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悄然而降,萬千華燈將漠北這座城市照耀得如同沙漠中的銀河。
盡管早已過了晚飯時間,但馬路上依舊車如游龍,儼然一派比白天還要熱鬧的不夜景。
陳良善不想回家,他知道笑嫣然還在外面忙碌著,也知道現在家里只有丈母娘和囡囡兩個人在家。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丈母娘,也實在不知道當對方問出那句“你為什麼讓我兒過了這樣”時,他該如何去回答。
兩個人的生活,如果摻雜了父母以后就會變得異常復雜,而陳良善正是遇到了這樣的難題。
但他也是對此無可奈何,畢竟無法帶給妻更好的生活,就難免會有外人的介。
丈母娘帶給自己的力在此時如同一朵厚重無比的烏云,得他不過氣來,而每當這種時候,陳良善卻總能想到一個地方可去,在那個地方也總有一個人,不論任何時間都歡迎他的到來。
駛過了喧囂鬧市,陳良善最終把車停在了西城園的門口,而那個人也早已在門口等待著自己。
對方是一個子,但這個子并沒有城市人那般溫婉娉婷,當輕快地朝陳良善走來時,上也看不見男人喜歡的那抹花枝招展。
這個子并不艷,也不出眾,在的上似乎永遠都穿著那套樸素的飼養員工作服,甚至當和園區的那些們站在一起時,也毫不見突兀。
子看見陳良善顯得很高興,輕笑道:“良善哥,你怎麼來啦?”
陳良善走下車,并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而是先問道:“二牛子怎樣了?”
“還是那樣,每次見到漂亮的游客就往上撲,但是自從我每天都要對它進行20分鐘的思想教育課后,它現在變得老實多了,但是見到漂亮小姐姐還是會忍不住流口水。”
子說話時摘下了頭上的工作帽,出了一雙明亮的眼睛,就在談及二牛子的事時,關切的眼神就仿佛在說自己的家人。
陳良善笑了笑,“還是你有辦法,那麼多人都搞不定的不良哈士奇,在你手中就能變得乖乖聽話。”
“那可不!”
子聽到陳良善夸獎自己,不也舉起拳頭得意地笑道:“我可是百之王l林阿吉!”
“百之王嗎?”陳良善自語著,看見對方那充滿了信心的眼神時,也不笑出了聲,同時又疑道:“阿吉我問你,你總是不與人打道,每天都和在一起,難道不會覺得悶嗎?”
林阿吉搖搖頭,“每天的事忙得都做不完,哪會有時間到悶呢?”
“哦?你不就是每天負責給這些喂點飼料就行了,有那麼多事要做嗎?”
“當然有了,而且有很多事。”
林阿吉說話間,帶著陳良善走到了園部,指著不遠的一大塊水塘區域解釋道:“你看那兩頭河馬,頭上耳朵斷了一半的坤哥,屁上有一大塊白斑的山,今天上午坤哥搶了山的西瓜,這倆人就為這事鬧緒到現在,我都勸了一整天了!”
雖然看著對方說話時那好笑的模樣,但陳良善心里很清楚,也只有林阿吉這樣的孩,才會把們當自己的家人,才會以一種不摻雜人善惡的來面對這些不會說話的生命。
因此正是這樣,陳良善才會在遇到了困、難過的事時,他第一個總能想到這個林阿吉的子。當他看見對方那如同一般清澈的眼眸時,似乎總能將他的世界染,變得重新充滿了希。
陳良善依稀記得那是在3年前,他接到了一個普通的園電路維修的單子,當他在完了工作后,看見了一個穿著飼養員工裝的孩,正手舉著一個小牌子穿梭于游客之間。
當時的園效益不好,偏偏又有一只“二牛子”的哈士奇不幸染了犬瘟加細小的病癥。
這兩種病癥對于犬科來說,相當于人類的絕癥,并且發病期帶有對犬科極強的傳染。因此在園領導的合計之下,便決定以“治療本過高”為由,對二牛子進行安樂理。(注)
當時的林阿吉只是園的一名合同工,但卻是唯一一個不打算放棄二牛子的人,在與領導多次申請遭拒之后,也只得每天舉著一塊小牌子,向來往的游客進行募捐。
林阿吉的思維有點怪,在的認知當中,如果讓游客看見了二牛子發病時那痛苦的模樣,也許就能勾起人們的同心。但事實的結果卻完全不如所料,當游客們看見照片中那因搐而曲卷,滿地大小便的狗子時,紛紛也是皺著眉頭走開。
直到現在林阿吉都還沒搞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人們之所以喜歡,是因為人們喜歡看可聽話時的模樣,簡單來說,人們喜歡的是一種生命的好,而并非這小小的生命本。
因此,當人們看到二牛子已變了現在這幅模樣時,也并不會有人去在意它的痛苦。
這便是林阿吉留給陳良善的第一印象,一個與世界格格不,卻選擇將所有心投到這些上的孩。
然而讓林阿吉注意到陳良善的原因,則是因為在當時園所有的游客當中,陳良善是唯一一個向二牛子捐助的人。
林阿吉到現在也忘不了當時詢問陳良善為什麼捐款時,對方所說的那句話:這條狗的眼神賤兮兮的,但我能看得出來它不想死。
最終,二牛子憑借極強的生存活了下來,而陳良善與林阿吉二人在這件事后也逐漸相互了解起了對方。
3年過去了,二人都已察覺到了自己與對方之間有著一種無法言喻的,但他們都很確定這并非男之,也無關。不過這并不妨礙二人珍惜相在一起的時,哪怕他們見面后不講話,只是坐在那里默默地看著,也不會覺到疲倦。
后來在某一次聊天當中,他們也坦誠地將這件事放在了明面上來講,雙方也毫不晦地訴著自己心中的想法,而最終得出的結論,那就是他們總能在對方上看見自己的影子,以及自己缺失的東西。
故此,陳良善并不知道這算不算人們口中經常稱之為的“紅”或“藍”,但他無論如何也堅定地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絕不會與這個孩發生任何越界的事。
此時,雖然傍晚臨近,園已沒有了游客,但是二人卻開始忙碌了起來,向著們的食槽中添加起了草料。
“良善哥。”林阿吉突然停下了手中忙活的事,問道:“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了?我覺得你的緒不對。”
陳良善笑道:“嗯?有嗎?我怎麼不覺得。”
林阿吉:“當然有!的直覺是很敏銳的!你不要小看我!”
“噗!你又不是!”
“可我的直覺比還敏銳!”
趴在二人腳邊的二牛子也突然爬了起來,對著陳良善“汪汪”地了兩聲,似乎也到了對方那異常的緒。
看見對方言又止的模樣,林阿吉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指了指門外,對二牛子道:“大人說話,小孩子出去!”
二牛子灰溜溜地走了出去后,林阿吉也坐了下來說道:“好啦!現在沒有別人了,你可以說啦!”
看著對方還真把二牛子當了小孩的樣子,陳良善不也是苦笑著搖搖頭,把今天發生在自己上的事說了出來,但是卻刻意瞞了自己誤殺兩條人命的事。
良久,當林阿吉終于聽完了發生在對方上的事以后,的面也是凝重了下來,就連那天生清亮的眸子也變得黯淡。
“良善哥,你說人為什麼一定要組建家庭呢?”
陳良善不解道:“你說什麼?”
“我是說,組建了家庭就有了小孩,有了小孩就有了牽掛,在我看來,小孩子和小都是一樣的小生命,既然我們將這條小生命帶來了這個世界,就得為對方負責,如果無法能很好的為對方負責……”
說到這里,林阿吉的目更加黯淡,口中喃喃道:“那就是一件不負責任的做法。”
對方的每句話都似乎說在了自己的心坎上,陳良善也是長嘆一口氣,自語道:“是啊……我這樣做,太不負責了。”
想到痛苦之,陳良善也難得抱住了腦袋,他從來不介意在對方面前表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面,然而這種痛苦卻僅僅持續了幾秒,卻看見對方蹲下了子,眼神中重新變得明亮。
“良善哥,我能覺到你的痛苦,但是從這里走出去以后,就一定不要這樣了。”
陳良善好奇地問道:“哦?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阿吉笑道:“在界,一旦獅子表現出了虛弱的信號以后,很快就會有敵人趁虛而,搶占它的領地,所以你可千萬不能在別人面前表出這副模樣,不然別人會以為你好欺負的!”
陳良善笑了笑,“可我不是獅子。”
林阿吉堅定而有信心地道:“在我眼里,你比獅子還強大!”
本是痛苦的陳良善也被對方這番話逗樂了,他深吸一口氣站起,目中卻沒有了剛才那脆弱的神,同時也學著對方的語氣道:“你是百之王,你說了算!”
“還有啊!”林阿吉又不放心地叮囑道:“這段時間你總是在外面跑,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陳良善笑道:“我一個大男人,能有什麼事?”
林阿吉道:“大男人也不行,就在剛剛我還看到一個新聞,我們這個城市又出現殺人狂了,所以你一定要小心。”
一聽這話,陳良善也頓時警覺地問道:“哦?新聞里怎麼說的?”
“唔……”林阿吉回憶了一會,回應道:“就說有個殺人犯今天在一個小區里殺了一男一,而且手段特別殘忍,最可怕的是,那個殺人犯現在還游在我們這個城市里!那個報道里還特意提醒了大家要注意安全。”
陳良善呼吸急促,強住張的緒,繼續問道:“還有嗎?報道里還說什麼了?”
林阿吉想了想,低聲道:“報道里還說有一個拾荒者看見了那個殺人犯,甚至還和對方講話了!”
一冰冷的涼意從腳底直達自己的頭頂,若此時自己不是雙手撐在了護欄上,陳良善一定會覺兩發地坐在了地上。
林阿吉很快就察覺到了對方的緒,問道:“良善哥,你怎麼了?”
與對方接多年,陳良善當然也知道林阿吉的第六就如同那般敏銳,于是他飛快地想出了一個謊言,回應道:“我想起來了一個最好的朋友,他是一個刑偵專家,也許他現在正陷危險,追捕著那個殺人犯。”
“那你快把這個消息傳給他,讓他看看呀!也許這個消息能對他有幫助!”
陳良善向了口袋,此時才想起來自己的手機已經被砸碎,于是只好拿起對方的手機,查看起了那條消息。
當他打開屏幕上的連接,一個赫然醒目的網站標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花花新聞雜志社。
怎麼會是自己老婆所在的公司?
陳良善現在終于明白了,今天晚上笑嫣然說的加班,竟然是去采訪一個命案現場,而更諷刺的是,那樁命案的殺人兇手,卻是的老公。
就在雜志社網站的主頁上,一則播放量高達數十萬的新聞已被置頂,新聞報道中的標題寫著:殺人犯難逃法網,案發現場拾荒者暴其真容。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陳良善現在幾乎都已預料到了自己被警方抓捕的未來,他抖著點開了那個標題,很快就在這則報道的下方看見了一個視頻,視頻中那個被采訪的男人,竟然真的是今天幫自己去到建民別墅區的拾荒者:破爛王。
他抖著點開了視頻,當即便看見了視頻中的破爛王,正在唾沫橫飛地描述著今天殺人犯的外貌特征。
破爛王的描述非常準,就連今天兇手穿什麼服,對方的高與面部都有哪些特征等都一一對著鏡頭說了一遍。
“良善哥?你……你怎麼了?”
林阿吉明顯看見了對方那異常的舉,然而剛問了沒兩句話,便聽對方道:“阿吉,我要走了,我想起來了一件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