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丈夫終于看向自己，目和聲音都如此溫，何氏的淚水涌上來。

　這是之前沒有過的。

　覺得或許丈夫終于想通了，想重歸這個家，想跟自己過好后半生。還好江氏那天沒有留下吃飯，是自己造次了……

　不想離開他，鼓足勇氣說道，“我也留在這里服侍婆婆。”

　鄭吉強扯出的笑沒了，目也冷峻起來。

　鄭老駙馬說道，“他們母子多年未見，想說說己話。有些事，來日方長。”

　鄭吉的變臉已經讓何氏無地自容，“來日方長”幾個字更是讓何氏惱不已。覺得屋里的所有人都在笑話，扭頭快步走了出去。

　寒星閃爍，刺骨的寒風迎面襲來，一點沒讓臉上的熱度退去。

　那個狐貍有什麼好，都死了那麼多年，還死死著這個正妻。

　江意惜的的面孔出現在那片星中，越來越模糊，變一個長滿青草的墳頭……

　大長公主拉著鄭吉的手仔細看著。

　印象中的兒子還是年時候，戴著珠冠，穿著華服，白皙俊朗得如天上謫仙，高興時笑得燦爛，倔強時九頭牛都拉不回……

　而眼前的兒子，皮呈麥，眼角有了皺紋，角留著短須，目沉沉，渾散發著一攝人氣息，令這個母親都有些懼怕……

　的兒子，已經蓄須了！

　大長公主握著兒子的手，不敢再把兒子往外推，央求道，“吉兒，留下吧。你不喜歡何氏，就各過各的。娘不會再強求了。”

　看到老母親的頭發已經大半灰白，眼里含著淚，聲音著懇求，不再有之前的強勢，鄭吉的心也了幾分。

　他說道，“母親言重了，兒子不敢當。”頓了頓，又說道，“何氏沒有錯，都是我不好，這輩子注定我要辜負。娘和爹對好些，盡量讓在家里生活無憂。忠孝不能兩全，我年后還是要回去，那里缺不了我。”

　大長公主落下淚來。

　鄭老駙馬覺得兒子愿意在家呆這麼久，已是難得的進步，之前在家連五天都沒呆滿過。不能再像原來那樣把他急，要徐徐圖之。

　他笑道，“宜昌，兒子在家陪你一個月，很好了。”

　次日，鄭吉把禮分派好就進宮面圣。

　何氏托病沒去正堂侍疾，再一次心死。之前在那里還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現在，自己礙眼了。

　下人抬了一大箱子禮進來，說是老爺送的。

　何氏面無表打開箱子。

　里面琳瑯滿目，有首飾、巾、擺件、絨毯、眉石，都充滿了異域風。特別是兩錦盒波斯眉石，最得晉和朝人喜歡，拿著銀子都沒買。

　鄭吉只要回家，送的禮都極其厚重。

　他想用錢彌補虧欠？偏不如他的愿。

　自己的人生和臉面都沒了，拿著這些東西有何用！

　何氏拿起一盒眉石摔在地下，又要拿首飾摔，被唐嬤嬤抱住。

　其他下人都嚇得退了出去。

　唐嬤嬤流淚道，“夫人，你這樣做會讓大長公主不高興。這個府里，若再討了老人家的嫌，你的日子就真不好過了。”

　何氏哭道，“嬤嬤，我心里苦啊……”

　唐嬤嬤道，“老奴知道，老奴也心疼夫人。夫人哪，男人的心不你上，就更要籠住公婆的心，不能再讓他們厭棄你……”

　下晌，孟老國公幾個老臣也被皇上宣進宮里，同鄭吉共同商議西部局事。商議至深夜，第二天早上才回家。

　這天鄭吉一直陪著大長公主，讓大長公主和鄭駙馬極其滿意。

　大長公主一直是笑著的，除了吃飯上凈房，就沒松開兒子的手。

　何氏沒來礙眼，正堂里的三人相融洽，似乎又回到二十年前。

　傍晚鄭璟從國子監回家。

　面對父親，鄭璟心里很矛盾。既陌生，新奇，崇拜，害怕，又替母親有所埋怨。

　他給鄭吉磕了頭，“兒子見過父親。”

　由于生疏，他連“爹”都不好意思。

　一別八年，那個小小稚已經長翩翩佳公子，還中了秀才。

　鄭吉眼里難得地盛滿笑意，說道，“起來吧。”

　鄭璟站起，俊雅，溫潤，又有一英氣，非常像自己。

　鄭吉又滿意地點點頭，“你母親把你教養得很好，要好好孝敬祖母、祖父，還有你母親。”

　鄭璟躬道，“是，兒子會的。”

　亥時初，大長公主睡著，鄭駙馬也去西屋歇息。

　鄭吉對鄭璟說道，“你回去歇著吧，我要在這里陪你祖母。”

　鄭璟小聲央求道，“兒子在這里陪祖母，父親去陪陪我娘吧。這麼多年，我娘著實不容易。”

　鄭吉沒想到兒子能提這個要求，愣了愣。

　鄭璟又說道，“父親，兒子約聽到一些傳言。不管如何，我娘沒做錯任何事，是大長公主府三六聘，用八抬大轎抬進來的正妻。這麼多年來，我娘孝敬公婆，謹守禮儀，對兒子更是無微不至。兒子覺得，父親該給的面，還是要給。”

　鄭吉有些惱，又覺得兒子這樣護著母親也算有所擔當。

　他沉默片刻，想了想措辭說道，“是，你娘沒有錯，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但有些事勉強不了，這輩子就這麼過吧。不過，我只會有你娘一個妻子，名份上不會委屈。大人的事你不要參和，好好孝敬你娘，多開解開解。”

　鄭璟明白了，父親和母親不可能和好，母親的名份永遠在。

　他知道，母親想要的恰恰是夫妻份。但看父親的態度，還有他一慣的堅持，母親要的他永遠給不了。

　鄭璟替母親悲傷，卻不敢再多說——多說也無用，只得退下。

　不知什麼時候又下起了雪，寒風夾著雪花吹在臉上，割得臉生疼。

　鄭璟去了母親的院子。在這個寒冷的晚上，只有自己能給母親帶去溫暖了。

　其實，心在別人上，他的份不要也罷。

　母親為何就想不開呢？

　鄭璟輕輕一推，院門開了。

　母親知道自己今天回府，一定還在等他。

　幾間上房燈火如晝，母親果真在等他。

　鄭璟向上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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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只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