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的雅間裡,溫暖如春。窗櫺被寒風吹得簌簌作響,可是屋子裡沒有半分寒意。
門簾外,傳來款款流淌的琴聲,有個歌姬低淺唱,語溫婉,似盈盈的春水。
石庭閒心靜坐,眼眸如,譎灩風流;安檐沉默寡言,威嚴人。
凌青菀選擇坐到了安檐的下首,讓安檐心微微好轉。
“今天是你的生辰,這個禮送給你。”石庭從桌子底下,拿出一個錦盒。
此錦盒龐大,應該是裝了花瓶之類的。
“我的生辰已經過了,而且你送了禮,不需要再給。”凌青菀不接,笑著對石庭道。
石庭卻道:“今天是凌姑娘的生辰,這是另一份禮。你不收的話,我還是要送到你家裡去......”
他沒說今天是盧玉的忌日。也許,這纔是他想送凌青菀禮的原因。
安檐也想到了,眼眸微沉。因爲今天是盧玉的忌日,明知是凌青菀的生辰,安檐卻什麼也沒有準備。
他對這天頗爲忌諱,不知道該怎麼表達纔夠準確,讓能不傷害盧九娘。
“我能收嗎?”安檐正在沉思,卻被凌青菀輕輕推了下,問他。
安檐心裡,有暖意掠過。
他回視凌青菀,見正耐心詢問他的意見,安檐準備點點頭。
石庭卻哈哈笑了:“你現在這麼聽他的話?從前都不知道你如此乖覺。明年跟我走了,也要這樣聽我的話,好麼?”
安檐面瞬間嚴霜輕覆。
他的拳頭,不經意攥了起來。
凌青菀見石庭沒完沒了的,就是要激怒安檐。故而不再說什麼,想將禮接過來。
不想安檐被怒,事再發生變故。
安檐似乎很不願意聽到盧九娘跟石庭走的話,雖然不明白是爲什麼。安檐可是親手說過讓快點滾,讓魂飛魄散的。
現在,安檐又不高興聽到石庭親口說。
安檐很霸道,這是真的。興許他覺得。現在凌青菀和盧九娘是一個人。都是他的。
他的東西,不容他人染指。
“拆開看看是什麼。”石庭卻道,他想當面看到凌青菀收到禮的表。
他自己起。將盒子拆開。
錦盒裡躺著,一個碧翠的瓶子。瓶子是用瓷燒的,用翠鳥腋下的那點羽,點翠而。
這種點翠手藝。多用在點翠首飾上。
用來裝飾花瓶,第一價格太過於昂貴;第二手藝更艱難。能做到這樣的師傅不多。
點翠花瓶,非常罕見,擺在桌子上,翠四溢。流溢彩,不勝收。
凌青菀猛然捂住了脣,怕自己驚喜出來。不由己站起來。的眼眸,瞬間發亮。又霧氣濛濛的。
迷一切翠的東西。
深翠、淺翠都極了。
因爲驚喜,渾有點發。但是,如此驚喜,不僅僅是這個原因。這種花瓶,對而言有很特殊的意義。“這......”凌青菀眼睛發熱,有點淚意涌上了,“這種花瓶,你找到了?”
“嗯,我找個點翠師傅,花了重金,讓他用兩年的時間才製的。”石庭笑道,“上次就想拿給你。你對我避而不見,怕你誤會,不慎將它砸了,故而今天才給你。”
他其實打算等明年離開京城的時候,再給盧九孃的。
但是,他知道最近盧玉的日子不好過,脖子上、腳上的傷疤尚在。
他想,盧玉需要一些安。故而,他提前把東西給了。
石庭就是這樣慷慨,他什麼至寶都願意給盧玉。
,他不僅僅是對盧玉,對別人也差不多。比如他的槍法,他甚至願意給安檐;而教盧玉醫的時候,他正想利用盧玉,仍是把《王氏醫存》給看。
他的大方,是難得一見的。
安檐瞧見了,卻冷哼一聲。
“點翠何等昂貴,用來制花瓶,暴殄天!”安檐冷冷道,“可有什麼好看的?”
他的冷水,當頭潑下。
凌青菀似乎回神,激的緒微微收斂。眼角的淚意緩緩斂去,沉一下,才道:“我母親有個這樣的瓶子,是的陪嫁之,去世之後我姐姐保管著。
而後,我姐姐進宮,私人之不能帶宮廷,我姐姐就給了我,讓我小心保管。我分外看重,仔細藏起來。後來在我哥哥家第一次擺出來。
正巧那天周又麟去我家裡,我讓他不要,他卻故意去,不小心就摔個碎。
我姐姐拿去修補,但是總歸殘缺,再也找不到一樣的。因爲點翠的瓷非常難制,要浪費好些翠羽,價格極其昂貴,宮裡這麼大的花銷,要被彈劾的,我姐姐就沒有再去找。
這些年,我心裡想起來,就很是歉意。我曾經告訴過黎華,故而我喜歡這個花瓶。”
安檐哽住,他微微撇過臉去,不再說什麼。
“又麟小時候真的那麼混蛋嗎?”安檐心想。
凌青菀也頗爲傷。
小心翼翼手去那個瓶子,眼眸驚喜。看石庭的目,也了好些冷漠,變得溫。
安檐心頭大怒。
“收下吧?”石庭笑著問。
凌青菀毫不猶豫點點頭,道:“多謝你!”
石庭重新替裝起來。
凌青菀就仔細放在一旁,生怕再次弄壞了。這個花瓶,和母親那個一模一樣。
那個殘破的花瓶樣子,王七郎見過的。
那時候,他想重新做一個給盧玉,但是沒錢。這樣一個花瓶,花費龐大。王七郎沒有當家,從王家拿不到那麼多錢。
可現在他是石庭。
石家的財力,是世人想象不到的。他深得老太爺的喜歡,委以重任,所以錢財任他花。
他尚未找到盧九娘,就開始著手準備這個花瓶。
他知道,看到之後一定會很高興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
石庭微微笑了笑。心也極好。他總算彌補了九孃的一個心願。
安檐卻不高興。
聽到凌青菀的解釋之後。他沒有阻止凌青菀收下這個禮,但是他心裡很苦悶。
而後,他不怎麼開口。喝了好些酒。
酒宴結束之後,安檐親自送凌青菀回去。坐在車廂裡,凌青菀抱著的花瓶,視若珍寶。
安檐的心思。漸漸明清起來。他也知道,凌青菀看得這麼貴重。並不是因爲石庭送給的,而是從這個花瓶上,可以找到母親和姐姐的痕跡。
不知爲何,想通這點之後。安檐心裡一個勁泛酸,很心疼。
“......又麟他,是個冒失的格。”安檐聲音低沉。因爲喝酒了,有點嘶啞。“他不是故意弄壞你的東西。”
凌青菀擡眸,看了眼安檐。
明白安檐和周又麟的,故而順著安檐的話,點點頭道:“嗯,我知道的......”
安檐沉默著。
凌青菀也不說話。
“你和又麟從小就認識,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不喜歡他的?”安檐又問,“他打碎你的花瓶嗎?”
這是母親的,姐姐慎重託付給的,安檐能想象,當時一定很絕,對周又麟也是恨極了。
從那個時候恨他,而後才和王七郎做出醜事,安檐反而能接點。
彷彿這樣,他能自我安些,至盧九娘不是真的那麼不堪放。
凌青菀卻啞然失笑。
無奈搖搖頭,道:“不是。”
打碎的花瓶,只是周又麟捉弄的事之一。他捉弄的事,簡直舉不勝數。
可是如果告訴安檐,安檐興許以爲在爲自己曾經的不貞辯解。
盧九孃的確不堪,但是並不後悔。哪怕再來一次,仍是不會和周又麟親。
沒人知道多麼討厭周又麟!
低垂了羽睫,認真看著錦盒,生怕再次弄壞,神態非常虔誠。
而安檐,滿腹的話都想問。
他很想知道和王七郎、周又麟的往事,他很想聽爲自己辯解幾句,告訴他,其實有苦衷。
但是,沒有說。
安檐想問,但是又承不住。他覺得他聽了,肯定要暴怒的。
而盧九娘並不沒有繼續說,不知道是不屑去辯解,還是對真的對自己也嫌棄,覺得自己不堪?
安檐將送到了家門口,沒有進去。
他心裡悶得很。
“......安檐,你沒有見過,你不知道多麼麗可。”安檐突然想起上次周又麟喝醉了,說出的這句話。
當時安檐心想,我沒有見過,我一點也不憾啊。那時候,他覺得盧九娘是個舉止輕浮、眼神放的子。
可此刻,他卻是深以爲憾事一件。
他很想知道,曾經的是個什麼樣子的。
“又麟不是傻子,他一直對盧九娘念念不忘,至說明肯定有過人之。”安檐這樣勸自己,“我從前一直對有偏見,故而沒有想明白這點。”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嫌棄車簾,對車伕道:“去汝寧長公主府。”
這是他第一次,想聽聽周又麟談及盧九娘。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以前,周又麟也想談起,卻被安檐打斷。安檐覺得周又麟不爭氣,提到那個人,他比周又麟很有憤怒。
靜下心來,他突然很想知道。
“是。”車伕道。
他的馬車,徑直往汝寧長公主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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