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場大雪落下來的時候,池時正坐在種李院的逍遙椅上,腳邊一盆燒得旺旺的炭火,將睡在一旁的黑狗煙筍,都映襯得好似鍍了一層。
池時端起熱騰騰的花椒茶喝了一口,將杯盞一放,輕輕地翻了一頁手中的卷宗。
有一種莫名的恍惚,眼前的畫麵,好似同小時候瞧見祖父躺在逍遙椅上的場景,徹底的重合了一樣,隻不過以前,在畫外,而如今,在畫中。
門廊上傳來了腳步聲,周羨抖了抖腳上的雪,對著手哈了一口氣,一進門到熱氣,又忍不住了自己凍得通紅的耳朵。
他大喇喇地扯了一把椅子,做了過來。煙筍聞到了他的氣味,嗖地一下站了起,搖著尾便走了過來,在周羨的腳邊尋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又敞著肚皮睡了起來。
狗子長得快,不過是了個冬,它就長大了一整圈,再也不能隨便跳到周羨上撒了。
“外頭的路麵都凍住了。一路過來,瞧見好些人倒了。常康這個不省心的,差點兒沒有連人帶車的趕到河裏去。前幾日還豔高照的,陡然下了大雪,有些屋子都被雪給塌了。”
“我剛從安濟坊回來,人送了木炭米糧還有襖子。回來的路上,瞧見一個賣糖炒栗子的”,周羨絮絮叨叨的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包糖炒栗子,遞給了池時。
池時有些恍惚的接過,先前那種時空重合的孤寂,在周羨進來的一瞬間的,都好似全部被打碎了似的。
明明是個王爺,但是絮絮叨叨個沒完,初見之時還是天上下凡的謫仙,這會兒上的煙火氣,濃得讓人以為他是個煙囪。
池時為自己的想法到好笑,搖了搖頭,拿出一顆栗子,栗子已經被炒開了,咧開笑著,出了裏頭金黃的。
掏出一顆,塞進中,香甜糯,吃下肚中,好似連肚子都變得溫暖了起來。
“昨兒個我去吃席”,周羨說著,看向了池時,“這不了冬,快要過年,親的人都變得多了。昨兒吃喜宴,那家乃是荊楚人士,席上有蒸,蒸藕,還有紅糖糍粑!”
“我想著你吃,他拿了好些,現在常康送去廚上熱著了,一會兒你嚐嚐,看地道不地道。”
池時點了點頭,“知曉了,說了這麽多話,也不嫌口幹舌燥的,喝點熱水。你一個王爺,吃了不打,還要拎著走……”
“我記得某人當初在祐海住客棧,都嫌棄客棧的畫不是真跡呢,這會兒就不講究了?”
周羨嘿嘿一笑,“就等著你這句話呢,這樣我就可以幽幽地說,為了阿時,臉麵算什麽?阿時吃了說好,那才講究。”
池時聽著,捂住了口,佯裝作嘔。
周羨見狀,哈哈大笑起來,“這本書不行,裏頭的小話,聽了我家阿時都要吐了,明兒個我就砸了賣書的攤子去!”
池時見他誇張的樣子,也跟著笑了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睡在地上的煙筍,一個激靈翻了起,對著種李院的角門,便狂吠了起來。
接著,門口傳來來咚咚咚的敲門聲,那門敲得急,劈裏啪啦的。
在院子裏鏟著雪的久樂,將手中的鐵鍬一放,走過去開了門,幾乎是一瞬間,一個穿著蓑的高大的人影衝了進來。
“阿時阿時,不好了,你哥哥出事了,我剛剛巡城,發現他坐在雪地上,一都是,暈倒在地上,我先把他送去醫館了,然後趕快來通知你。”
那一風雪的男子,不是陸錦的哥哥陶熏,又是哪一個?
池時將手中的板栗一扔,嗖的一下站了起,“陶大哥,我哥哥在哪個醫館,你快帶我們去。他好端端的,怎麽會一,可是哪裏了傷。”
周羨見著急,忙扯了一旁戴著兜帽的披風,披在了的上,“騎馬去,我的馬就拴在門口,阿時你不要著急,哥哥定會無事的。”
池時深吸了一口氣,跑出了門外去,周羨率先上了馬車,出手來,將一拉,兩人同騎在了馬上,“陶大哥前頭帶路。”
陶熏點了點頭,也不多言,領頭一步,拍馬衝了出去。
不知道行了多時,池時下馬的時候,穿著的小,已經了。
這是城南的一家小醫館,陶熏搶先一步,開了醫館門口厚厚的簾子,“當時太過急,這是附近最近的一家醫館,雖然不怎麽有名氣,但是裏頭的米郎中,對於刀傷,最是在行。”
“我聽陸錦說過,池瑛見就暈。米郎中以前見過這樣的患者,知曉怎麽救治。”
說話間,一個生著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手中端著一小簸箕藥,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你同這些眼高於頂的貴人說這些做什麽?人家隻當你在吹牛皮呢!”
他說著,白了陶熏一眼,“放心吧,死不了。也就是他運氣好,到你了,不然的話,再晚一些搞不好了一。他上的,不是他的,而是另外一個人的。”
“那個人就沒有那麽好運氣了,已經涼了。不是我說,你這個人,以後別往我這裏送快要死的人了,來我這裏的,都直著進來橫著出去的,哪個還敢找我看病?”
“你這不是斷人財路麽?”那端著簸箕的米郎中,經過池時同周羨邊,像是怕沾了晦氣似的,子一側,走了過去,將簸箕一擱,自己個從藥櫃裏取起藥來。
這當真是一個極小的醫館,小到連個藥都沒有,事事都要親為。
池時顧不得想太多,衝了進去,一個大大的屋子,裏頭放了三張窄窄的床。池瑛躺在靠窗的那張床上,窗外呼嘯的北風,吹得窗紙沙沙作響,他的頭發也隨風飄起來。
不過池瑛好似沒有覺到任何冷意似的,他連被子都沒有蓋,衫什麽的已經被換過了,上頭有幾個補丁,倒是漿洗得十分的幹淨。
雖然躺著,可池瑛並沒有睡著,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一不的看著房梁。
“哥哥!”池時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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