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睿嘿嘿一笑，沒說什麼。

　這貨你就不能跟他搭上話，只要你按照他的路數來，你就等著被他煩死吧。

　齊睿把目投向拍攝現場。

　大家換好服開始試拍了。

　申君誼扛著把鐵锨，往一眾群眾演員里一，掄開膀子開始干活兒，倆眼珠子十分出兇，著不遠推獨車的小胡同學，同時冷冷一笑……

　小胡同學推車過來了，氣小媳婦的樣子。

　申君誼瞪他一眼，開始往獨車斗里裝土，裝了滿滿一車后說道：“他媽臭雷子，趕給老子推走！”

　小胡同學面無表，群眾演員表全無。

　“停！”林導及時喊了聲，騰地站起來，大聲質問道：“都是干嘛吃的？木頭人嗎？圍觀的犯罪分子們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這是看熱鬧呢還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啊？”

　大家都愣住了。

　林雪竹忙一路小跑到老太太邊，低聲說道：“我的錯，我的錯，我這就再跟他們說說。”

　老太太不言聲了。

　林雪竹又跑到群演們前面，大聲說道：“剛才講戲時你們沒聽見嗎？還是耳朵里塞驢了？不是告訴過你們了麼，要起哄！杜衛東呵斥嘲諷周志明的時候一定要起哄架秧子！聲音得大，聽明白沒有？”

　“知道了，知道了。”

　“明白了。”

　回應者寥寥無幾。

　齊睿看得直皺眉頭，問馮子道：“群演是誰找來的？”

　馮子撇著說道：“林導唄，旁人也不進手去不是。”

　怨念很深啊這是。

　齊睿也不理他這茬，又問道：“從哪兒找來的知道嗎？”

　“就是周邊村子里的農民兄弟們，一場戲五塊錢，有的是人報名。”馮子回答道。

　難怪不專業。

　齊睿心里有數了。

　這年頭兒還沒有多北漂去北影廠門口任人挑選，寶強還是個孩子呢，也沒去林寺歷練過，想找些專業的群演不是一般的困難。

　唉，湊合著用吧。

　林導那邊又喊上了：“準備，開始！”

　胡亞杰把土倒掉。

　申君誼又開始一掀一掀往里面鏟，鏟完后說道：“他媽臭雷子，趕給老子推走！”

　小胡還是面無表，悶頭往前推著。

　這次群演們有反應了。

　“快推啊，別磨唧了。”

　“這小板子，能推得麼？”

　“跟只小子似的，歇菜吧您。”

　“停！”林導又喊了停，小老太太都氣笑了：“哪兒找來的群演啊，滿口京片子，這讓觀眾一看不立馬出戲麼？”

　眾人都笑翻天了。

　林雪竹更尷尬：“就是附近村兒里找來的，都是咱四九城里土生土長的，可不就滿口京片子麼。”

　林導皺著眉，說道：“這不行，犯罪分子來自五湖四海，一張全一個味兒就扯淡了。我想想啊，劇組里誰老家不是京城的，站出來幾個。”

　老太太這麼一吆喝，還真有幾個小伙子站了出來，這個說他家是山東的，那個說他家是河南的，另一個說他家是大東北的，還有一個廣東的也跟著添。

　林導說道：“就你們四個了，趕去換服，你們的任務就是起哄。”

　那四個貨樂顛兒顛兒跑了。

　齊睿瞪大眼睛：“這也行？”

　馮子點頭笑道：“這也行。”

　齊睿也樂了：“老太太機智，對藝也益求。”

　“導演沒選錯，倆副導演嘛，呵呵……”馮子繼續恰檸檬。

　你呵呵個屁啊你，瞧你那揍，真把自個兒當個人了？你差得遠呢。

　齊睿不搭理他。

　那四位換好服回來，加到一眾群演中。

　這回拍攝進展就順利了，各種方言丟出來，蠻像那麼回事兒的。

　不過胡亞杰的表現又讓老太太不滿意了，這家伙悶著頭推車，本來之前就沒練過，掌握不好平衡，咣咣摔，倒是有實的。

　但那個表太木然了，還帶了點兒傻氣。

　老太太知道他是要表現一種無聲的憤怒，但是，這不行啊，您表現出來的不是無聲憤怒，是氣包好麼？

　把胡亞杰喊過來，親自上陣給他講戲，告訴他如何現出人心的掙扎、憤怒，如何表演出敢怒不敢言的狀態來。

　小胡同學邊聽邊點頭，又試了兩遍，雖然比之前有些進步了，但林導仍然覺不是很滿意，說說停停繼續試戲，來回折騰到中午一點多鐘了，小胡同學仍然沒找對狀態。

　老太太就有點氣惱了，問他道：“北電老師都教你什麼了？哪個棒槌是你的表演老師？你是怎麼考上北電的？”

　開口就是三連。

　林汝為也是北電畢業的，在老太太印象中，北電的學子都很優秀啊，還沒見過這麼笨的學生呢，一時就有點摟不住火兒了。

　胡亞杰愧得滿臉通紅，吶吶地，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一著急，眼眶都紅了。

　正好趙寶綱走了過來，見導演滿臉不悅乎，立馬打圓場道：“林導，第一天拍攝，不順利，進角慢是正常的，您消消氣兒，讓小胡再揣揣，也該吃中午飯了，要不，咱先把飯吃了，小胡也能趁機緩緩，說不定一頓飯吃完下午再拍就代到角中去了，您說呢？”

　林汝為抬起手腕，看了眼梅花表，也知道自己剛才那話有點過分了，便給大綱子一面子，說道：“吧，這不知不覺都一點半了，先吃飯，吃完飯繼續拍。小胡啊，你也別嫌我說話重，你是得好好揣揣周志明這個人了。”

　胡亞杰連忙說道：“導演您放心吧，我一定再好好琢磨琢磨。”

　拍拍他的肩膀，林導大聲喊道：“上午的拍攝到此結束，大家先吃飯，吃完飯后休息半個小時，然后繼續拍。”

　大家一哄而散。

　有齊睿在的劇組，伙食必須好。

　他從府菜館調了兩個學徒來給劇組做大鍋菜。

　大廚是肯定不能調的，府菜館生意賊好，不能因為要解決自個兒的口腹之就耽誤了正經買賣，那就本末倒置了。

　這點，齊睿算計得相當明白。

　睿哥可是個會過日子的人。

　別看就來了倆學徒工，那大鍋菜做出來味道也相當棒。

　一鍋白菜豆腐條，一鍋土豆燉排骨，現蒸的白面饃饃。

　劇組工作人員和演員們人手一個搪瓷缸子，隨意組合兩人一組，一個打白菜湯，一個打土豆排骨，掐倆大饃饃，也不講究，隨便找個空地兒，或者是找個紙箱子，把搪瓷缸子往上面一放，蹲地下就吃。

　邊吃邊說味兒不錯。

　這是普通工作人員和一般演員的待遇，林導這些個劇組核心肯定是在伙房里吃。

　齊睿來的時候就發現了，磚廠大變樣了，南邊起了一溜兒伙房和監舍，門口多了間門房，煙囪也重新做舊，呼呼冒著黑煙。

　馮子為了置景沒花心思研究原著，得到了海言的夸獎。

　海言那貨看馮子的目都不對勁兒了，直接超越了大綱子。

　馮子不知道他有那病，能得到編劇老師的認可，這貨樂得屁顛兒屁顛兒的。

　齊睿很為子同志到擔心啊，不過轉念一想，倒也無妨，子同志可是經過一次的人，承力很好很強大，說不定倆人王八看綠豆，攻守總相宜，就樂在其中呢。

　想到這里，齊睿一扭頭兒，見海言正往馮子碗里夾，馮子沖他颯然一笑，齊睿頓時覺土豆燉排骨不那麼香了。

　老太太愁眉不展的，拿著筷子攏共也沒夾幾次菜，大饅頭被咬得跟吃仇人的一般。

　齊睿就知道老太太發愁了。

　再看看對面圓桌上同樣愁容滿面的小胡同學，齊睿嘆息一聲，對老太太說：“得想轍啊，小胡的業務也太不練了，這麼下去，等這部電視劇拍完，不得猴年馬月了？”

　林導演也犯愁，一眼皮點頭道：“誰說不是呢，你瞧他那張臉僵的，就跟抹了層漿糊似的，又不是打鞋樣子，越板正越好，老進不了緒，這戲就沒法拍，一部電視劇，百分之七十的戲份都在他上呢，主角遲遲進不了狀態，你讓配角們咋配合？”

　齊睿嘻嘻笑道：“他找不到狀態，咱就幫他找狀態唄。”

　老太太聞言目一亮，忙問道：“你小子又有啥主意了？”

　“有啥主意您也得先好好把飯吃了啊，那誰，別看了就說你，馮珊，把老太太的菜端到灶上去，再盛碗熱乎的過來。”齊睿大聲沖珊姐喊道。

　馮珊立馬過來了，微笑著跟導演問好，又狠狠丟給睿哥一大白眼丸子，端起搪瓷缸子蹬蹬走了。

　喲呵，還有小脾氣了？

　三天不打……

　齊睿真不敢打。

　林導就呵呵笑：“快說，你小子到底有啥主意啊？”

　齊睿壞笑道：“我想了一招兒，這家伙不是找不到狀態麼，咱就把他給孤立起來得了，您跟演職人員們都打聲招呼，誰都甭搭理他，他跟別人說話也都甭接下茬，讓那貨自個兒會空虛寂寞冷的狀態去，等他會到孤獨了，周志明也就自然而然地出來了。”

　老太太噗嗤一笑，說道：“你這招兒可真損啊，不過倒也是個法子。”

　馮子扭過頭兒來，笑著說道：“意思是，打今兒起，我們都別搭理他唄，見了他還得躲著點兒走？”

　大綱子也覺得有意思：“我的理解是，工作上的事，關于戲的方面，該聊還得聊，平時扯閑篇兒就算了吧。”

　“然也，知我者綱哥也。”齊睿沖他挑起大拇指道。

　“那，要孤立他多長時間啊？”老太太笑呵呵問道。

　“自然是啥時候拍完啥時候結束了。”大綱子了一句。

　齊睿搖頭，說：“那肯定是不行的，長期孤立下去，對今后的拍攝肯定沒好，反而會適得其反的。”

　老太太一瞪眼，威勢就出來了，把筷子一拍，說道：“合著您這是車轱轆話啊，里外里都不行，道理全在您這邊，那您說，還能怎麼辦？”

　“您”都出來了，由此可見老太太有多著急了。

　齊睿心說，您才是導演啊，我又不專業，沒接過表演老師的教導，連您都沒辦法了，我能怎麼辦啊？

　這話也就在心里嘟囔嘟囔罷了，上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惹得老太太不快，撂挑子不干了，可沒地兒哭去。

　不過，齊睿也是個膽兒大的，沒吃過豬還沒見過豬走路麼，上輩子走過的劇組也不老，見過很多名導為了激發演員的緒想出了無數外招兒。

　這麼一想，他記得上輩子去探班《甲方乙方》，子同志就比較會調演員的緒，他那招兒或許有用。

　齊睿笑嘻嘻說道：“老太太，我還有一招兒，靈不靈的先不敢打包票，我只能說試試看，您要是信得過我，就讓我試試唄。”

　老太太是五十年代的北電畢業生，思想絕不守舊，聽齊睿說有招兒，就死馬當做活馬醫了，說道：“信得過，指定信得過，你就放開手腳干吧，總比一點招兒都沒有，大家坐在這里干瞪眼的強。你準備什麼時候放你的大招啊？”

　齊睿咧一笑，說道：“明天吧，不如今兒下午讓小胡先休息休息，調整調整，您要是著急，就先把施肖萌幾個的戲份給拍了，讓小胡同學先冷靜冷靜。”

　老太太點著頭，說道：“也好。”

　馮珊把飯菜端回來了，老太太開吃。

　吃完飯后，休息了半個小時，大家繼續開工。

　胡亞杰突然就閑下來了，林導讓林雪竹通知他，今天下午沒你的戲份，你自個兒找地方琢磨人去吧。

　小胡同學愣了一下，接著點頭，拿著劇本奔屋里去探尋周志明的心世界了。

　下午的戲份主要集中在施肖萌和嚴君兩人上。

　齊睿看得津津有味，娟子的表演還略顯青，不過畢竟是煤礦文工團出來的，又經歷過一年專業老師的打磨，雖談不上收放自如，卻也有模有樣的。

　有幾個片段演繹的不太，林導一提醒，立馬通。

　難怪是被林導一眼看中的人，領悟能力能打九分。

　霖姐就不消說了，絕對是這個年代的老戲骨，對嚴君這個角的把握太到位了，跟施肖萌你來我往，氣勢不落下風不說，還有一頭的意思，一點都不帶含糊的。

　嚴君本就是個警察，又對周志明暗已久，得知周志明進去后施肖萌一遍遍打電話找他，害怕到連累，約出去見面，告訴周志明出事了，以后不要再找周志明了。

　說實話，這段劇心戲，找不到周志明，施肖萌的焦急，得知周志明進去后施肖萌的錯愕、無法接、痛哭流涕。

　嚴君對周志明的暗，面對施肖萌這個周志明的正牌友時的心虛，又夾雜著一點憤，幾種緒糅合在一起，很難演。

　但霖姐就這麼牛，不演出了人的心世界，還把嚴君的境界提高了一層。

　的戲，基本上排演一次后立刻實拍，幾乎都是一遍過。

　讓老太太看得大呼過癮。

　齊睿也覺得霖姐簡直太牛了，這演技，絕對杠杠的。

　后世飾演嚴君的是誰來著？

　齊睿想了下，哦，是電視劇圈的第一媽宋春麗老師。

　總覺得宋老師演嚴君的時候年齡已經不小了，跟周志明完全不搭，倒有點姐弟的意思。

　霖姐雖說年齡也大，但霖姐保養的好啊，看著跟十七八的小姑娘似的，尤其是那一頭利落的短發，搭配上致的面容，特顯年輕。

　跟周志明站一起就不顯得那麼突兀了。

　下午的戲份順利結束。

　齊睿不知道從哪兒弄了束野花塞霖姐手里，嬉皮笑臉道：“恭喜恭喜，恭喜姐姐第一天拍攝順利完。”

　霖姐姐飛起一腳，笑罵道：“滾！”

　【作者有話說】

　冇了，懶得分章了，這章四千六百字，也不老了，明兒見哈大家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