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孟見雲守了李霖一夜。

之後霖哥兒醒來見孟見雲在，還不敢信以為自己燒糊塗又在做夢，後來知道不是夢后，先是笑，笑的乎說你怎麼來了孟見雲。

「我來接你了。」

霖哥兒就眼眶紅了，孟見雲說了句別哭，誰知霖哥兒一聽豆大的眼淚吧嗒吧嗒落下來了，這下孟見雲冷的臉慌了些，抬手小心翼翼的拭去了臉上的淚珠。

之後便是返程回昭州城。

霖哥兒還燒著，馬車路上走的慢，孟見雲就不疾不徐的騎在馬車前頭護著帶路，車廂中鋪著新買來的被褥，儘可能的讓霖哥兒舒坦一些。

派了人先快馬回昭州報信。

這一路上，白天孟見雲馬車前帶路護著，夜幕降臨之前就找地方安頓，沒有鎮子那就村戶，儘可能的打掃乾淨騰出一間能遮風避雨的房屋，李木同霖哥兒一個房伺候，而孟見雲就守在房門口。

此時已經冬日了。

霖哥兒心疼孟見雲，讓孟見雲進來。

「不好。」孟見雲不為所拒絕了。

霖哥兒沒在勸，就是眼眶紅，孟見雲便進了屋，只是坐在離床最遠的凳子上，「睡吧。」

屋裏還有李木在，兩個小哥兒和而睡。

孟見雲就守在角落，油燈熄滅，屋裏一片漆黑，孟見雲的雙眼卻很準確的看著床鋪上的李霖，聽著李霖淺淺的呼吸聲，他的心裏踏實了起來。

回去走了三天多。

終於到了昭州城外，城南門已經有人來等候，有黎家的護衛，也有吉汀李家的人，霖哥兒從車上下來，看到遠人群中的幾位哥哥，頓時小臉一白，下意識先看向孟見雲。

他怕家裏人帶他走。

孟見雲擋在了李霖前頭，什麼話也沒說，沒有承諾，沒有保證。這一路上皆是如此，孟見雲從沒給過李霖承諾，李木還曾經惶惶害怕過，怕孟管事不認，怕都是霖哥兒一廂願——

可若是孟管事對霖哥兒也沒心意，為什麼又這麼護著？

李木看不明白，說讓霖哥兒問孟管事要個承諾要個保證，可霖哥兒只說孟見雲人好，他相信他。

如今到了這個地步了，大爺二爺都來了，這、這如何是好。

也虧得城門外人來人往，李家顧及臉面不敢聲張——難不要罵自家孩子為了個家奴跑出來讓一家人好找嗎。自是不敢，這樣一來李家其他孩子還如何找好夫家？

雖不能大聲嚷嚷發泄一通，都著脾氣，但臉上帶著怒意，先沖著李木撒火要李木——不了孟見雲，打狗還要看主人，打他們自家的下人總該夠了吧。

李霖擋在了李木前頭，他看著自己的大哥，大哥比他年長十三歲，從小他就怕大哥，敬畏大哥，如今說：「大哥，是我的主意。」

「你以為我不會打你？你看看你——」李大哥咬牙切齒嫌這個小阿弟敗壞家門風氣，只是話還沒說完，被一旁孟見雲冷帶著兇意的眼神退了。

恰逢黎家人來打圓場，別在城門口吵，人來人往的，霖哥兒爺了驚嚇，子瞧著不爽利，還是先回府再說，李夫人也想孩子了云云。

霖哥兒一聽，不是大哥二哥來了，連著母親也到了。他心頭一時湧出各種緒來，紛沓而至，有疚自責勞累母親為他勞累跑一趟的，也有愧疚因為他給老闆大人帶來了麻煩，卻唯獨沒生過後悔。

……他不想嫁給其他人。

這個念頭從跑的那天到如今還是一如既往的堅定。

到了黎府，顧兆黎周周早在前院等候，黎周周見霖哥兒臉不好，說：「小田也剛到，不管如何先看子，病要，別落了病。」

黎周周帶霖哥兒往後院去，霖哥兒了聲老闆，還想說什麼，黎周周拍了拍霖哥兒手背，「無事，安心吧。」

霖哥兒去看孟見雲，孟見雲點了頭，霖哥兒便乖乖和老闆去後院。

人一走。

顧兆還沒發話，就看孟見雲直衝沖的噗通跪在他跟前。

「求大人準我贖。」孟見雲跪在地上說完磕了三個響頭，地板上咚咚的聲。

顧兆聽的腦門疼，在孟見雲還要嗑的時候先把小孟拉起來了——這事說起來複雜，但孟見雲有什麼錯，李霖又有什麼錯？

在此時代待久了，時下的規矩是父母之命妁之言，是男大防，是婚前可能一面也沒見過此後不管人品行如何遭遇如何要順從過一輩子，習慣了時下的規矩，順從了，如今跳出來一對自由想家，有勇氣掙束縛的小年輕，為何會嫌麻煩呢。

顧兆不覺得這兩人給自己帶來麻煩，周周也是。當初小孟和李霖一丁點的苗頭，他和周周想過但沒點破，就是倆人這條路不好走外力力重重，可他們都小看李霖了。

李霖比他們想的勇敢堅定，此時的孟見雲——

為了李霖，心甘願跪下那咚咚的響頭就說明了心意和堅定。孟見雲不是忘恩負義之人，這人小小年紀一骨頭，能張口說要贖，不做家奴了，就說明李霖在其心中重要。

多好啊。

「李霖沒走前，我和周周商量，等李霖回來，若是你們有意，給你還了自由。」顧兆握著還要下跪孟見雲的胳膊，差點沒按住，這小子吃什麼的力氣大的。

「李家人如今都在，李霖的父母兄長都來了，鬧出了這事，李家人帶著火氣在頭上，單是了你的奴籍，李家也瞧不上，所以我和周周商量過了——」

後院正院。

小田還沒來得及看病。

黎周周帶著霖哥兒剛進院子，李母便從正堂沖了出來，一把抱著李霖瞧看，哭哭啼啼的說：「你這孩子，怎麼能膽子這麼大呢，就這麼跑出去了……」

想孩子怕孩子出事自是真的。

旁邊李家兩位嫂嫂便去扶婆母，說一些安的話，什麼霖哥兒平安回來就好，霖哥兒定是知道錯了。

「……霖哥兒阿娘擔心你許久，天天哭，眼睛都能哭瞎，這次回來了可不能起了壞心思，還是聽家裏的話，不要忤逆家裏了。」

「是啊，那姓孟的能有什麼好，你要乖乖的。」

霖哥兒本是疚，見母親哭的厲害，他也不好，可一聽兩位嫂嫂這話，便顧不得了，「我不想嫁給旁人。」

李母本來在哭，聞言是痛徹心扉著面前的孩子，「你是要氣死我，是要我死在你跟前你才聽話嗎。」

「不是阿娘，我不是……」霖哥兒也急了。

黎周周道：「李夫人，有什麼話好好說，你拿命要挾霖哥兒，讓霖哥兒背上個不孝罪名，這不是解決矛盾的法子。」

不等李夫人再說什麼，黎周周道：「如今霖哥兒回來了，你們做父母的也在，我便替我家孩子向霖哥兒提親。」

「孩子？」

「孩、孩子？」

都懵了。

眾所周知，顧大人與黎老闆就一個獨哥兒，這獨哥兒今年才八歲大，如何是親的年紀？再說了，就算是定親，那也不該往同是哥兒的李霖那兒去啊。

黎周周面從容說：「孟見雲十二歲便跟了我家，說是家奴，其實一直把孟見雲當自己孩子看的，如今孩子大了，到了婚年紀，就想著乾脆收了孟見雲當義子，自不是什麼奴籍。」

「我與顧大人的義子孟見雲，想聘李家李霖做妻。」

「李夫人如何？」

前頭正院。

「——收你為義子。」

「大人。」孟見雲雙眼泛紅不可置信看向大人。

顧兆笑了下，故意笑說：「既是義子，你不想改姓氏都隨你，我佔了你便宜當了你爹，以後要是不聽話了，我就拿鞭子你，老子打兒子這可是天經地義的。」

自是不可能。

顧大人對自家孩子那是奉承快樂教育，除了逗黎照曦，從沒打過孩子。

誰占誰便宜，眾人皆知的事。

孟見雲不是不知好賴的人，他想過不要臉皮，求大人給他贖還他一個白，以後還是黎家的人，為大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沒想過大人和老闆會收他為義子。

「大人。」孟見雲紅著眼了，最終說不出什麼話。

他知道大人和老闆用意，知道是為了他和李霖，所以他沒法拒絕，哪怕該拒絕的，他這條命都是黎家救得，如何配做二位的義子？

可他不敢拒絕，怕李家不願李霖留下。

「也不單為了你，周周疼霖哥兒，把他當半個孩子看，如今你點頭了，我們做你的父母，也算是名正言順替你求娶李霖，這樣霖哥兒以後可真是周周的兒媳了。」顧大人機智。

孟見雲千言萬語心緒種種，最終跪地磕了三響頭。

這次和之前不同。

顧兆沒再攔著，了這一跪，說：「好孩子。」

後頭正院，李家人也傻愣一片了，反應過來喃喃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說如何問，黎周周還以為李家人以為他們糊弄，便說：「認義子是大事，我們想先辦個宴席，對外更正孟見雲的份，我想著倆孩子年紀也不小了，正好快過年了，不如把親事早早定下……」

正好霖哥兒父母兄長都到了，乾脆留這兒定親好了。

先不提李家人如何傻愣，霖哥兒也懵了傻了，後來大夫給他把脈，再如何安頓家裏人，這些霖哥兒都懵懵的，覺一切都過的好快，像是做夢一般不真切。

就說消息傳出去，整個昭州城百姓也議論紛紛驚訝不已。

「顧大人黎老闆要收義子了！」

「什麼？！！！」

「收誰？」

「倒也是，福寶爺一個哥兒，家裏沒個傳承香火的總是要有個男丁，如今收個義子，我猜得跟顧大人姓吧？」

這人話糟糟，聽熱鬧百姓先啐了一口，說：「福寶爺一個又如何？黎老闆顧大人寵著獨哥兒你莫不是嫉妒眼紅吧，人你在這兒瞎嚷嚷什麼屁話，這話要是讓大人聽去了，抓你打板子。」

「我說的怎麼沒理了？這哥兒嫁出去了可不是別人家的了。」此人還要爭辯。

另一人大聲說：「你先去福安巷子瞧瞧，那門口掛的匾額誰的姓？就你有一張狗叭叭，郎哥兒又如何？怎麼就不能傳承香火了？」

這人立刻啞火了，無外，那福安巷子就一家，就是黎府。

黎老闆就是獨哥兒，現如今做的那般大生意，孩子也同黎老闆姓。

「要是顧大人沒這個想法，收什麼義子？那義子肯定和顧大人姓，我就不信，哪個男人能不想要個自己苗苗？！」

這瓜又吃回正題了，眾人紛紛看向說瓜的，此人賺足了眼球關注，才說：「義子也是大家都知曉的，就是黎家以前的家奴，跟在顧大人邊的親信孟見雲孟管事。」

「改姓沒？是不是姓顧？」那叭叭的先關心這一點。

其他人便說：「要改那也是跟黎老闆姓。」

「這我可不知道，只知道要收了孟見雲做義子，還要擺宴席呢。」

「席上肯定要改口的，到時候瞧瞧熱鬧就知道了。」

打賭的置氣的信誓旦旦說跟顧大人姓的，還有說憑什麼要姓也得隨黎老闆姓，反正眾說紛紜，但也有一點比較一致，就是羨慕，特別羨慕了。

「一下子就了黎府爺了。」

「義子而已也不是什麼正經爺。」此人口氣酸溜溜的。

另一人說：「都擺了宴客了，這麼鄭重，即便是義子，以一個孤兒份被黎家收留了，以前是做下人跑的，如今了爺，黎家家大業大，以後就是分個一瓜半爪的，那也比咱們正經親生的兒子強。」

這倒是。城中百姓便說，此人是地里的泥一下子飛到高去了。

也不知道福寶小爺高不高興樂不樂意有個人跟他搶東西。

黎照曦自然是樂意的，他早都知道了。有同學來問，他便點頭，說：「對啊，阿爹和爹都跟我說了，我以前小孟哥哥，現在哥哥，這樣更親了。」

學中同黎照曦玩的好的幾個同學，家裏父親自是納了姨娘，心要許多，便言語出家產云云。

黎照曦倒是沒想過這個，不過同學問他，他也沒敷衍，而是認真想了下，說：「錢財多那是阿爹辛苦賺的，那是阿爹厲害，我以後長大了也會變得厲害。」

「再說銀錢多又不能說一個人品行是不是好。」

黎照曦喜歡的朋友，都是看能不能玩到一起，看這個人本的品行，而非有多錢——

「咱們現在上學堂，銀錢都是家裏給發的，難不看誰錢多和誰當朋友嗎？」

自是不是。

這些人中最初是敬而遠之黎照曦，後來時日久了，能朋友，有份關係起引導，但真正能玩到現在無話不說，真的是因為黎照曦本人了。

此番話被夫子無意中聽見了，還著鬍鬚欣然點頭。

黎周周和顧兆收孟見云為義子這事，起初是一拍腦子有了這個想法，但想法要變現那就不是兩人做決定，得跟家裏人商量啊，這麼大的事。

黎大倒是沒什麼，小孟這孩子可憐，就是擔心他的孫孫福寶。

「福寶就獨一個，什麼都是他的，現如今來了個大的別傷了福福的心。」

顧兆聽爹此話，沉默了一瞬，因為有種他還得給孟見雲把屎把尿哄孟見雲睡覺的架勢，「小孟都家了，結了婚那就是媳婦兒管他，他給我和周周請安問好還差不多，又不是真伺候小屁孩。」

但爹說的也不無道理，問真正小屁孩黎照曦。

兩口子說清了，福寶是當即高興，說好，「小孟哥哥對我好，當我哥哥了我高興。」

「什麼就對你好了？那小子一張冷臉的，蘇石毅從外頭回來給你帶糖帶點心比小孟可多了。」顧兆就是不解。

誰知道福寶小大人似得說：「爹你不懂。」

顧大人：「……」

「糖吃多了牙不好，表叔一人帶了就好，我每次出去要是小孟哥哥跟著，就是不說話也很護著我的。」福寶看的可真切了。

「誰對我好，我都知道，不是說說疼對我好就是，表叔給我糖吃，每次都也不多給我帶，那是哄我甜甜，還擔心我的牙，桃子姐姐給我做鞋，還給我做麵食吃，渝阿哥給我帶果子鹵煮，還給我零花錢，霖阿哥知道我侄子侄多還給我出主意做見面禮……」開始細數每個人對他的好。

顧兆黎周周：……

藏得夠深的。

一句話總結：福寶不缺，罐子意滿滿中長大的。

對著外質條件倒是看的淡些，自然外界傳的家產分割更是沒影的事——孟見雲不是這般人。顧兆和黎周周給，肯定也不會要。

認義子黎府擺宴席。

整個昭州城得上名號的商賈都到了，自然還有陳、梁兩位大人到，前院擺著流水席，坐的還有李家一桌人，見證了顧大人黎老闆收義子——

「沒改姓，還孟見雲。」

「……這咋就不是和顧大人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