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戌時，趙毅以及百戶胡吉去布置伏敵的陷阱。

賈珩則在聚義廳，一邊翻檢著賬簿以及信件，一邊陪著已在賈珩命令下，去了繩索的范儀敘著話，隨著與這位舉人談愈是深，愈是覺得此人見識不凡。

“先生先前竟是要賺取縣城？彼時軍四剿捕，以張午麾下賊寇的戰力，豈有此力？”賈珩問道。

他覺得眼前這位名為范儀的舉人，真是對陳漢朝廷恨意滿滿了。

范儀道：“賈大人，可知京畿三輔之地，賊寇多？這還是長安一縣，如渭南、華，武功幾縣都有賊寇為，一旦長安縣被打破，就可裹挾流民沖擊神京城，彼時，天下震……”

賈珩眸深深，問道：“先生之策雖高明，可惜終究不過是為別人做嫁罷了，先生不會以為張午這伙賊寇能事吧？”

因為屏退左右，

范儀道：“龍蛇草莽，不遇風雨，又豈是那般好化龍的，可縱使為王前驅又如何？那時自有德者，吊民伐罪，廓清寰宇，我觀這大漢也是氣數已盡！”

賈珩面微變，沉聲說道：“當今天子勤政民，有整軍經武，中興大漢之志，你豈可因一人之時乖命蹇，而心懷怨恨，攪天下？”

“非因學生仇恨朝廷，而是如今之大漢，民生凋敝，百姓困苦，縱無范某，不出十年，也是要天下大的，與其這樣，不如早早將起來，或還能早一日解民倒懸。”

賈珩道：“那你可知，東虜肆于北疆，建奴已在盛京建國改元，一旦賊寇攪天下，漢室失馭，神州板，說不得就會使華夏冠沉淪于異族鐵蹄之下！彼時，中華大地，遍地膻腥，你縱然死于黃泉，又有何面見你范家先祖？”

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到頭來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裳。

范儀聞言，面蒼白，只覺背后有冷汗滲出。

因為，他之前只被滿腔憤懣，怨恨遮蔽了眼睛，卻是忘了還有東虜在北，早已勢大難制，如前宋之遼金，有著主中原之可能。

賈珩沉聲道：“范儀，你之不幸，皆由五城兵馬司小吏橫行不法所致，本為天子錦，絕不會袖手不管。”

他為天子客卿，遇到此事，不會不管。

而且，五城兵馬司指揮同知裘良，此人不是要搞他表兄董遷，正好借著這個由頭。

將舉人打折，這簡直是在瘋狂打文集團的臉，若是一開始沒有人理也就罷了，范儀舉告無門。

但以他如今的賢名，正好將此事鬧大，最好鬧到天子以及閣那里，鬧得天下皆知，士林輿論嘩然！

許多事，就是這樣，不上秤四兩，一旦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

范儀苦笑一聲，說道：“多謝賈大人，只是學生自知從賊附逆，死罪難逃，再做那義氣之爭，也不合時宜。”

“誰說是義氣之爭？”賈珩沉聲，作“義憤填膺”之，說道：“容此等宵小在兵馬司這等公門之中橫行無忌，勾結青皮無賴，毆殘應考舉子，此舉簡直人神共憤，縱是寸磔彼輩，仍難消本心頭之恨！”

后世縱火案，某地燒死中樞下來的欽差，直接一地被視為“全員惡人”，當初最早提出的特區，全部化為泡影。

見年權貴面厲氣涌現，范儀心頭既有，又有驚疑。

賈珩道：“倒也不瞞你，本視科甲出為煌煌正途，此輩連舉子都敢謀害，人人得而誅之。”

范儀鼻頭發酸，面鄭重，深施一禮，拱手道：“賈大人高義，范某縱死也不”

本來早已對朝廷相護，不意還有這等年權貴，愿意出頭討回公道。

賈珩道：“范舉人，不必如此，一碼事歸一碼，你雖從賊附逆，但其行可憫，其可宥，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范儀嘆了一口氣，道：“事已至此，范某也無話可說。”

賈珩也不再勸，在結果沒出來之前，不好貿然許諾，這般想著，就聽得外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而后趙毅進廳中，低聲道：“大人，人回來了。”

賈珩聞言，就是一驚，道：“去看看。”

然后看向一旁的范儀，說道：“范先生先在這里等候著，某去去就來。”

哪怕是與這范儀相談甚歡，但也沒有初見就給予無限信任的道理。

范儀在一旁拱了拱手說道：“學生恭候大人。”

畢竟是在山寨中呆了不時間，范儀也不好說什麼其他的話。

賈珩點了點頭，著人在外“保護”好范儀，而后就是隨著趙毅向著山寨寨墻而去。

此刻，原本京營諸軍已經換上翠華山賊寇所戴的頭巾，在夜中倒也難以分辨清楚。

張午領著二百多人，從一條山道中走出，后率領之人，又累又，上各個帶傷。

一旁的羅雄，臉沉著，他剛加這翠華山，第一次下山打食，就死了三十多個弟兄，合著沒吃著，結果挨了一頓好打，這擱誰上，誰得了？

再看前方走著的張午，目就有幾分不善起來。

他手下還有百十人，而這張午手下也就二百多人，這次這麼大的失誤，總要有人負責，原本的金銀分潤比例就需得重新議一議了。

張午不知背后的二當家已經起了別樣心思，面懊惱地看著前方燈火通明的寨子，不疑有他，對著旁一個青年，低聲道：“小五，去門。”

那名為小五的青年就上前喊道：“大當家回來了，趕打開寨門。”

“賈珩此刻就在寨墻的角落里，揮了揮手，只聽得“吱呀”一聲，二百多個人人帶傷的賊寇猬集而。

進之后，張午對著一旁的羅雄說道：“去聚義廳，尋范先生商議商議。”

羅雄邦邦道：“是得好好商議商議。”

張午聽著羅雄語氣有異，以為是出戰不利，折了兄弟而憤懣，倒也沒有多想。

然在這時，后的寨門豁然關上，在暗夜中顯得格外刺耳。

太安靜了，安靜的有些……詭異。

張午覺得那里不對，問道：“四當家呢，怎麼不見四當家？”

“大當家可是再尋此人？”忽在這時，伴隨著一聲清冷的聲音，土石壘就的寨墻上，“嘭”地拋下一，落在地上，在地上打幾個滾，正好落在張午以及羅雄二人腳下。

眾人借著寨門上掛著的燈籠芒定睛細瞧，分明是一顆五猙獰的頭顱！

“不好！是軍！”張午一聲怒吼，響徹山寨。

還未等翠華山賊寇拔刀戒備，寨墻之上，火把高舉，燈火通明，伴隨著弩機扣之聲不絕于耳，箭矢如飛蝗一般，向著二百賊寇去。

“嗖嗖！！！”

“啊……”

“哼，”

“噗通……”

本就是猬集一，這一下子，從一人多高的寨墻上去，將弓弩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賊寇如枯草倒伏，片片倒地。

一場徹頭徹尾的屠殺！

箭矢一過，原本二百余賊寇，只有不到五六十人，借著同伙的尸掩護箭矢退兩側的巷道。

張午肩部，肋骨，大各中一箭，鮮汩汩流淌。

而二當家羅雄更慘，方才被箭雨了刺猬，死在土路上，怒目圓睜，死不瞑目。

“大當家，中計了，我們殺出去啊。”一個絡腮胡子的賊寇，捂著中箭的肚子，面帶痛苦，厲聲說道。

“完了！”張午看到這慘烈一幕，雙眸充，怒道：“軍！”

然在這時，只見聚義廳方向，喊殺聲響起，由蔡權手下幾個百戶率領的三百軍卒，手持刀盾，火銃，向著巷口涌去。

喊殺聲一時震山林。

張午舉刀喊道：“兄弟們，殺啊，殺出一條路！”

三百軍卒圍攻而來，叮叮當當。

張午所剩下的這五六十個賊寇，都是悍匪中的悍匪，但因為各個帶傷，又加只

賈珩冷冷看著這一幕，對著趙毅道：“趙毅，你帶著一隊下去，看能不能活捉張午！”

如果能活捉匪首，檻送神京，明正典刑，那這個……排面就大了。

翠華山賊寇都肆有一二年了，載貨上京的商賈不勝其煩，京營屢剿不定。

趙毅著年的目，愈見敬畏，作為從頭到尾目睹年定策，奇襲經過的旁觀者，這種震撼人心之還要強烈幾分。

應諾一聲，當先而下，頓時軍卒如水一般涌去。

賈珩看著下方在軍圍攻下，人數愈來愈。

而張午以及兩個賊寇也被圍住，因為上傷勢，以刀半跪于地

“抓活的！”在趙毅的授意下，周圍軍卒喊著，有的就去拿長竹竿準備捅，有的去備沙土，準備迷眼。

賈珩在寨墻之上，靜靜看著這一幕，面晦暗。

張午臉鐵青，和兩個賊寇，三個人背靠背，揮舞著刀，沖著軍怒吼連連。

但因為傷頗重，沒多大一會兒，兩個賊寇就被軍竹竿加沙土打掉兵刃。

而后趙毅提刀而上，幾個起跳，將張午橫于頸上的刀挑飛，四五個軍卒一擁而上，狠狠按住張午。

賈珩面淡淡看著這一幕，按了按腰間雁翎刀，從寨墻上走下。

“大人，都生擒了。”趙毅面振，拱手說道。

不僅僅是趙毅面振，京營一眾百戶、總旗也是面激，心頭火熱。

顯然都知道此戰的意義。

“捆起來，堵住，別讓咬舌自盡了。”賈珩沉聲說道。

雖知道所謂咬舌自盡只是扯淡，但也要防止咬舌自殘，因為失過多而休克。

“狗！唔……”張午怒目圓睜，死死盯著賈珩，還未罵出口，就被堵住。

一旁的兩個賊寇也是齊齊罵著。

而后就聽一旁有人沉喝道：“掌！”

“啪啪……”

不大一會兒，張午以及賊寇都是被打得鼻青臉腫。

賈珩面冷幽，擺了擺手，道：“將他們押起來，晚上三班倒，把眼睛瞪大了，萬不可讓人死了或是跑了！”

“是，大人！”

軍卒押著張午和兩個賊寇去了。

賈珩長長松了一口氣，看著前方的聚義廳，思忖道：“明天才是有一場仗要打！”

“趙百戶，如果本以錦衛四品指揮僉事，明日拿下云，可有妨礙？”賈珩一邊向著聚義廳而去，一邊問著一旁的落后半步跟著的趙毅。

請旨終究還是太慢，而且極容易走風聲，長安縣離神京不過百里，快馬可至，紅樓夢中姐弄權鐵檻寺，來旺騎著快馬當晚就到了。

所以，這一來一回耽擱的時間，有很大風險令云知道翠華山賊寇被圍剿一空。

其多半會鋌而走險。

趙毅想了想，說道：“陛下口諭是讓大人督促剿匪的，若遇謀逆之案，天子親軍有臨機斷之權。”

當日，戴權傳口諭，口諭容其實也只是說剿匪，但這個口諭容比較含混不清……

賈珩沉了下，道：“那就以“勾結賊寇，意謀逆”，暫且拿下這云，證據就是這些往來書信，至于前日翠華山往神京派賊寇，正有窺伺神京城防之心，屢次三番著京營調兵進剿，正是探京營軍力！趙百戶，你覺得如何？”

說著，將請教的目投向趙毅。

趙毅：“……”

字兩張口，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只是，以前倒沒看出來，這位賈大人羅織罪名的本事，比之鎮司的掌刑千戶都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