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謝郬又吃了一頓補償菜,??肚兒甸甸走出天香樓。
在街面行走時會戴上紗簾帷帽,這邊走走,那邊逛逛,??進了一家店。
高瑨遠遠隨在后,??往那‘天字閣’的招牌上看了一眼,便躲店斜對面的巷子里,??等了大約一刻鐘,便見換了一裝扮的謝郬從店走出。
買了一男裝,??今日為了方便出宮,??梳的是極其簡單的發髻,??約莫就是做好了換裝的打算,除下子頭飾,??綁上書生發帶,??手里加個折扇,那姿俊,??書卷風流的勁兒還真像個從富貴人家出來的白面小公子。
怕被發現,??高瑨并未立即跟上。
就在此時,蘇別鶴尋到他:
“陛下,打聽到了。”
高瑨點頭,??往已然走遠的謝郬背影看去一眼:
“走。”
謝郬將帶出宮的包袱寄在店中,換了裳出來,大搖大擺的搖著扇子往城外走去。
城外有條道可以直達西大營,是謝鐸回西大營的必經之路,??這條路除非軍部的人,??一般百姓客商不會經過,??平常路上沒什麼人走,??安安靜靜,??冷冷清清。
謝郬估算著老謝出門時謝鐸剛回去,洗澡換服吃飯再稍事休息,約莫午時過后便會從這里經過回他的西大營去。
謝郬優哉游哉,在道旁一座涼亭中歇腳,等了約莫兩刻鐘后,終于聽見道上傳來踢踏的馬蹄聲。
馬上之人年輕氣盛,鼻青臉腫,不是謝鐸是誰。
在策馬經過的時候,謝郬一邊搖扇子一邊隨手將幾塊先前從涼亭周圍撿的石頭彈出去,一顆正中馬脖子,一顆正中馬前,控制好力道,不至于讓馬傷,卻也能功停。
只聽一聲馬蹄嘶鳴聲后,謝鐸座下的馬忽然昂首立起,兩只前蹄高高舉起,一度將馬半立而起,幸好馬背上的謝鐸功夫底子還不錯,及時拉住韁繩夾馬腹,要不然這一下鐵定會從馬背上摔下來。
謝鐸將馬安下來后,自然知道馬突然發狂跟路邊涼亭中的一個書生打扮的人有關系,見他站在涼亭臺階上,悠閑自在的搖扇,自在悠閑。
謝鐸氣不打一來,本沒來得及看臉就從馬背上翻而下,氣沖沖的尋過去怒罵:
“你丫什麼人?找死……嗎……”
謝鐸邊走邊罵,可等他走到涼亭前,正式對上涼亭中那人黑白分明,清涼淡薄的雙目時,所有的憤怒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倒吸一口氣的膽寒,以及面上、上那些仍未痊愈傷口的作痛。
“怎,怎麼是你?”謝鐸下意識后退半步。
謝郬合上手中折扇,對謝鐸招手,讓他過來說話。
謝鐸子僵,別說過去了,他整個人仿佛被點了道,本不了,可見上回謝郬對他手留下的影有多大。
“嘖!過來呀!要我下去請你嗎?”
謝郬大喝一聲,謝鐸果斷解,三步并做兩步跑上去,厲荏的回了聲:
“喊,喊什麼喊?我,我,我這不來了!”
“哼。”
謝郬冷笑一聲,謝鐸就做出防作,不由自主往后退去,上還愣愣的找面子:
“你,你,你再敢對我手,我,我,我說什麼也不會饒你了!到,到,到時候你,你可別怪我!”
謝郬:……
算是見識到什麼用最慫的語氣說最強的話,將這小子從頭到腳看了一遍,仍舊哪兒哪兒都看不順眼。
“什麼你你你我我我,能不能把舌頭捋直了說話?”謝郬學著他說了兩句,還故意做出個丑化謝鐸的表。
“你!”
這囂張無禮的樣子讓謝鐸恨得牙,又不敢跟手,只能把氣往肚子里憋。
“你當了東西兩大營的監軍,那賣花的案子差得怎麼樣了?”謝郬往涼亭中間的石凳上坐下,翹著二郎,一邊搖扇子一邊問謝鐸。
那悠哉哉的模樣看得謝鐸再度眼疼,終于氣一回:
“要你管!”
只聽‘砰’一聲,謝郬隨便抬腳一踢,用石頭打磨而的石凳子就應聲到底,咕嚕嚕滾下涼亭臺階。
看著那只被踢出涼亭,直接裂開的石凳,謝鐸瞪眼氣,覺得自己倔強的后頸被命運無扼住。
無形中仿佛有一雙強悍的手扥著他的后脖頸把他送到優哉游哉搖扇子的謝郬面前,規規矩矩敘述起來:
“我第一次當監軍,很多人不配合,我知道是誰,可沒人敢出來作證。”
謝郬聽著覺得很合理,謝鐸無端端的從一個小小校尉,搖一變了監軍,雖說他頭上頂著超級軍二代的頭銜,可軍隊里認的是能力和功勞,頭銜的作用其實不大。
“王太尉之子屢屢與你為難起沖突,他也參與賣花案了?”謝郬問。
“他沒參與|,參與了拋尸。”謝鐸說。
“你是怎麼知道的?”謝郬問。
謝鐸努了努,語氣不屑的回道:
“事后聽說的,那幫孫子做了這事兒后,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早當談資嘲諷。”
謝郬說:“當談資的話,那應該很多人知道。就沒有一個敢站出來指認的?你是不是平時人緣太差了?”
謝鐸氣得不行,深吸兩口氣后,耐著子解釋:
“正因為他們是當談資說出去的,才不好作為辨別證據,這種事一傳十十傳百,每個人聽到的版本都不一樣。”
謝郬半信半疑的看著謝鐸,謝鐸有些無措,擺手道:
“算了算了,你怎麼想就怎麼想,我回軍營了。”
說完,謝鐸便想轉離開,誰知剛轉,后又傳來‘砰’一聲,另一只石凳咕嚕嚕從謝鐸腳邊滾下臺階,裂兩半。
只聽后傳來宛如地獄惡鬼般的聲音:
“我讓你走了嗎?”
謝鐸頭皮一,鼓起勇氣轉質問:“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謝郬將紙扇背在后,踱步到謝鐸面前,冷面冰霜般盯著他,盯得謝鐸后脊背骨都開始發涼,忍不住打量周圍環境,安靜、荒涼……
要在這里把謝鐸滅口,估計誰都猜不到是做的。
謝郬對謝鐸步步,謝鐸步步后退,終于被謝郬得背靠亭柱,退無可退,自從那日被嚇破了膽后,謝鐸算是徹底栽了,盡管這張臉跟他嫡親姐姐生得八|九分相似,可謝鐸就是清楚的分辨出們的不同。
就在他得想跪下的時候,冷著臉的謝郬忽然展一笑,用扇子在謝鐸臉上拍了:
“帶我去軍營見識見識唄。”
謝鐸直在亭柱上,聞言愣了:“啥?”
謝郬退后兩步,給他空間,重申一遍:
“我說,帶我去你們大營。”
謝鐸搞不清楚狀況:“你,你去軍營干什麼?”
“我沒去過。”謝郬答得理所當然。
謝鐸崩潰:“你沒去過……也不行啊!營地里不讓人進。”
謝郬指了指自己這打扮,又從袖袋里拿出兩撇小胡子,當著謝鐸的面在自己上上:
“我是你小叔謝五,不是的。”
謝郬一開口,居然真的是一道清朗的男聲,直聽呆了謝鐸,瞬間懷疑肚子里是不是還住了個男人。
“你,你這聲音……”謝鐸問。
“口技啊。見多怪。”謝郬說。
謝鐸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隨即又搖頭:
“不行不行,還是不行,被爹知道我就死定了。”
謝郬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要是不行,你現在可能就死定了。”
謝鐸:……
謝郬又說:“行了,我保證不會給你惹麻煩。再說了,我剛和老謝在天香樓見過,他知道我要來找你。”
謝鐸有點不敢相信:“爹,知道?”
謝郬毫不覺得心虛,認真的點了點頭:“知道啊。他現在要去太尉府找王威,不然就跟我一起了。”
移花接木的說謊技巧是謝郬從小練到大的,不知有多爐火純青。
謝鐸聽謝郬自然而然的說出他打王威的事,還知道爹去了太尉府,他出門的時候,門房確實說爹爹從外頭回來,換了裳,往太尉府去了。
種種重合的事打消了謝鐸心中的八疑慮。
“那行吧。但你到了軍營千萬別惹事,看看就走。”謝鐸吩咐。
謝郬爽快點頭:“知道了知道了。”
謝鐸調整氣息,走下臺階來到自己的馬前,對仍站在原地的謝郬說:
“上馬。”
謝郬搖頭,說:“我要坐馬車。”
謝鐸生氣:“矯什麼?我現在到哪兒給你找馬車去?”
謝郬用扇子指了指城門的方向:
“你騎個馬去城里雇輛馬車,很快的。我在這里等你。”
謝鐸簡直要被謝郬給氣死了,想跳起來反抗,卻在看見謝郬坐在石桌旁掂量桌上幾塊碎石頭之后,被澆滅了氣焰,翻上馬回城去。
謝郬看著他離開的影,低頭看了看自己紅通通的手掌,暗道:
哼,你打我手!我折騰你兒子!
不過,有輛馬車待會兒回城方便些,還得在傍晚前趕回宮里呢。
謝鐸很快就從城里回來,后果真趕了一輛青蓬馬車,謝郬倒是沒挑三撿四,上了馬車,跟在謝鐸后往京郊的西大營去。
京郊大營離京城約莫小半個時辰的路程。
到了地方后,謝郬讓趕車的把馬車停在營地外頭,另外給了他二兩銀子,讓他在外面等。
謝鐸也下馬來,陪謝郬一起走進軍營,守衛士兵們對謝鐸行禮,往謝郬看去,問謝鐸:
“監軍,這位是?”
謝鐸干咳一聲:“我家小叔,他隨我進營,讓開。”
若是從前,守衛們肯定還要再盤查一番,但謝鐸如今升做監軍,一躍了軍營二把手的位置,守衛們可不敢得罪,速速讓行。
謝郬一邊搖扇一邊昂首營,步履從容,神自然,經過守衛時說的那句‘有勞’更是低沉有磁,守衛們毫不曾懷疑。
進了營地之后,謝郬便自走到謝鐸前,反正現在是謝鐸的小叔,輩分上走前頭應當應分。
謝鐸原以為到了他自己的地盤就不會被謝郬牽著鼻子走,或者說,肯定會收斂一點,誰承想,到了軍營簡直像虎山林,魚歸大海,更得心應手了。
自己跟在后,仍像個小弟。
謝郬從容不迫跟一隊巡邏兵點頭致禮后,對謝鐸問:“監軍營帳在哪兒啊?”
謝鐸指了指就在不遠的營帳,謝郬點點頭正要過去,就見迎面走來幾個打著赤膊的男人,為首那人魁梧高大,糾結可怖,毫不在意袒|著膛,服掛在肩上,滿大汗,這幫人像是剛打過架的地般,一路縱說笑,眉飛舞,讓人看了直恍惚這里真的是軍營,而不是龍魚幫。
他們由遠至近,言談聽了幾句,無非就是‘算那小子倒霉’‘想揍他好久了’之類的話。
那些人看見謝鐸,笑聲減淡,神倨傲起來,謝郬看他們拿在手里的甲花紋,最多也就是校尉,看見已經升做三品監軍的謝鐸居然毫沒有要行禮的意思。
謝鐸也看見了他們,拳頭立刻就了起來,神也變得凝重。
謝郬見他杵著不,輕聲問他:
“西大營中的軍法,容許士兵衫不整在營房中行走嗎?”
謝鐸沒好氣回:“怎麼可能。”
謝郬一扇子敲在謝鐸上:
“那你怎麼不管?你不是監軍嗎?”
謝鐸眉心蹙得能夾死蒼蠅,雙目發沉,瞪著那些人。
他沒有主追究那些人,反而那些人卻過來挑釁謝鐸,裝模作樣對謝鐸拱了拱手,說的話卻怪氣:
“喲,這不是我們的監軍大人嗎?我們是不是該給監軍大人跪下行禮啊?”
說話的是個跟謝鐸差不多的年輕人,舉止輕浮,言語傲慢,邊人又對他唯唯諾諾,奉承阿諛,用膝蓋想也知道定是哪個世家送來軍中混日子的紈绔子弟。
“彭褚!你給我放尊重點,以為我不敢你嗎?”謝鐸厲聲質問。
話音落下,那幫以彭褚為首的紈绔子弟竟哄笑起來,彭褚上前與謝鐸面對面挑釁道:
“喊算什麼本事。有種你我啊。敢嗎你!”
謝鐸氣得額頭上青筋暴起,卻還真就一不敢,彭褚見他這樣,更加囂張,跟他后那幫人笑著轉離開。
誰知一轉頭,就有一只腳迎面踹來,把他整個人都踹飛出去多遠,重重摔在地上,砸出一個淺坑。
謝鐸呆愣愣的站著,他先前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強壯如牛的彭褚從他面前輕飄飄的被踹飛了。
他曾經跟彭褚過手,知道他的力氣非常大,竟然就這麼被踹飛了……飛了……
而那個把人直接踹飛的大魔王正在他邊滿不在乎的撣鞋面。
“他讓你他試試,試試就試試,也就那樣嘛!”謝郬說。
謝鐸咽了下嚨,對大魔王的實力又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紈绔子弟們把彭褚扶起來,只見他鼻橫流,里也沒好哪兒去,努了半天,吐出一顆帶的后槽牙,頓時指著謝郬的方向怒不可遏:
“你他娘的是什麼東西?你不是西大營的人!謝鐸,你私帶外人進營,知法犯法,我要去主帥那里告你!”
西大營的主帥是廣平侯,也是彭褚的舅舅。
彭褚后那幫紈绔子弟也來了勁,紛紛吵嚷著要把謝郬拿了去告主帥。謝鐸當然不會讓他們把謝郬帶走,便與他們爭執起來。
玉垣等收到消息說謝鐸回來了,從營帳出來找他,正遇上謝鐸和彭褚他們對上起爭執,趕忙過來勸阻。
“哎呀,都別吵了。主帥今日不在營中,特意吩咐過不許鬧事,你們就不能消停些。”玉垣勸著,轉對謝鐸說道:
“別鬧了,還嫌近來營中事不夠多嘛。”
謝鐸憤然,彭褚他們也知道近來營地里不太平,確實不宜把事鬧大,一幫人推推嚷嚷的走了。
惹事的人走了,謝鐸和玉垣都暗自松了口氣,一行人往謝鐸的監軍帳中走去。
謝郬跟著進,玉垣他們問道:“謝鐸,這位是?”
謝鐸正猶豫怎麼回答,就聽謝郬用男人的聲音回道:
“我是謝鐸的小叔,你們也可以我小叔。”
玉垣等聽了,將謝郬從頭到腳看了兩眼,打趣道:
“你年紀看著也不比我們大多。”
謝郬不客氣的坐下:“管我比你們大多,我就這輩分。”
“可謝鐸的叔叔我見過,不長你這樣。”玉垣跟謝鐸是朋友,自小出將軍府,對將軍府中有幾口人很悉。
謝郬毫不心虛,繼續瞎編造:“堂的。”
謝鐸怕越編越不像話,倒了杯茶送來:
“別說了,喝茶。”
謝郬接過茶杯,聳了聳肩,按下了跟這些小朋友繼續講故事的沖。
“小叔,您剛才那腳踢得可太妙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彭褚給人踢倒呢。”玉垣是個自來,很快就接了謝郬是謝鐸小叔的設定,并愉快的上前攀談。
謝郬覺得謝鐸這朋友還大方,跟謝鐸那扭扭的子不知怎麼下來的。
“那個彭褚什麼人?他天挑釁謝鐸嗎?”謝郬用男聲問。
玉垣正要說話,謝鐸搶先道:
“他就是賣花案的主犯之一。”
謝郬有些意外:“他?之一?”
謝鐸點頭:“嗯,這事兒說到底就是彭褚跟陶斌做的孽,賣花是他們擄回營地的,人也是他們|的,就因為沒有證據,只能看著他們逍遙法外,可惡!”
“這倆人什麼來頭?”謝郬問。
“彭褚是滎侯世子,陶斌是廣平侯世子,他倆表兄弟,都是一樣的禽。”玉垣義憤填膺道。
謝郬總算弄清楚這賣花案到底怎麼回事了。
怪不得兵部尚書田有為也不敢他們,滎侯府和廣平侯府如今都算是如日中天的勛貴府邸,犯事的還是這兩家的世子,若把他們抓了,只怕兩府都不會善罷甘休。
田有為沒背景,沒家世,自然不敢得罪他們。
“此事……”
謝鐸的話被營帳外的聲音打斷:
“監軍,您快出去接駕,陛下突然駕到,主帥不在營中。”
“噗——”
謝郬剛喝進里的茶就那麼噴了出來。
連都來不及一下,就愣愣的看向營帳外,剛才是不是聽錯了,誰來了?
而謝鐸也滿臉疑,甚至看向謝郬,想從這里獲得‘陛下為何突然駕臨’的第一手報,然而看到傻眼的謝郬時,他才瞬間反應過來。
急急沖到謝郬邊,用無聲的口型問:
“怎麼回事?陛下來找你的?”
謝郬哭無淚:
【你可別是個烏!】??w??,請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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