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八月低，行人走水路回昭州。

柳家妹子是中原人，見過河，可大海是從未見過，上了船第就不，晃得吐了地，自己不好思要收拾，王堅是見怪不怪說：「讓底下人收拾就了，你先坐著歇會，吹吹海風，嚼點這個。」把他的陳皮給了對方。

之後的海路更是難。

海上白日裏曬得像是要把人層皮，可回到船艙憋悶炎熱，又晃得厲害坐不住，到了甲板上還能吹吹風舒服些，可又烤的。夜裏浪花拍著船艙，晃得『迷』『迷』糊糊才能睡去，渾汗水醒來。

海上淡水，洗不了澡，就是刷牙洗漱把。

柳家妹子覺得自己都酸了、臭了，便不往人跟湊。有，王堅來找，手裏拿著件東西，遞了過去，說：「阿姐，這是老闆和我做的，沒什麼花樣子，你穿著舒服涼快些就。」

「什麼？」柳妹子接了上手，是件冰涼涼藍『』的裳，抖開，頓時嚇了跳，磕磕絆絆說：「就、就穿這個嗎？這怎麼穿。」

「里肚兜外頭穿這個，你要是害臊夜裏穿。」王堅夜裏都是件里，還是短的，他也熱，反正沒人瞧見，怕什麼，難不還再套個肚兜不？

黎周周和王堅給柳妹子做的是七分袖寬大直筒旗袍款式，領口是圓領的，水藍『』，片剪裁，長也不長，到肚子下頭那兒。

柳樹個子就不矮，有個米七八左右。這還是十歲長個子時，家裏頭窮，也沒扯開了吃，夜裏是疼、肚子慣著涼水睡過去的，即便這樣在哥兒中也不算矮的。

柳妹子自然也不是矮個子人，米六六、六八的個頭，頭髮茂，頭油亮厚的頭髮，皮不白，畢竟做農活的，樹也不是皮白皙亮的人，柳妹子同哥般，是那種健康『』。

其也不是頂漂亮的，鵝蛋臉，鼻樑有些低，鼻頭有些，但是雙眼睛是和哥般，十足的靈和大，圓乎乎的，雙眼皮，也有些。

大看上去就是憨直的村裏丫頭。

樸傳統，看就是任勞任怨勤儉持家的姑娘。

此刻接那件子都是燙手，燒的臉紅，「真這麼穿？不會被人笑話嗎？」

「沒人看見怎麼會有人笑話？」王堅不懂，仔細說明白，「你不熱嗎？我夜裏熱的不，就著穿條，反正關著門，自己怎麼舒服怎麼來。」

柳妹子拿了裳吶吶幾句，還是說不出話來。王堅便先走了，只是想，柳阿姐定是不敢穿，絕對把裳心藏著著，不穿了。

這可不，人都要熱傻了。

第三王堅來柳阿姐吃飯，床艙門開，柳家妹子先嚇住了，「你、你這穿的——」

「涼快，風吹特別舒服。」王堅笑說。

流綢還有，他自己做了件裳，上頭是水藍『』的圓領寬大的襖衫，袖子寬七分袖，『』出節的臂手腕，下頭是，不過他嫌做子太費料子也熱，乾脆是子不像，打眼看就是寬子。

顧兆看，那就是闊。

八分長，『』出個腳踝來。

王堅腳上穿著布鞋，頭髮也是全梳上去了，扎了個髮帶，整個人神幹練，可在旁人眼裏那確是太不像話了，這打扮，沒裝飾不說，怎麼『』胳膊『』的？

他路走過來，嚇得船上那些人紛紛移開目不敢看他，或是目帶著些不懷好，可王堅不在，坦坦『盪』『盪』的。

船上那些工人，氣熱的時候，扛不住了，還挽著『』出半個，還打著赤膊敞著衫，憑什麼他就得熱著？

他也沒怎麼『』！

「咱們流綢就是好涼快舒服。」王堅笑說。

吃飯時黎周周瞅見王堅打扮，頓時興說：「你這好，柳你要是不嫌麻煩，能過來幫我也做嗎？我和王堅針線活可真不行，上次給你做那裳，是不是針腳太，你不穿？」

「不是不是，不是因為這個。」柳妹子忙是擺手。

黎周周也沒問因為什麼，來了興緻般說：「先吃飯，吃完了咱們就做，正好消磨下時，我記得還剩些料子，那我挑個綠『』，清爽些。」

「好啊老闆。」王堅等會去找料子。

柳妹子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木楞的坐下吃了飯，然後真去大船艙裏頭和老闆王堅做裳——見大傢伙都周周哥老闆，在外頭也不好周周哥了，也跟著老闆。

「我領口在挖深些，旁邊斜襟口三個盤扣，底下不剪開，這樣寬大好穿，袖子就按你那件做，要寬些，再短點，做事看書也方便。」黎周周跟著王堅比劃，王堅那件領口還是太了，束脖子。

王堅：「那我會也把我這件挖深些。」同老闆說的般。

「啊，給你加個開口，穿方便。」

黎周周看柳不，知道是嚇著了，卻當看不出般，繼續尋常自然口氣說：「王堅那子好，漂亮省料子，柳給你也做套，你不穿子，那咱們穿子。」

柳都懵住了，著頭皮說好。

這三人幹活就是快，尤其是柳，繡花指定不，可補補針腳幹活也麻利，三兩下就給裁剪好了，王堅就折騰他那去了，按照老闆說的，領口挖低些，鎖個邊，側邊斜開口，三個盤扣，也幸好他當時做的寬大，能折騰。

了時間，黎周周的新裳好了。

「我換上試試看。」

柳急了，真要換啊？知道老闆份，同阿哥般，都是夫人，做的夫人怎麼能穿呢？別被笑話了。

「別、別——」穿。

王堅知道柳阿姐是替老闆著急替老闆擔心，是為了老闆好，顆心是好的，可好不好的，老闆自己能不知道嗎？不過他不說了，說了惹人煩，還不如到了昭州，跟在老闆邊，見了，慢慢的就好了。

黎周周換好了出來，「果然是涼快，我瞧著好看，比我的袍子要涼快方便。」

他家有了孩子，自然不能像王堅這樣輕哥兒那般穿，上頭件圓領襖衫，下頭，他都是圓領袍子，雖是做的輕便，可裏頭也要穿件長，畢竟在唐州中原，不像在昭州隨。

如今可算是自在了。

「我本來想在堅持堅持，還是王堅會，早早換上了好。」

之後的日子，黎周周還真穿了這套忙忙后見人，流綢輕薄洗了很快就幹了，後來又做了套旁的『』。王堅穿其他人還側目，黎周周換上了，剛開始船上人也覺得不太習慣，可後來好像就習以為常了，也沒人敢碎說什麼。

柳也、也就換上了。

鼓足了勇氣穿上了那套，同老闆王堅樣的裳，是戰戰兢兢的走出了門，頭都不敢抬，怕別人笑話看，可後來發現大家都在幹活，沒人管。

略是自在了些。

「你也有這啊？穿著好看。」蘇石毅見了人說了句，怕被人誤會是流氓，又趕補上：「太熱了，你整日穿你那，真的會熱壞的，這個好的。」

這樣沒規矩還好看嗎？柳愣住了。

因為折騰了裳，海上日子過得就匆忙，很快就到了。船要靠邊了，柳換下了這涼快的裳，換回了京里阿哥給做的新裳，剛上就捂得頭的汗。

王堅其也猶豫，要不要換下來，可他看到了老闆，還是如既往的裳，臉上興眼底帶著亮，「終於到家了。」

後來王堅也就沒換掉了。

船停了碼頭，岸上許工人百姓迎接，他們行人便下來了。黎周周打頭，如既往的同其他商賈客氣招呼說話，舉止自然，王堅安排行李車馬些零歲事，同時上了柳阿姐同他起回宅子。

「這就是昭州嗎？」柳熱的的汗，背後肯定漉漉的。這都九月了，怎麼還是熱的厲害？悶熱悶熱的。

王堅：「不是，這是吉汀下頭的村子，咱們趕路回府縣的宅子，等老闆說完了買賣上的事，不出三兩日就回昭州。」

「阿姐你要是熱，領口的扣子解解，涼快涼快。」

柳在是熱，便解了，若是以往那就是熱死肯定也不能解開，可誰船上那般都穿了，如今解個扣子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事。

黎周周在吉汀留了兩日，開了會，賬務買賣說清了，把這次出貨買賣得的銀子先發了，不攢到底起發。以是生，就椰貨三寶，放底好算賬，如今買賣越做越大，銀子是拿箱子裝，箱子箱子的，這錢他是拿到昭州，還是擱這個宅子裏？

放底要是丟了呢？

索『』每次走貨回來結，底還有次。

罐頭、乾貨吉汀容管結了。流綢得的銀錢要帶回昭州開會分。第三日，黎周周便帶著車馬銀錢護衛回昭州了，也沒待。

還是那裳。

話說去花燈節上舞姬曲舞，旁的不說，昭州城中的郎大半是看上了那裳，即便是有的人上說穿的像什麼話，可心底還是悄咪咪的升起了些旁的心思。

今的流綢——薴麻種植的更。

昭州的百善街各家鋪子都賣這個，比在中原自然是定價低，便宜大半，原先素『』款，在昭州賣，丈三百文就能拿下了，有花樣子的也就百文，要是有些瑕疵款理了，二百就能要。

城中郎大把的扯了流綢回去做裳，做的時候腦子裏不由浮現那舞姬上穿的，不像之的襖衫寬寬大大沒個腰，那個腰收的喲。手下就不知不覺的剪裁完了，跟著了魔似得，好了做好了，真上試過，自然是不得不，覺得好看，襯的腰肢細，可怎麼說呢。

還是不好思穿出去。

這新裳只能在家裏，沒人瞧見時穿穿，過個癮，不敢穿外頭去，怕別人說輕賤，學那不流的裳，沒個規矩，怎麼能『』胳膊手腕呢。

也有做好裳後悔的，覺得穿不出去可不是糟蹋了料子嗎。

直到這日，有消息傳回來，昭州商的船靠吉汀了。

黎老闆回來了。

大家是掐了時間去瞧熱鬧，也能看看顧大人同他家福寶爺，這日便圍在城門去，氣炎熱，悶的人是頭的汗，等了有會，車馬終於到了。

「來了來了。」

有人報信的，有人往頭湊的，還有人長了脖子瞧著看的。

黎周周是騎著馬，近了城門，遠遠瞧見了相公爹還有福寶，快馬趕了回來，先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家人見了面，自然是通話說。

「熱的臉都紅了。」顧兆看周周臉皮都曬的泛紅自然是心疼。

黎周周說：「在海上是曬了些，回去養養就好了，我穿的涼快。」

「大恤闊的是涼快，要是再短些更好了。」

「再短那我回昭州來，肯定要被嘀咕的。」黎周周說。

顧兆此刻跟昏般，說：「誰敢說，我吊起來他。」說的自然是玩笑話，又正起來，「昭州咱家，在家裏了，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了。」

思周周不顧忌那些，在昭州他現在腰桿子了。

福寶早等不及了，可礙著外頭不好撲上去抱著喊阿爹，只是在旁邊跳著吸引他阿爹的注，思看看福福，福福可想阿爹了。

家人是親親熱熱說話然後回府——府邸蓋的差不了，剩下細節了，像是栽的綠植，做的圍欄，湖裏養什麼等等。

他們走，切如常，可圍觀瞧熱鬧百姓都傻眼了，尤其是那些郎、『婦』人，瞧著黎老闆上那裳，那明晃晃『』在外頭的手腕臂，還有腳脖子，啊、啊這、這——

王老爺瞅著王堅那裳，恨不得把人拎回去好好訓訓，個未出嫁的哥兒，看看那像不像話，穿的什麼啊。

可王堅直接到了黎府，連王家回都沒回去。

「你瞧見了沒？顧夫人回來了，上穿的那——」

「看見了看見了，誒喲整個胳膊都『』在外頭。」

「我瞧著還好看的，又涼快又好看。」這是躍躍試的哥兒，他阿娘先罵他說不許穿，像什麼話，哥兒便理直氣壯道：「顧夫人都穿了，我為什麼不能穿？」

「說了不許就不許。」後來是在抵不過，當阿媽的便說：「等你嫁人了，想怎麼穿那就是夫家說的，我管不著。」

黎周周回到府里，先給柳介紹人，正見過後，見柳瘦了圈又曬得熱的，便說：「你先回王堅那兒，等歇兩，再挑新院子住，把裳趕換了，這昭州不像京里，這邊夏日長悶熱悶熱的，別中暑了。」

柳就同王堅先回院子了。

人走，黎周周三言兩語說了柳的事，「……先讓適應適應，旁的事之後再說。」不管是做什麼、還是不家，那都是以後再說。

「我就說那秀才沒安好心是個媽寶男。」顧兆說了句便打住了，事都發生了，若是今日柳是他家黎照曦，那他拳頭早上去了。

黎大隻是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說啥。

這孩子真是命苦折騰。

之後自然是念信了，除了柳的事，倒是切平安，沒什麼旁的大事。梁師兄來的信里還是說戰事如既往。

那就是如既往的敗和爛。

殊不知，這信是上半六月寫的，再信送到唐州后沒久，也就是黎周周回到兩浙上了船回昭州，州快馬加鞭趕得加急摺子路從平安街進到了宮門口。

當紫宸殿就有了傳太醫消息，這次沒遮掩住，閣眾位大臣都看在眼底。

隔了半月，戎州快馬加鞭送了摺子路進京。

戎州離昭州不遠，中間隔了個忻州。

顧兆其看信時還納悶了下，按時間線，今底聖上就駕崩換新帝，怎麼看師兄信上寫的還是平平靜靜，沒什麼大事發生？

真是奇怪。

可他遠在昭州，就是奇怪也不能趕著去京里問問。算了管誰做皇帝，反正和他們沒關係。

照舊，黎周周歇了兩日，洗漱換裳，痛痛快快睡了覺，之後就是看看他走的這兩個月，家裏發生了什麼。福寶同他阿爹說不完的話，說學校、學同學，汪汪大了老蹭木頭樁子，還。

顧兆就在邊說：「都跟你說發了。」

「什麼發啊？」

「就是汪汪長了大夥子，竇初開想要朋友了。」

「可是汪汪比我還呢，我都還是福寶，還沒能長到八歲。」黎照曦不服氣，覺得他爹哄他。

顧兆就科普，「狗的時間比咱們人短，所以汪汪現在能有個十七八歲？自然是到了娶妻生子的紀了。」

「啊！」黎照曦驚的圓圓的。可後來不知道想到什麼，說：「我不要汪汪大，我不要汪汪比我大。」

黎周周知道福寶想什麼，爹的騾子眼看著也不太了，還有那兩隻羊，他說：「汪汪比咱們時間短，那咱們更應該好好陪汪汪玩，陪陪它。」

生老病死人之常，畜生也不例外。

福寶為此難過了許久，坐在汪汪的狗窩那兒，拿著梳子給汪汪梳『』，下下的上念叨著許話，那幾日同汪汪也很親近，汪汪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