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人,好像沒了,也沒什麼故土難離的愁緒了。
都掙扎著怎麼活下去。
「我就賣了,一起來的要是里人都全著那肯定還想回去,回去了原先村子也不能住了,開荒開田蓋屋,除了種子上頭給,其他的還是靠自己,有的就跑去給地主老爺種田,也是苦個幾年熬著。」
租地主老爺的田,一畝地收,老爺八,租戶二,誰讓你沒掏一分錢免費給你租的,可是一年到頭忙活完了只是糊口。
「這些都是頭的話,現下……」能活過來再說。方六話沒說完,當初要不是太艱難了,誰想賣當奴。他十三歲,底下弟弟八歲。
不當奴才,那就是死曝荒野。
京里下大雪了。
黎大在院子里看到鵝『』大雪落下,今年說不出雪好,來年地里收好這些話了,看著大雪就嘆氣,然揮著掃把掃乾淨了,前腳掃腳又是一層。
「爹不掃了,別凍著,先進屋歇歇喝口湯。」顧兆爹別掃了。
藍媽媽燉了羊湯,就是京里百姓吃法,白蘿蔔滾刀塊跟羊燉著,大塊的連著骨頭,連吃帶喝的,一通下來,渾都暖和了。
黎大在屋檐下摘了帽子,撣了撣上帽子上的雪,這才多大的功夫就積雪這樣了,他進屋將帽子坎肩掛上,桌上咕嚕咕嚕的小泥爐上坐著鍋子。
「趁著熱,天氣冷一會涼了。」顧兆給爹盛了湯。
福寶坐在寶寶椅上,黎周周給福寶餵了小半碗的羊湯,福寶是喝一口湯,自己手裡拿著小半塊豆沙包啃,阿爹一口,他自己一口。
午飯就是一鍋羊湯、烙的餅和豆沙包,還有一盤子涼拌蘿蔔,羊太燥熱大補,吃吃蘿蔔中和一下,旁邊一盤子手工細麵條,等吃完喝完一鍋羊湯,銅壺裡還有藍媽媽熬的羊湯,倒鍋里燒開了下麵條,配著一些白菜。
這樣吃飯熱乎,不然哪怕堂屋點著爐子,餵了福寶,大人再吃就是涼的,尤其羊湯葷腥容易油住。
「昨天牙行管事來了一趟,說現在人多了,我問要不要?」黎周周跟爹和相公說。比前看的還便宜一些。
顧兆能想來,牙行人多了,那都是外頭的災民,要不是『』到了絕路上,就像方六說的,誰願意賣當奴才。
「你挑,看著買吧。」黎大沒意,買了人回來這關頭,那是救命的。
顧兆則說:「等過兩日我休沐在一起看。」
他們救災也了,來師兄和老師知道了,還掏了銀子盡心意。朝廷發了米糧,三是各自捐了一半,老師和師兄銀子買了柴火炭火,周周這幾個月的意錢都是拿了一半來買棉花布料做襖子。
到了年關,災民區也管的嚴了,最一次送東西過去,看著房屋都搭建起來了,年輕力壯的災民是自己搬東西蓋房子,聽說給發口糧,『婦』人半大的孩子就熬粥做飯,看著是有序。
除了最初的忙『』沒經驗,現子也應對起來了。
這幾回賑災,顧兆是看出來了,苦難前頭有的人就沒了人,全靠能活著,他不說什麼,畢竟他沒到那個份上,不敢保證自己到了絕境會如何,只是他買人回來是為了做活看孩子的。
那人品就得靠得住了。
過了兩日顧兆是休沐開始放年假了。牙行送了人過來。
牙人收留這些災民也不是白收的,如今的牙行是在衙門掛著名有記錄的,算是一個半方的機構,城外難民多了子便問了要賣的,先挑著人送京里各大牙行,然給各個府邸送下人,這樣就消化了一批年輕小的孩子。
老的中年的沒人要。
牙行辦手續,先給賣的做了奴籍登記,回頭賣人到主,連著賣契一起給了,以就是買的奴了,認打認罰認發落——明面上奴也不許打死。
不過高門裡頭司手段多了,想整治,意外落水的、發病的、去的急的,反正一個奴死了,也沒有衙門上來仔細盤問怎麼死的,還給奴還公道不?
反正人命不值錢。
牙行,賣一個,錢的。
以前黎招人,送,說買人就倆,都是參差不齊的。可如今顧兆休假約莫早上快中午那會,十點十一點左右吧,牙行人就上門了,頭帶了三十位,聽說還是先跑了一送了一批的。
這是剩下的。
剩下的就有三十位了。
男孩多,孩,還有幾位中年的,男的的都有。
牙人讓在院子候著,天上還下著雪,這些人洗乾淨上穿的單薄,有的還眼——黎周周的襖。
「讓在迴廊排開等著吧。」黎周周說。
就別站院子裡頭了。
牙人喜笑開說:「還是夫人心腸好,還不謝謝夫人。」
這些人被教了規矩,也是稀稀拉拉的不齊。黎周周不在意這些,進屋相公出來看人,那牙人低著頭牙齒一嗑『』出幾分輕笑,這黎還是沒啥規矩,哪裡有主人出來看下人的,倒是讓下人到迴廊避雪,不寒不凍。
嘖,是個厚道的主人,雖是小門小戶肯定比不上大戶人的高枝,但不磋磨刻薄,被買了也是有福氣的。
堂屋裡點著爐子,大門掛著簾子,福寶在裡頭玩,飯桌移開一角,地方敞快,能讓福寶推著小推車『』走,黎大看福寶,跟兩人說:「你倆定了就。」
顧兆上穿著短打,懶得換裳,直接披了個斗篷出去了。
兩間側屋整條迴廊都站滿了人。
在大曆活了這麼多年,顧兆以為早習慣了這是封建王朝,當了也免不了被砍頭抄,前八皇子修書那事他也是提心弔膽的,可這次雪災出來,看著這些活的人,像貨一般等著被買走,還會高興有人買了有了落腳地能活下來了。
道艱難,以只會越來越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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