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又麟的失落,令安檐不快。
他真想打周又麟一頓,把周又麟打醒:“那個人背叛了你,你爲何還要爲傷心?”
不應該是憎惡嗎?
但是,周又麟比安檐年長。只有哥哥教訓弟弟,沒有弟弟可以教訓哥哥的,故而,安檐忍住了。
“不打球了,改日吧。”周又麟一臉的失落,他的心灰意冷,藏匿不住。
他要折回家,背影有點佝僂的樣子。
安檐被他的失意,刺痛了心頭。心裡對盧玉的恨,又涌上了,難以遏制。同樣,那個可能是盧玉夫的石庭,也令安檐憎惡至極。
要是安檐遇到這種事,他一定要把那個人砍個稀碎,將的拿去喂狗,令一輩子無法投胎轉世。
“又麟。”安檐追上了周又麟,“既然你不想打球,我知道有個地方,酒醇濃厚,咱們喝酒去?”
俗話說,借酒澆愁。
周又麟猶豫下,點點頭:“也好,咱們好幾年沒有好好聚聚,去喝酒吧。”
周又麟和安檐的,是小時候培養起來的。而後,安檐去了他舅舅的軍營,時常和周又麟通信。
周又麟會把京裡的局勢都告訴他,兩人似親兄弟。
而後,安檐聽說周又麟遭遇如此不幸,未婚妻子溺水而亡。再後來,安檐的母親告訴安檐,周又麟的未婚妻子盧玉,懷三個月的孕。
安檐就知道,那並不是周又麟的孩子,因爲周又麟提到盧玉的死,半句都沒有提過孩子。
對男人而言,孩子和妻子同樣重要。
盧玉死後,周又麟去了南邊,安檐在太原府。開頭兩年,周又麟緒很低落,不再和安檐聯繫。
直到安檐回京,他們才重新聯繫上。
上次,周又麟終於從南邊回來,安檐卻因爲要去太原府,沒顧上和他說話;從太原府回來,又急匆匆去賑災。
這幾年,都沒有坐下來喝過一杯酒。
所以,周又麟接了安檐的邀請,兩人尋了間酒肆,彼此坐下,對酌起來。
周又麟連連喝了三大盞,緒才稍微安定些。
“......你一定覺得哥哥沒出息。”周又麟三杯酒下肚,終於肯說話了。
周又麟武藝高強,又出高族,是個很有前途的年輕人。他英勇聰慧,“沒出息”這三個字,很難和他聯繫上。
但是,安檐覺得對他對人這方面,著實人生氣。
氣他不爭。
他的不爭氣,真的有幾分“沒出息”。
一個人而已。
安檐轉念又想:“假如菀兒背叛了我,我會不會難過這麼久?不不,我一定會親手殺了,從此之後不可能會再想起。我絕對會比先放手!”
這是安檐的驕傲。
所以,周又麟被人這樣折辱,還念念不忘,安檐看來,的確沒出息。
“又麟,你要振作些。”安檐沒有否則周又麟的自嘲,只是道,“你如此傷心,我們皆是不忍心。”
周又麟苦笑,又飲下一杯酒。
他沉默著,不再說什麼,又使勁灌了幾杯。
“我第一次見到,就很喜歡。”周又麟喃喃,似訴說往事,“安檐,你沒有見過,不知多麼麗可。”
好像安檐見過了盧玉,就能明白他的心一樣。周又麟能覺到,安檐對他的痛苦無法理解。
安檐則想:“沒見過,我一點也不憾啊。”
他對盧玉的印象差極了。
在安檐心裡,盧玉應該是個很但是妖豔的人。的眼睛一定流轉著不安分的,勾人魂魄,但是輕浮庸俗。
“安檐,你要是喜歡誰,定然要對好。”周又麟喝醉了,口齒不清道,“人真奇怪,你稍微拐個彎,就不會明白你的心意。
京裡的貴們,很多人喜歡我,從前我還以爲自己不錯。如今看來,們應該都是看重我的份地位。我這個人,大概一無是吧!”
安檐氣得半死。
盧玉簡直是毀了周又麟。讓一個男人懷疑自己的魅力,變得沒了自信。
“哪裡來的這些廢話!”安檐終於忍不住,大聲呵斥他,“你文韜武略,出高門,怎麼就一無是?這天下,沒瞎眼的人多了去!
你到底是圖什麼,爲何非要對那個人念念不忘?有什麼好,讓你如此難以釋懷?”
周又麟睜開微醺的瞇眼,憨憨笑了笑,然後眼淚不由自主低落下來:“我深。”
一句話,說得安檐啞口無言。
深,所以念念不忘。
外人無法理解,因爲他們不是周又麟,他們不慕盧玉。只有深陷其中,才能明白這中間的苦果。
安檐沒有經歷過這樣的苦,他不太懂。
這頓酒,安檐喝得也有點多。
他心糟糕極了。
回到家,已經是黃昏。他藉著酒意,把凌青菀約到西花園說話。趁著凌青菀不備,他從背後箍住。
“菀兒,我深你。”安檐突然道。
凌青菀莫名其妙。
一句話,仍是說得心頭髮熱,耳微紅。
“你喝酒了?”凌青菀心頭微跳,有些擔心,“你怎麼了,是不是朝臣攻訐你了?”
“什麼?”安檐一下子就清醒了,問凌青菀,“朝臣攻訐我什麼?”
他說話時,仍是噴出濃濃的酒香,但是眼睛和聲音,全部清明瞭,沒有半分醉態。
凌青菀不經意間,把自己心底的猜測說了出來。
“哦......沒、沒什麼。”凌青菀道,“你這次回來,家封了你,我擔心有人嫉妒你,說你年輕,故而攻訐你。”
有點結,一下子就被安檐捕捉到了。
安檐敏銳看著。
“不是這個!”安檐篤定道,“告訴我,你聽說了什麼?”
凌青菀微微後退了一步。
安檐卻拉住了的胳膊。他手指修長有力,拉得凌青菀彈不得。
“我是想,跟著你同行的兩位大人,都死在西邊。故而,這次功勞是你一個人的,怕有人心有不甘,以此污衊你......”凌青菀道。
說話的時候,也帶著幾分試探。
安檐卻倏然笑了下。
他沉默了,對凌青菀這種猜測並不生氣。
凌青菀見他不說話,擡眸看他。黃昏的晚霞,落在他的眸子裡,在他眼裡融化,似展開了五彩的錦圖。
他的神,絢麗莫辯。
“......你不怕?”凌青菀問他,聲音不由自主有些小心翼翼,怕怒他。
“怕什麼?”安檐低頭,看著道,“做得乾淨,沒有任何患,旁人是猜測,沒有證據。
我出生死,賑災、治蝗、制暴,他們做了什麼?坐在邸裡,指手畫腳罷了。我的功勞,豈能分給他們?”
凌青菀驚愕。
原本還以爲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爲安檐將來是權臣,猜測他對政治爭鬥心狠手辣。
不想,居然是真的。
“你......”凌青菀驚愕,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
“害怕嗎?”安檐問,聲音很飄渺恍惚,“怕跟我這樣的人嗎?”
凌青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怔怔看著安檐。
安檐卻一把抱住了,道:“害怕也沒辦法,你是我的人,害怕也只有跟著我!”
“我害怕旁人以此攻訐你,令你萬劫不復。”凌青菀聲音嗡嗡的,“但是我也知道,朝廷爭鬥是殘酷萬分的,心慈手只能永遠籍籍無名,我不害怕你的所作所爲。”
假如那兩位大人沒有死在西邊,跟著安檐回京了,那麼反對安肅的朝臣,肯定要說功勞是兩位大人的,畢竟他們年長,經驗富。
安檐是個孩子,是奉命行事罷了。
那時候,家想擡舉安檐,給安檐封,都是困難重重,至不會像現在這麼容易。
朝廷不止一派。
“菀兒,別害怕,家信任我!”安檐俯,在凌青菀耳邊道,“想要做好臣子,把家的心思揣好就夠了。”
而後,安檐跟凌青菀解釋,兵權,不管是軍還是地方軍隊,高級將領,大都不是家的親信。
各方勢力掌控朝廷多年。
而家,他現在想反抗。應該是盧皇后去世之後,他纔想反抗,想把兵權握在自己裡。
安檐是安肅的兒子。
安肅是文臣,他是天子的老師,是絕對的親信。所以,安肅的兩個兒子,全部送到了軍營裡。
這是多年的謀劃。
家需要重用安檐兄弟。
所以,安檐去西邊之前,家特意留他在書房,跟他說:“卿此番治蝗賑災,需得立下大功。”
他怕安檐不能理解,又加了句,直白對安檐說,“至要立下能讓朕封賞卿高的功勞。陪著卿同去的兩位老臣,他們背後各有依仗,尸位素餐幾十年,與社稷無功,欺下上倒是做得嫺,朕用不上他們,只能指卿了。”
安檐把家的話,告訴了凌青菀。
凌青菀就知道,安檐是奉命替家除掉其他勢力的爪牙。
“你也覺得我是個莽夫,長得比旁人高,就呆頭呆腦,胡行事嗎?”安檐問凌青菀。
他的聲音裡,沒有半分責備,帶著濃濃的暖意。
凌青菀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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