來唄,如果那時候還有徵兵必要的話。”
我在旁邊一拳頭砸在自己腦袋上:蟄伏兩天之後,這個流氓終於要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