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出口，別說慕煙燭了，江清池自己都愣住了。

他習慣用咳嗽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別過臉去，再一抬眼，慕煙燭已經一溜煙往前跑去了。

1個、2個、3個……

一下子就超過了三個人。

現在和第三名不相上下。

第三名也不是好惹的，和慕煙燭較起了勁，誰也不想當第四。

江清池眼裡隻能看到一個慕煙燭。

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傻妞進了自己的世界，然後和他的生活產生了千萬縷的聯絡。

好像第一次見麵的場景還在眼前，那個時候彼此都是陌生和疏離，尷尬又拘謹，他冷漠又不耐煩。

漸漸地絡起來，覺得是個不錯的人，人品不錯，獨立又有主見，比他認識的那些富家大小姐好太多。

是了，他小時候很花心，喜歡的人都是長得漂亮的小姑娘，但除了漂亮，一無是。

久而久之，就覺得那些大小姐沒意思，大同小異，每天在他耳邊說化妝品、名牌包包和服，說家裡又買了一輛跑車，說他們的父母談了一個億的大單子。

但慕煙燭會和他說夢想，說對未來的規劃，說自己畢業之後，一定會進雜誌社或者編輯社，這一輩子要同文字打道，說起夢想的時候，的眼睛很亮，盛著滿堂彩。

江清池一隻手抄在口袋，卻到了一個小小的山竹。

拿出來一看，山竹上麵用黑的油畫筆，畫著一個傻乎乎的笑臉。

忽然想起來，慕煙燭每次給他塞一個山竹，都要在上麵一個笑臉，傻乎乎的。

「我啊，一定要賺很多很多錢，這樣將來每天都可以吃山竹了，我想要靠我自己的實力，躋於上遊的生活圈，我知道這很難，但我一定會努力。」

「江清池，我養著你，沒事兒我有錢，我現在賺的錢足夠咱倆花了。」

嗯。

他已經忘記要問家裡要生活費了。

因為這幾天他的吃喝穿，都是花慕煙燭的錢。

「你去問問，哪個姑娘願意無條件包養你，供你吃穿喝，你問問是誰，有的話我無條件同意做咱家兒媳婦！」

言唸的話在耳邊迴響，江清池再次注視慕煙燭那邊，發現已經跑到了終點。

不是第三名，是第四名。

育老師在罵罵咧咧：「你倆一個4分30，一個4分31，都及格了，搶什麼搶。」

江清池把山竹抄兜裡，然後笑著跑了過去。

他笑得特別燦爛，一口大白牙，跟個沒長大的孩子一樣。

慕煙燭已經累垮了，一屁坐在地上。

江清池把拉起來，把上的外套下來，罩在上裹著。

他低斂著眉梢瞧，瞧跑得臉頰紅撲撲，勾了勾角笑起來，「老四。」

慕煙燭嗓子眼疼得要命，捂著咳嗽起來，這是跑步後癥，「我儘力了……」

其實就在最後一秒，忽然不想跑第三名了。

「嗯沒事，我說的話還作數。」

「你、你說什麼？」

慕煙燭全然呆住了，江清池出食指，了左臉頰的小梨渦。

「我纔想起來，我好像欠了你好多錢了，我裡麵這件襯衫，都是你給我買的。」

「沒、沒關係……我、我我自願的。」

說話都結起來，那個被他過的梨渦，裡麵宛若盛著巖漿，瘋狂燃燒起來，要燒著的臉。

江清池彎下腰，和平視，他的神很認真，表很真摯，「小姐姐。」

「……」

「我現在可能沒辦法跟你一樣經濟獨立，不過，現在你養著我，以後我養著你，我保證，我不會讓你投資的錢打水漂。」

「同、同學，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還同學？」

江清池哼了一聲。

「我不是你男朋友？」

然後慕煙燭推開他，落荒而逃。

瘋了瘋了……

跑了第四啊，沒跑前三啊，江清池幹嘛還要答應做男朋友？

「慕煙燭你幹嘛？」

舍友方藝藝跟看怪一樣，指了指手裡的牙刷。

「你用洗髮膏刷牙啊？」

「啊呸呸呸、」

瘋了一般的漱口，裡還有洗髮膏的味道，吐了好多遍水才沖乾淨，現在已經沒辦法思考，沒有任何的行力，冷靜的東西長了翅膀飛走了，，，

的腦子，的心，完完全全被一個影代替。

「現在你養我，以後我養你。」

「還同學？我不是你男朋友？」

停止吧！

一定是在做夢！

江清池怎麼可能跟說那種話。

他經常罵白癡，還罵是牛，還諷刺過找不到男朋友。

所以睡一覺吧。

醒來之後，一切都會恢復原樣。

強迫自己躺在床上，強迫自己關機，強迫自己閉上眼睛，拋去一切雜念。

「江煙」「江煙」「江煙」，江清池很有分辨度的嗓音，如同唐僧的箍咒，回在的耳朵裡，這聲音回了一個晚上還不夠，第二天去上課，耳朵裡依然嗡嗡作響。

「找個同學起來回答一個這個問題，就……」

講臺上，老師環顧一圈，然後拿起了點名冊。

「慕煙燭吧。」

「江煙，我不是你男朋友？快，男朋友。」

他的臉他的樣子，他的聲音，他的一切在腦子裡麵迴繞。

慕煙燭「蹭」的一聲站了起來，「夠了！別說了！」

鬨堂大笑。

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在上課，自己被點名了。

「不說也行，」老師皮笑不笑，「慕煙燭同學，今天不錯，出去曬曬太吧。」

「……」

慕煙燭手拿課本，低著頭走了出去。

尷尬啊，好久沒這麼尷尬過了。

就這麼站了半節課，課間老師把慕煙燭過去，訓斥了幾句，然後讓回教室去了。

慕煙燭趕忙去洗手間洗臉，快要憋死了，快要不過氣來了。

涼水沖刷過麵板，很舒服很清，用袖子隨便了臉。

這般不拘小節的模樣，若是被江清池看到，怕是又要笑話沒人相吧。

心裡想什麼，下一秒就能看到什麼。

江清池。

他靠在男洗手間走廊的牆上，側臉對著，在他前是一個孩，孩手裡抱著一摞書，嘚不嘚不知跟他說什麼話。

孩長得很，丸子頭，白麵板，兩隻小手在朝著他舞弄，時不時咧一笑。

江清池雖然不說話，但時不時頷首，他低斂著長眉，從慕煙燭這個角度，看到他緻的眉眼，彷彿同對方有某種默契的弧度。

慕煙燭盯著這兩個人看了很久。

久到，開始恍惚。

好像……他就適合這樣的生。

小家碧玉的，小可人的，特別小的一隻，勾起男人的保護。

慕煙燭回教室去了。

坐回位置，已經沒有臉紅耳赤的覺了，也沒有耳朵幻聽嗡嗡響了。

平靜地思考昨天江清池說的話，以及自己和他之間的差距。

越喜歡，越自卑。

越自卑，越覺得，不如不要擁有。

因為隻要沒有開始，在他眼裡，你就是最初的樣子。

你們彼此保留著對方最好的模樣，這比擁有還有快樂。

儘管也無數次想過，這個男生是自己男朋友該多好，但現實真在一起了，是兩碼事。

就像追星一樣，你遠遠注視著他，你可以隔著遮蔽對他尖、犯花癡、屏，對他說話，對他哭泣，發泄你的緒，對他說想跟他在一起……

那他如果真實地站在你麵前，對你說要跟你在一起，你真的會答應嗎？

難道不會因為自卑，覺得配不上，而選擇逃避嗎？

慕煙燭想通了，給江清池發了條微信。

「再見了。」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別的什麼都不需要多說，發完之後，把江清池給刪了。

當時也說不出來腦子是怎麼想的，但心裡特平靜，特安穩。

就覺得，一場不真實的夢，是時候該醒過來了。

人家一棵好好的大青樹，幹嘛非要想不開跟綁一塊是不是？

步正軌吧。

下課之後，慕煙燭去超市買山竹。

超市的人很多，肩接踵，在慕煙燭前麵，是一個跟差不多高的男生。

從這個角度，能看到男生的後腦勺。

同江清池乾淨清爽的後腦勺不同，這個男生好幾天沒洗頭了，慕煙燭閉著，生怕一張，對方滿頭的頭皮屑直接飛到裡。

終於跟隨著大部隊挪到了賣水果的攤位。

慕煙燭隨手拿了一個山竹。

一隻修長的手和拿起了同一個山竹。

「你要吧。」慕煙燭收回手，對站在後的人說。

那人沒說話。

轉頭看過去，對上了一張毫不陌生的臉。

廓分明的臉頰，英俊的眉宇，桀驁的弧度，張揚不羈。

江清池什麼時候過來的？從哪邊過來的？什麼時候站在後的？

哦對，就在半個小時之前，已經跟他說拜拜了，所以現在也沒必要熱絡了。

但慕煙燭還是慫，了鼻尖，「今天的山竹新鮮……」

江清池沒搭理，自顧自往袋子裡裝了20幾個山竹。

他故意的，故意前匈著的後背，靠得很，順著的肩膀拿山竹。

慕煙燭頭皮發麻，轉想走，接著左手腕被人一扯，扯到了結賬的地方。

老闆一稱：「200！」

慕煙燭要吐，「怎麼又雙叒叕漲價了？」

「現在豬都漲價，山竹漲價怎麼了？看不起山竹啊？」

「……」

慕煙燭保持沉默，算了，也不是買，這是江清池自己買的。

江清池鬆開了慕煙燭的胳膊，雙臂還著咯吱窩，涼涼地一挑眉，「買了，付錢。」

大庭廣眾之下，慕煙燭強忍著口的衝，「我已經給你買了不下兩千塊的山竹了……」

「我不吃。你不是要買嗎，你男朋友都幫你挑好了。」

男朋友？

他可能還沒看到發的那條訊息吧。

避免人多雜，慕煙燭趕忙開啟支付寶付了款，然後一手拎著山竹，一手扯著江清池的胳膊，把他拽了出來。

拽到了沒人的地方，這才仰臉瞧他，「你沒看到那條訊息嗎？」

「看到了。」

「那你現在搞哪一齣？」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

慕煙燭斂下眉，「我想過了，咱倆……好聚好散吧。」

說著狗子地把一袋子山竹遞了過去，「給你最後的一點禮，再見了。」

江清池哼了一聲，毫不客氣從裡麵拿出一個山竹，掰開兩瓣，吃裡麵白的。

「誰告訴你好聚還能好散的？」

「這山竹還沒洗……」

「山竹不用洗。」

啊呸。

江清池低啐，「這不是重點。話說先我的是你吧，到手了，你拍拍屁走人了，哦，我就是個沒脾氣的，活該被你玩弄唄。」

「我沒玩你！你跟那個生——」

「那是學姐。」

江清池打斷的話，了額角。

這笨蛋也太敏了，是因為自卑所以才敏嗎。

「想讓我參加們社團，我沒同意。」

「原來你看到我了。」

「你跟個呆瓜杵在那，我不想注意都難！」

慕煙燭聞言咬了下。

「就算如此，你說得對，我拍拍屁想走人……」

「你今天的稿兒寫完了？」

他岔開話題很快，慕煙燭愣愣點頭，「寫完了，明天的存稿也寫了。」

「那出去看電影吧，你付錢。」

慕煙燭：「……」

稀裡糊塗就跟著他看電影了。

不得不說，江清池是真窮，口袋一分錢都沒有，白瞎了那一行頭，慕煙燭買了電影票，又給這太子爺買了米花和茶，誰知這人不要茶，說怕胖。

慕煙燭笑了，「你也怕胖？」

「……」

江清池沒作聲。

他沒告訴慕煙燭，他小時候是個小胖子！

哦不對，見過小時候的他，應該知道他小時候的模樣。

瞧著眼底的揶揄和促狹，江清池使勁一的臉，「把你角兩個窩給我收回去！」

然後抱著米花進去了。

電影是個狗的片，男主角是個咆哮帝，抓著主角的肩膀，雙眸猩紅吼道：

「不準離開我！想跟我分手，除非我死！」

在場很多的觀眾都看哭了。

慕煙燭無於衷。

江清池更是平靜得毫無波瀾，他漆黑的眸盯著電影螢幕，麵無表看著下雨天的晚上，男主角跟傻一樣站在主角的家門口，祈求主角不要走。

看完了電影，往宿舍走，江清池還是走在前麵，慕煙燭走後頭。

和他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隔著一道沒法越過去的。

慕煙燭在心裡嘆了口氣，心想著，要不還是跟他說說吧，

就說，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是真的喜歡我，纔要跟我往，還是覺得我捨得給你花錢，你很，因為纔要跟我在一起。

如果是後者，那就算了吧，這是一種不對等的關係。

「江河，我……」

「你給我閉。」

江清池忽然轉過來，扯過慕煙燭胳膊，把拉上前，然後一隻手箍住了慕煙燭的頭頂，緩緩往下到了的後腦勺，了兩下。

「看樣子我昨天是嚇到你了。」

燈朦朧，星也朦朧，慕煙燭剛想看他一眼，倏地一熱。

「這樣是不是更嚇到了？」

慕煙燭：「……」

江清池又啄了兩下，「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說過，我老婆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慕煙燭作僵地眨了眨眼睛。

江清池：「以後你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江清池的老婆，現在，你是全天下最幸福的江清池的朋友，別想些有的沒的，知道？」

慕煙燭除了點頭，已經找不到別的作樞紐了。

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回宿舍的，爬樓梯的時候，兩條都是的，蚯蚓都沒有這麼過。

角殘留的溫熱的，配合著他說話時候信誓旦旦的表，他好像送到宿舍樓下的時候，還說了一句：

「我年紀比你小，但我沒那麼不靠譜，你接下來瞧好了就行。」

omg！

慕煙燭清楚知道，今晚上又是一個失眠夜。

正想著，手機震了兩下。

微信發來的驗證訊息：

「作？刪了我，連同之前的聊天記錄都沒有了，還不快點加上！」

還沒等慕煙燭回復，手機又飛快震起來。

「還不加上？」

「江煙，你想讓我跟電影裡那個傻一樣抓你肩膀咆哮，就直說。」

「江煙，我給你三秒鐘。3、2——」

慕煙燭趕忙加上。

一句「對不起，我錯了」還沒發出去，江清池先一步開口了：

「重新認識一下好了。」

他的語氣跟他頭像一樣囂張霸氣。

「姓名，江清池。」

「好，江煙。」

「媳婦兒，以後多多指教。」

慕煙燭差點暈過去！

這人，以前沒見他這麼會的！

……

江清池躺在宿舍的床上，兩手疊放在後腦勺盯著天花板，翹著二郎，旁邊放著手機。

他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半個小時了，手機跟死了一樣沒靜。

慕煙燭一直沒有回復他。

不應該啊。

換做從前的朋友，哪個不是在他說「ok，往吧」，然後就對他狂轟炸各種尖。

這傻妞果然是沒見過世麵的，可能是太激了，傻了吧唧不知道該怎麼回復他吧。

這麼想著，江清池心裡好了點，不等慕煙燭了，轉而聯絡江景明。

「三兒，打十萬塊錢過來，當給你嫂子的見麵禮。」

江三兒：「？」

江清池：「你多回兩個字能死？」

江三兒：「嫂子？」

江清池：「嗯，我媳婦兒。」

然後江三兒乖乖地轉了十萬塊錢過來。

又問：「有照片嗎，想看。」

「親自來看。我媳婦兒特好看，有倆小梨渦。」

「哦，比媽敵的兒好看嗎？」

許安晴的兒，程歡，之前和江清池往過，所以那個時候偶爾會來家裡麵玩。

但是江三兒不姐姐，也不人家大名，每次程歡來了，江三兒就說，「哥，媽敵的兒又來了。」

但是江清池隻跟程歡往了三天不到，就分手了。

他一開始覺得程歡漂亮的，追到手了，又覺得也那樣，沒意思，然後就分了。

江清池：「程歡能跟我媳婦兒比較嗎？」

江三兒沉默了幾秒。

從小到大，哥哥往的朋友也有五六個了，可江清池一直是直呼大名，像是這樣媳婦兒的是第一個。

「你好像真的很喜歡。」江三兒得出了一個結論。

江清池腦子裡浮現出慕煙燭那張白白的小圓臉，勾了勾角。

「我媳婦兒我能不喜歡？說些廢話。」

「這個能喜歡多久呢？」

「爸喜歡媽多久，我就喜歡多久！」

真的假的？

江三兒不信。

畢竟爸爸的境界是無人可以超越的。

「那你加油。」

「你不懂，之前的那幾個，都是見起意，隻有對，我是日久生，這樣的才長遠。」

「哦。」

江三兒沒再多說了。

江清池也沒再多說了，再看慕煙燭的微信，還沒給他回復。

呼，氣死他了，明天上課的時候好好收拾一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