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未晞對這個結果很滿意,這些人以為自己是誰,竟然來指責?高二太太見林未晞臉消融,大喜過,趕扶著林未晞坐回座位。林未晞半推半就地坐回去,英國公老夫人見這場鬧劇總算收場,沒有鬧不可收拾的局面,心也大大鬆了口氣:「燕王妃,剛才是老說話急,這才引起誤會。」
這就是拐彎抹角地道歉了,英國公老夫人畢竟比林未晞大了四五十歲,在以老為尊的宗法社會,一個祖母輩的人能說到這個程度上,實在比天上下紅雨還難得。林未晞前世如何能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聽到專斷又跋扈的祖母向自己道歉。
但是林未晞卻不是一個適可而止的人,最喜歡乾的就是趕盡殺絕。林未晞對老夫人抿笑了笑,容貌昳麗,這樣一笑更是恍若天乍破,春回大地,可惜說出來的話卻是另一種境地:「老夫人,既然今日這一場都是誤會,那搬弄口舌、引起這場誤會的下人在什麼地方?能把燕王府的事搬到國公府,想必這是王府的下人吧。在我治下,竟然有人敢做這種事,還誤導了老夫人和二太太,實在是罪該萬死。老夫人您儘管說出來,無論是什麼人,我總會狠狠治,給國公府一個公道。」
英國公老夫人聽到這話震驚了,驚訝地和高二太太對視一眼,都沒想到林未晞做事竟然這樣絕。高二太太也是大開眼界,往常見過的貴夫人中,哪一個不是臉皮薄的像紙,把面子看得比命還重,即便生氣,旁人好生求一求,們抹不開臉面,多半就這樣算了。可是林未晞卻不,們方才已經將話說到那個程度,幾乎將國公府的姿態放到塵埃里,好容易才把林未晞勸回來。然而現在林未晞還要追究傳話的下人?
高二太太第一次見這樣得理不饒人的子,這也太有恃無恐了吧?
可是誰讓人家當真有恃無恐了,林未晞是燕王妃,和燕王差了一有餘,還是燕王親自求回來的,燕王指不定怎麼疼呢。英國公府即便是姻親,搭上的也才是顧呈曜,他們真正仰仗的還是燕王,又怎麼敢得罪燕王十分喜的小王妃呢?更雪上加霜的是,這件事還是高然有錯在先。
高二太太在心中很是將高然罵了一通,這個攪事,自己闖下了禍被罰,就回家打長輩的主意,現在反倒要連累著長輩替賠小心。
高二太太小心地瞅了婆婆一眼,得到了婆婆的指示后,這才面帶愧地說了個名字。林未晞一聽就知道是高然陪嫁中的一戶陪房,雖然也是從國公府跟來的自己人,但是畢竟不能和陶媽媽、凝芙這等心腹比。林未晞也知道想一次就剪斷高然的左膀右臂是不可能的,能借著高然遞上門來的機會除掉的一戶陪嫁,也算收穫頗。
林未晞這樣想著,就如了英國公老夫人的意,沒有繼續追問,只是把這戶陪房打發了。正巧主人家也在,林未晞便說:「這戶陪房是世子妃帶來的,既然世子妃進了我燕王府的門,那這些陪房便都是我王府的人。只是他們畢竟是從國公府來的,我輕重拿不好,只能向老夫人請教一二。您說,這種搬弄口舌、挑唆姻親是非的惡奴,該如何置?」
英國公老夫人真的是很久沒有這樣糟心過了,說:「背主的刁奴留著做什麼,這種人便是國公府也是容不下的。王妃不必顧忌,直接發賣了吧。」
「好。」林未晞笑瞇瞇地應下,對宛月說,「傳老夫人的口令下去,將世子妃院里姓李的那家陪房全部發賣。」
英國公老夫人有口難言,這怎麼又了的口令了?高二太太算是見識了,天底下竟然還有這等難纏的人,而這個人,偏偏是高然的婆婆,國公爺都不敢得罪的燕王妃。
英國公府這一趟出來的實在是太沒意思了,本來打算來給孫撐腰,結果卻被孫的年輕婆婆涮了一頓,多年的老臉都丟盡了。不止如此,還賠進去一房陪嫁。高然出嫁時總共也只帶了兩房陪房,轉眼間便折了一房,這個損失不可謂不重。
索已經沒皮沒臉了,英國公老夫人乾脆豁了出去,不顧老臉問道:「王妃,年關將至,連朝廷都散了年假,世子竟然還要徹夜讀書?」
林未晞一時沒猜到老夫人為什麼問起顧呈曜,怕留下話柄,就只是含糊地應了一句:「世子的食住行向來是外院之事,概由王爺安排,我並不過問。」
英國公老夫人也只是起個話頭,並沒打算質疑燕王管教兒子的方式,而是接著問:「燕王殿下對世子管教之嚴,實在是讓我等嘆為觀止。只是讀書到底是清貴事,心有雜念不妥,世子既然要潛心讀書,那邊還留著大丫鬟,恐會攪擾世子學習吧?」
林未晞這才明白,原來英國公老夫人說的是雲慧的事。林未晞偏頭咳了一聲,臉上不由騰起紅雲,神尷尬起來:「雲慧的事……這是世子的房裡事,我這個繼母手恐怕不妥。」
英國公老夫人也覺得尷尬,和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說這些,這張老臉也掛不住。可是,這才是今日到來的主要目的,既然話已說到這裡,還損失了一戶陪房,那必須得把世子邊的狐貍理了。們見不到燕王,也不敢和燕王說這種事,那理世子的鶯鶯燕燕,當然要讓林未晞這個母親出手。
林未晞卻覺得這都是什麼事……雲慧前世便見識過了,這位伺候了顧呈曜十來年,比顧呈曜還要大兩歲。孩知事早,雲慧親手伺候著顧呈曜從男孩到男子,心恐怕早就把自己當房裡人了。而雲慧和卜媽媽走得近,兩人相模式比婆媳還婆媳,這種況下,外來的正妻想要立足,這兩位「功臣」就是個麻煩。
前世林未晞十分看不慣雲慧的做派,更是噁心卜媽媽把自己當半個婆婆的臉。想讓和雲慧效仿娥皇英親親熱熱?簡直做夢,雲慧也配。
林未晞前世和卜媽媽、雲慧這一系鬧得不可開,偏偏顧呈曜眼睛瞎,還一心覺得自己的嬤嬤和丫鬟都是好的。林未晞如今終於離開這個泥沼,一人獨大,說是呼風喚雨也不為過,為什麼還要沾染這潭爛泥?高然平時像防賊一樣防著,現在卻想讓出手解決雲慧,呵,哪來這麼大的臉。
林未晞堅決搖頭:「我年紀和世子差不多,本來就該避嫌,如今手世子的房裡事,傳出去什麼話?世子妃蘭心蕙質,又是世子不避萬難求娶來的,理這種小事自然不在話下。妻妾之事本就是世子妃的分事,這些還是給世子妃自己安排吧。」
要是高然能把雲慧打發了,哪還要借林未晞的勢呢?正是高然抹不開這個面,英國公老夫人才要來林未晞:「王妃這話差矣,世子到底要你一聲母親,晚輩一時識人不明,看不清好壞,還不得靠著王妃你這個母親來掌舵。王妃日後畢竟要靠世子來養老,和世子的母子分還長著呢,世子院里的事,你哪能當真一點都不管呢?」
英國公老夫人這是借著養老來威脅林未晞,林未晞即便日後有了子,也還是要靠顧呈曜養老,而高然這個媳婦的態度就尤為重要。世子畢竟不是林未晞親生的,日後養老日子過得如何,還不得看高然這個正妃?
林未晞聽懂了,怒,不再顧忌面,聲音也頓時冷清下來:「有一就有二,這樣說,世子妃是指著我來替安置妾室了?」
英國公夫人頓時失聲,繼母手世子的房裡事不是什麼好聽的名聲,可是名聲和規矩永遠只能約束在意的人,如果林未晞真的豁開面子不管不顧,借著這一次的名頭給顧呈曜賞賜婢。手顧呈曜的妾室,那旁人除了上輕視兩句,實際上又能做什麼?
室詭異地沉靜下來,林未晞和老夫人神都不大好。正在這時隔窗外突然傳出一聲響,像是什麼東西被撞掉了,屋裡的幾個人都吃了一驚,林未晞站起,聽到外面傳來低低的賠罪聲,其中還夾雜著問安的聲音。
林未晞神一下沉下來,快步走出去,正好看到高忱站在一邊,腳下是撞倒的花瓶。高忱的媽正抱著高忱,不住給另一個人請罪。
高忱竟然躲在外面聽?林未晞心裡驚怒,但還是忍下,先行萬福:「王爺。」
顧徽彥點了點頭,示意林未晞起來。高忱形小,又藏在隙中,要不是顧徽彥從外面回來,恐怕還不知要躲多久。高忱跑回來聽當然是家裡的授意,姨娘時常讓他這樣做,時間久了,高忱自己也學會了。可是今日卻不小心被人發現,還撞倒了花瓶,看娘的臉,高忱即使還不明白事理也能意識到,這次禍闖大了。
娘也沒料到小爺去聽竟然正巧被燕王發現,驚嚇之下失手撞到了王府花瓶。這是唐朝的瓷,越瓷如今早就停產了,早在前朝越瓷就已經有市無價,現在越瓷的價錢娘想都不敢想。娘被嚇得不輕,不住賠罪:「王爺恕罪,爺並不是故意撞倒花瓶的。爺他還小……」
英國公夫人由高二太太扶著走出來,見到外面的景象,表也不大好。顧徽彥淡淡朝地上掃了一眼,說:「無事,不過一個花瓶罷了。來人,掃了罷。」
兩邊的侍應聲上前,從媽到英國公夫人都鬆了口氣:「謝王爺。忱哥兒年紀小,還不懂事,失禮之還請王爺勿要計較。」
顧徽彥沒打算說話,林未晞見狀接話道:「一個花瓶而已,摔了就摔了,沒傷到人就好。用不用我喚人來給他看看手?」
英國公府的人都有些尷尬,自然趕說不用了。老夫人在心中嘆,燕王府果真家大業大,越瓷的花瓶,竟然能說出摔了就摔了,掃走就是。英國公老夫人在心中慨了一番,轉而擔心起另一件事,燕王什麼時候進來的?前面的話,他聽到沒有?
事實上顧徽彥現在的心也不大好,這當然不會是因為抓到一個小孩子聽。他位高權重,自不會做聽這種有失份的事,但是他多年作戰鍛鍊出一副好耳力,而方才英國公老夫人和林未晞說話,也沒有刻意低聲音。
林未晞說,和世子年紀差不多大,後面高家的這位老封君更是說,林未晞以後得由顧呈曜來養老,他們倆才是長長久久要相的人。
顧徽彥的本來尚可的心突然就雲布。
他這些年來步步為營,一步步走上權勢巔峰,然而再縝的籌謀都無法改變。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抹去,他比林未晞大了一有餘的這個事實。
他本來是不在意的,可是就是最近,他看著年輕而亮的林未晞,再看到自己風華正茂的兒子時,總會生出一種荒誕來。不可否認,林未晞和顧呈曜年齡相恰,都年輕而活力,他們才該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而不是他。
尤其是英國公老夫人的那句話,林未晞日後總是要由顧呈曜養老的。說來可笑,林未晞和顧呈曜恐怕才是相伴最久、羈絆最深的人。禮法社會中,兄弟會分家,父子會仇,夫妻會和離,唯有母子關係,無論如何都不能斷絕。
顧徽彥突然就想知道,林未晞對這場因為賭氣和意外而不得不締結的婚姻是怎麼想的呢?不肯給顧呈曜安排妾室,又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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