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宜寧小心地覷著周稷的神，不知道怎麼回事，心里有點心虛，“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

不自覺間，王宜寧的話已經有些偏向江季姝。

“不過你也別怪嫂子，那麼個場面，誰都得生氣。”

周稷沉眉，半晌，低笑一聲，間都是譏誚，他開了口，“行，我知道了，你去看看老太太吧。”

王宜寧連連點頭，小心地指了一下病房的方向，“那我去啦。”

周稷嗯了一聲，沒再多說其他。

等人一走，走廊里瞬間變得寂靜起來。

周稷弄了下兜里的煙，指節了，想拿出來，念頭只起來一瞬，又作罷。

他倚著墻，頭慢慢仰起來，顯得有些頹唐。

他在想，枉他自詡樣樣都能做到極致，在對待江季姝的事上，好像總是有些無力。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究竟是為什麼。

可有一點，他很清楚。

他太過放縱葉知暖了。

當著他的面，都敢玩這些文字游戲，那要是背著他呢，又會做些什麼？

想到這里，周稷就一陣煩躁。

他瞇了瞇眼，忽視掉心里的鈍痛。

如果他沒有對江季姝的為人那麼篤定，是不是就真會聽了葉知暖的話，然后去找江季姝的麻煩。

答案是篤定的。

他怒氣上心頭的時候，哪里會顧忌這麼多。

可他心里很清楚，他們本就矛盾從生，再添爭吵，只怕會更不愉快。

畢竟，留在他邊，本就是他強求所得，心不甘不愿。

隨著這個認知越來越清晰，周稷越發覺得有一無名火在心頭醞釀、滋長、一發不可收拾。

這是對他自己的火。

周稷頭一次生出自省的緒，他甚至有些害怕等會該怎麼見到江季姝。

會怎麼看他啊。

這個念頭在心底一起，周稷的心里就是一驚。

他在干什麼。

他什麼時候會在意別人的看法？還為此苦惱難過。

不遠傳來一陣腳步聲。

周稷抬眼看過去，眸中還帶著未散的晦暗緒。

“你已經醒了，知道你在，你過去呢。”

周稷嗯了一聲，想了想，開口，“媽，這次是我沒考慮周全。”

楊夢也是第一次聽到自己這兒子幾近示弱的話，心頭一酸，“也怪我，我就在那坐著，也沒把人給你看好。”

說完，頓了頓，問出自己最想問的一個問題，“先前江季姝也在，我沒來得及開口問你，不是傅家的兒媳嗎？怎麼……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稷在外面的事，一向是不太清楚的。

也只知道，周稷在外面算是花邊新聞多一人，可大多數也都是逢場作戲，自己的兒子還是知道一些的。

之前那葉知暖不予置評。

可現在這個，就有些離譜了吧。

這話剛問出口。

楊夢突然就想起來一事。

那應該……是老太太過壽的時候吧。

是有親眼看到的。

傅鋮和江季姝出雙對，又有各種天作之合的傳言在，儼然是當場最般配，最引人注目的一對。

而周稷這樣一向高高在上的人，居然跑去跟江季姝搭話。

問的好像是，旁邊有人嗎？

楊夢的心頭一怔。

這句看似平常的話在現在想起來，居然帶了兩分笨拙。

難以想象，這樣的詞會被放到周稷上。

他輕狂自傲，干什麼都信手拈來，怎麼會笨拙呢？

這也就算了，他后來也一直有在和江季姝搭話。

問他，你們認識嗎？

周稷說，才認識。

這些東西不能想，一想就很容易看出破綻來，楊夢暗暗悔恨，當時明明也有看出來了點不對勁，怎麼就沒仔細問問呢？

周稷的步子頓住，背影微僵，聽到這個問題，下意識攥了攥拳。

他微側眉目，開口，“先前確實是，可現在，以后，都不會是了。”

這話里的承諾和宣誓意味很重，楊夢下意識仔細又帶著些許探尋地看周稷的神。

“你說清楚。”

“我們之前在一起過。”說到這里，他頓了一下，曬笑，“后來為什麼分開，我也忘記了，我還沒緩過神呢，就消失了。”

楊夢顯然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答案。

問，“消失了？”

又想起來什麼，小心地問，“那幾年，你突然全國各地跑，是為了找嗎？”

周稷擰眉，承認，“是。”

他說完這話，像是突然在心里承認了什麼東西，又補了一句，“所以，這五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我確實不知。”

“不過，我知道一點，生下了歲歲，又把他帶大，長到現在。”

楊夢聽到這里，問他，“孩子是歲歲嗎？”

周稷的面上帶了點意，眸微亮，“小名歲歲，大名江濯。”

略微停頓了會，反問，“好聽嗎？”

楊夢把這兩個字在心里過了兩遍，點頭，“好聽。”

“你不知道，這孩子跟你小時候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我一見到他，就知道，絕對錯不了的。”

周稷扯了下，他又何嘗不是這麼想的呢？

說到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我過去看看老太太。”

楊夢站在他后，臉一變再變。

周稷走到拐彎，聽到這麼一句話，“你很這姑娘吧？”

楊夢用的詞不是喜歡，是。

周稷的影頓住，背脊僵直。

過了很久，楊夢都沒有聽到答案。

嘆了口氣，以為自己得不到什麼答案了，準備下樓。

“對。”

楊夢下意識回頭，那邊已經沒有人了。

可空氣暗暗浮，那一個字準確無誤地傳到了耳朵里，一遍一遍回響。

愣了會，啞然失笑。

周稷散漫了這麼些年，曾經無數次聽到這個問題。

當初在一起的時候，葉知暖也曾經問過他。

“阿稷，你不我啊？”

他輕笑，年意氣，摟的腰，隨意安，“怎麼算？”

葉知暖輕嗔，“我不管，反正你就是我，我知道的。”

他從沒給過誰肯定的答復。

可就在剛才，他當著自己母親的面，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他是江季姝的。

有多呢？

算哪種呢？

他哪里說得清楚。

走到老太太的病房門口，他才整理好思緒，然后輕推開門。

葉知暖正坐在老太太邊，臉上還帶了點未干的淚痕。

周稷看到，先是眉頭一皺，然后開口，帶著怒氣，“我剛才跟你說的，沒聽懂？”

葉知暖抿，聲線低，“阿稷。”

卻沒回答他的問題。

周稷沒了耐心，看，“你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