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被激起了進之心，發出來的潛力是無窮無盡的，用高人的話說：不自己一把，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優秀。

　尋芳閣掛起燈籠時，后院某角落的院子便掌燈。

　院子的四個角落，都有人看守，連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東角是小九，西角是錢三一的小廝銅板，南角和北角分別站著徐青山的小廝麥子和汪秦生的小廝富貴。

　阿硯和小七正門站立，一個左，一個右，像兩個門神。

　院子正房，一應家俱都無，只擺著六套桌椅，四個炭盆。

　顧長平坐北朝南，比在國子監的時候，手中多了一把戒尺，誰眼皮往下耷拉半寸，戒尺便砸過來，百發百中。

　頭一個被砸的是高人。

　彼時他眼皮打架，便趴在桌上瞇了一小會，戒尺砸過來，正中手背，疼得他嗷的一聲跳起來，正要破口大罵，一對上顧長平那雙眼睛，秒慫！

　第二個被砸的是汪秦生。

　趴是不敢趴了，右手撐著右腮，把書本擋在面前，想掩耳盜鈴一回。

　戒尺正中左臉，半邊臉頓時腫得跟豬頭似的，哭也不敢哭，喊也不敢喊，整整三天這張臉都腫著。

　有這兩人試水在先，余下三人哪個還敢打瞌睡，眼睛一個比一個睜得大。

　顧長平一人分飾兩角，唱完黑臉，唱紅臉。

　每到課間休息時，就讓齊林送熱騰騰的宵夜來，黑白顛倒的五只狼吞虎咽的同時，壯著膽子提出三個意見：

　先生，宵夜能不重樣嗎？

　先生，能別天天喝粥嗎？

　先生，能有口嚼嚼嗎？

　顧長平用一記刀眼作了回答：

　我有工作嗎？

　我收你們學費了嗎？

　炭火錢都是我的，你們有臉要吃要喝嗎？

　沒臉！

　五只連連唉聲嘆氣！

　靖寶在心里飛快的掐算了一下自己的家底，決定讓樓外樓承接做宵夜的艱巨任務。

　人手一份，連小廝都有，每日不重樣，顧長平的格外盛，對此，靖寶給出的理由是：尊師重教！

　余下四只一看靖七這麼大方，連半個銅板都不和他們算計，看的眼神頓時充滿了意。

　瞅瞅，到底是結拜兄弟啊！

　不行，以后對靖七得好些。

　主子們激，下人們心里更激，這其中就有齊林。

　齊林看著自家爺日漸紅潤起來的臉，仰天長嘆：得勒，這小子把爺照顧的周周到到，他，他可以瞑目！

　……

　五日的適應期過后，顧長平開始出題，靖寶稱之為題海戰。

　晚上寫兩篇文章，做好后，他不批閱，而是由寫文章的人當眾高聲朗讀，讓余下四人點評。

　剛開始，高朝幾個只當顧長平是想要辱辱他們，讀文章的聲音跟蚊子似的。

　只有靖寶，嘎蹦利落脆的高聲朗讀。

　心里門兒清，顧長平此舉是集所有人的智慧，給一人挑病，這等好機會求都求不來，還害？

　害個屁啊！

　果然，靖寶一讀完，那四個挑了一堆的刺兒，靖寶一一記下，回頭再看自己文章時，就像一個練武之人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一通百通。

　那幾個都不是傻子，很快也發現這麼做的好，心里對顧長平越發的崇拜，課上得更加認真。

　十日后，一套仿春闈考試的試題擺在五人案頭，五人筆疾書，天大亮時，方才一個個打著哈欠走出尋芳閣。

　五人并不知道，他們前腳一離開，后腳溫盧愈便從后門進來。

　五份答卷一一看完，溫盧愈出了一春風得意的模樣。

　“顧長平，我有沒有和你說過，你若一心一意教書，必會桃李滿天下！”

　顧長平懶懶地看著他，“要那麼多桃李做什麼？”

　“也是，你只需要靖七一個！”

　顧長平臉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復，“你能不能聊點別的？”

　“別的啊，可以！”

　溫愈盧往他面前大大咧咧一坐，二郎翹起來。

　“錢莊的鋪面我已經找好了，但怎麼做，我還沒清門路，可否讓我請你的學生喝杯薄酒，聊一聊這個事？”

　“可以！”

　……

　清晨，靖府宅。

　衛姨娘領著一雙孩子來給靖若袖請安。

　靖若袖心里再不樂意，也得裝出一副大度的模樣，請們母子三人進門，好吃好喝的招呼著。

　這時，丫鬟把姐兒抱來，衛姨娘看著姐兒頸脖上沉甸甸的金項圈，笑瞇瞇：“七爺對咱們姐兒，可真沒說的，掏心掏肺的好，咱們姐兒是有福了。”

　靖若袖見夸阿寶，心里倒也開心。

　哪知那衛姨娘話鋒一轉，“就不知道這福氣長久不長久？”

　“你什麼意思？”靖若袖臉沉下來。

　“不知道嗎？”

　衛姨娘嘆了口氣，“七爺已經連著十來天往尋芳閣去了。雖說年紀輕輕的，貪著些也正常，但天天兒的，別說子吃不消，銀子也吃不消啊！”

　靖若袖一聽這話，腦袋嗡嗡的疼。

　昨兒晚上就是因為這事，一夜沒睡著，阿寶也不知道中了什麼邪，竟然把尋芳閣當了家。

　雖說的份不可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但眼看春闈在即，這不是胡鬧嗎？

　“莫要惱我，嫌我話多，我這也是心疼姐兒。咱們傅家門第兒還是低，姐兒又沒個嫡親兄弟做依靠，若是連七爺都……將來姐兒可怎麼辦呢！”

　衛姨娘的聲音糯，似乎是著無盡的憂傷，看向靖若袖的目也充滿同。

　只有靖若袖知道，這人惡毒之極，一句話把心底最痛的兩傷給掀了開來。

　一傷是生不出兒子！

　另一傷是阿寶的前程！

　偏笨，子又，說不出半句狠話來，只用手死死的撐著小幾，指關節都泛了白。

　衛姨娘見目的達到，起恭恭敬敬告退，走出房門的瞬間，角無聲勾起。

　氣吧！

　氣死才好呢，我就可以扶正當正頭了。

　此時，靖若袖再忍不住，遣了眾丫鬟，獨自往靖寶院里去。

　哪知到了院里，阿蠻告訴七爺還沒回來，靖若袖又氣又急，甩袖便走。

　走到無人，想著衛姨娘剛剛那一番言語，眼淚簌簌而下。

　“弟妹！”

　一個渾厚的聲音，在背后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