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旭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遲疑地點了點頭。
“不是宮人,是母妃,我看到父皇打母妃了。”
第116章
泰七年, 雪漫災。
都說新歲除厄,可這一年的年關, 因著要為先太子先太孫齋戒,整個盛京城縞素一片。
到得元月十五的上元節,齋戒總算結束。
這一日,長安街再次掛上了大紅的燈籠,花燈連一片火海,絢燦的火樹銀花多多衝淡了寒風暴雪帶來的蕭索肅殺之。
“聽說宮裡一早就燃起了佛燈,圓玄大師也被請進宮裡誦經。”
宗奎大清早就登門拜訪, 曰其名是為了給楊蕙娘、如娘幾位掌櫃娘子送年禮,實則是為了過來蹭口吃食。
這位穿了一寶藍錦服, 頭戴金冠的年輕郎君毫不客氣地吃了兩碟子蓮花和金後,拿帕子了手,對薑令招手道:“難得我過來一趟, 一會給我看看你最近做的策論。”
一點也不想在年節開小灶的薑令:“……”
他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宗奎哥每次給他講文章,基本都是要耗一整日的。
吃完早膳吃午膳,吃完午膳繼續吃晚膳, 晚膳結束後還要來幾子宵食才會心滿意足地離開。
不過宗奎哥的拳拳盛意,他到底是不能辜負,忙應了下來。
二人正要出正廳,宗奎忽然想起前兩日自家兩位長輩的事。
想了想, 便頓住腳步,回頭同霍玨道:“對了, 狀元郎, 伯祖父前兩日同意叔叔徹查先前那樁懸案了。叔叔這幾日連年假都不休, 日日泡在府衙裡。聽說好幾陳的份都查了出來, 上元節一過就要派人去尋這幾人的親人。”
霍玨眸微凝。
他猜到宗遮定然會讓宗彧查那案子,卻不想會這般早。
宗遮倒不愧是並州宗氏一族的執掌者。
當年能在凌叡一黨的虎口下保住宗家,奪下大理寺卿的位置。此刻亦能在風雨來臨的前夕,審時度勢,做出最好的決斷。
霍玨卻不知,宗遮會這般快便下此決定,並不僅僅是因著審時度勢,還因著朱毓的一番話。
自打凌叡被革職後,朱毓便接替了凌叡,了閣首輔。
凌叡被捕的前一日,朱毓親自登門拜訪,笑著同宗遮道:“年初臨安地,若非霍小郎提前示警,救了半城百姓的命,宗大人可有想過,小宗大人會如何?”
小宗大人指的便是宗彧。
宗彧正是因著在地之時救援及時,立下大功。這才能接連升兩品,順理章地了順天府。
原先的順天府尹是凌叡的人,朱毓早就想換人。
宗彧在臨安城任知縣時屢破奇案,在順天府百姓眼中是個青天大老爺。可臨安地那日,若非霍玨,宗彧別說撈功勞了,怕是連烏紗帽都不一定保得住。
朱毓去同宗遮說上那樣一番話,實則是在替霍玨討回一個人。
一個宗家欠霍玨的人。
其實朱毓不登門,宗遮心裡亦是明白。
宗家的的確確欠了霍玨一個人,霍玨不討要這人,不代表他們就能忘記。
再說眼下局勢雖說尚未完全明朗,但也差不離了。若等到塵埃落定之時,再讓宗彧翻查舊案,到底是晚了。
錦上添花永遠比不上雪中送炭。
宗遮年歲已大,宗家的後輩裡最出的便是宗彧與宗奎,下一任家主亦是非宗彧莫屬。
此次的陳案何嘗不是宗彧日後更上一層樓的基石?
宗遮能在宗家做那麼多年家主,該做決斷之時自是不會瞻前顧後。
朱毓一走,便立即喚來了宗彧,同他道:“去查案罷,給那些慘死的人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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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奎同霍玨說完那話,也沒等霍玨回話,大步流星地同薑令出了正廳。
霍玨端坐在一張四方椅上,沉默半晌後忍不住輕提了下角。
上輩子的復仇之路,最開始只有他自己,後來側多了薛無問與趙保英。
而宗遮與朱毓,時而是同盟時而是敵人,端看是為了何事。
至於都察院的兩位都史,立場倒是鮮明,由始至終都隻想將他弄死。
可這輩子,這些人到底是不同了。
曾經想要他死的人,會殫竭慮地為他謀一個前程;曾經的亦敵亦友者,會走在他前頭,提前替他掃除前路的風雪。
思忖間,何舟匆匆行來,拱手道:“主子,長公主已經到了大相國寺。”
霍玨長指敲了敲桌案,道:“圓青大師可是去了九佛塔?”
何舟頷首:“圓玄大師一離開大相國寺,圓青大師便去了九佛塔。”
霍玨站起,著外頭越下越大的雪,道:“眼下逃到順天府的流民有多?”
“已有數千人,如今這天氣一日比一日嚴寒,前兩日還下起了雨雹。屬下瞧著,再過幾日,往順天府這頭來的流民怕是會越來越多。”
順天府的流民的確會越來越多,不僅僅是流民,到得二月,連盛京裡頭的百姓都開始起來。
後來史在記錄泰七年這場雪災之時,是這樣記載的:凍餒而死者,日以千數。
雪災直到四月方才結束,按照霍玨原先的計劃,這場災難越是傷亡慘重,對他的計劃越是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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