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平回到府中，齊林迎上來，“爺，沈先生來了，在書房等您。”

　“何時來的？”

　“有一會了！”

　顧長平轉道去書房，親自燒水沏茶，湯醇潤暈開時，他將事一五一十道來。

　沈長庚做夢都沒想到，事會這般曲折離奇，怔愣了一盞茶的時間后，用手點著顧長平，“你膽子太大了！”

　顧長平專注分茶，七分滿，不多不：“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總要搏一搏！”

　“那下面怎麼辦？”

　“等著最后一擊！”

　“什麼是最后一擊？什麼時候來最后一擊？”

　顧長平默了會，放下茶盅，道：“不知道，看命。”

　“可真有你的！”沈長庚氣得直搖頭，“那靖家怎麼辦？那府的人都急瘋了！”

　“瘋了才好，才顯得真，才不會讓人起疑心。”

　沈長庚：“……”

　顧長平把分好的茶放在他面前，“這茶湯不錯，陪我好好品品，后面也許就沒這麼多悠閑的時間。”

　沈長庚盯著他看良久，自嘲一笑，“顧長平，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

　“什麼？”

　“你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好事！”

　沈長庚：“……”

　沈長庚被連兩頭，心里不甘心，突然把臉湊過去，道：“你跟老子說實話，你是不是對靖七有什麼非份之想？”

　“為什麼這麼說？”顧長平劍眉一挑。

　“石虎不是非要死，才能挑曹明康下馬；最主要的是，能讓你把人送到溫泉莊子的人，對你來說不一般，你不到最后關頭，不會用你和十二郎的關系。”

　顧長平一只手撐著額頭，似笑非笑道：“我和高朝不一樣，我喜歡人！送去溫泉莊子，是因為李妃多會點醫。”

　沈長庚：“那沒戲了，靖七頂多算個小白臉！”

　顧長平把茶一口喝完，“夜里我再去趟溫泉莊子。”

　“去干什麼？”

　“去給小白臉吃顆定心丸！”

　……

　小白臉現在正在尸。

　尸呈大字狀，面部呈癡呆狀，眼睛呈空狀，這個狀態已經足足維持了一天，李敏智進來幾回，回回都搖著頭離開。

　此刻，若有人開靖寶的腦袋，看看在思考什麼，會發現，整整一天，其實只思考了一個問題：

　顧長平有沒有發現是個的？

　這個問題引發出無數個串的小問題－－

　如果發現了，他會不會去告發？

　現在去求他會不會有用？

　如果沒用，是不是可以以死威脅？

　看在往日的份上，他會不會不告發？

　如果不告發，他會不會讓自己在國子監呆下去？

　國子監呆不下去是小事，明年能不能參加春闈才是大事？

　不能參加的話，自己這麼多年的辛苦怎麼辦？

　怎麼辦？

　怎麼辦？

　靖寶心里一鍋粥。

　偏上的傷還都新鮮著，起不了，只好在自己的腦子里開始了一場腥的戰爭。

　有戰爭，就有輸贏。

　靖寶思來想去的結果只有四個字：任人宰割。

　窗外的線暗了下去，萬籟俱寂。

　也不知道七八糟地思量了多久，靖寶終于昏昏沉沉的睡去。

　迷糊中，像是聽到一聲推門聲。

　靖七懶懶的不想睜開眼睛，李敏智對還上心，一天來看好幾次。

　腳步聲走近，那人在床頭坐下來，一只涼涼的手搭在的額頭上，探了下，又回去，然后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

　“睡著，還是醒了？”

　靖寶瞬間在心里做出選擇，這兩樣都不要選，選擇去死。

　來人正是顧長平，此刻靖寶最怕見到的人。

　長長的睫羽，一一，顯示出主人的忐忑不安，顧長平看著，突然想到前世有一次，自己生病想吃樓外樓的素面，靖七親自送上門。

　這人進到他房里，在床頭坐下，冰冷的手指輕輕撥開他額前的頭發，又在他眼皮上蹭了蹭才離開。

　他當時心里就在想，這人膽子太大，闖進來不說，還敢首輔大人的眼皮，死罪！

　哪知，又輕手輕腳的折回來，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然后彎腰在他耳畔落下一吻，然后踮著腳尖跑了。

　他蹭的一下坐起。

　生病的人有資格暫時卸下上的外殼，出最的里，他破天荒地想：親了就跑，這人什麼德？

　這是上輩子，和他做得最親的事。

　想到這里，顧長平輕笑了一下。

　他這一笑，靖寶被著睜開眼睛，眼珠子咕嚕一轉，落在顧長平臉上。

　想得很，自己堅決不能先開口說話，誰先開口，誰就先落了下風。

　但顧長平用一種懶散帶笑的目打量，不自覺心下一跳，然后聽見自己的聲音，威威道：“先，先生，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上的傷好些了？”

　“好，好一些了！”

　顧長平修長的手，落在額頭的紗布上，“疼嗎？”

　他那雙桃花眼像浸在春水里，氤氳著一層微妙的氣，一不小心就要把人勾引了去。

　靖寶連聲音都變了，變了，“疼的！”

　“幫你！”

　冰涼的手指在紗布四周打著圈，靖寶想；我這應該是在做夢吧！還是個春夢！可指腹的是真實的！

　既然不是夢，那他為什麼要對這麼好？

　這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嗎？

　靖寶吞了口唾沫潤潤，開口道：“先，先生……我……你……我……”

　說不下去！

　難以啟齒！

　“靖文若？”顧長平突然喚了一聲：

　靖寶眨眨眨眼睛，“啊……是……我……怎麼了？”

　“嗎？”

　靖寶了，搖搖頭。

　“不？”

　靖寶又搖搖頭。

　“要不要開窗通通風？”

　靖寶已經急得快要哭出來，能給個痛快嗎，顧大人？別鈍刀子割，疼的。

　恰好李敏智端著藥碗進來，顧長平起接過，使了個眼神示意李敏智離開。

　“喝藥吧，我扶你起來！”

　早死晚死都是一個死，靖寶一咬牙：“先生，你有話就直說吧！”

　“好好喝藥，安心養病，曹明康的事一個月之就會解決。”

　顧長平輕輕將抱起來，倚在靠枕上，又順勢將被子往上蓋了蓋：“后頭你要把注意力都放在春闈上，我顧長平的弟子，再不濟也得榜上有名，別給我丟臉！”

　靖寶看著他，連呼吸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