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天順帝大發肝火了一通，明明春寒料峭天還沒暖，愣生生的角起了燎泡，天順帝又不喝一些苦茶苦藥，整日里在紫宸殿中罵完人發了火就往後宮去了。

趙家空有妃位卻沒幾次臨幸——天順帝厭惡趙家，不關才，單那個趙字就恨的牙，除了趙家，其他都雨均沾，先前寵的容妃娘娘，現如今倒是冷落了一些。

容妃娘娘就是容府六娘，最終還是進宮替皇後堂姐爭寵來了。至於進宮后獨佔天順帝一段時間，連著初一后慣例同房日也罷了一日，讓皇後堂姐空守閨房——

後宮私下裡還有笑談，說容家這是想效仿娥皇英。

話流到了皇后耳朵里，那段時間後宮就了皮——皇后的威嚴越發厲害了。可惜手還沒到容六娘上，聖母太后先出來勸誡了兩句皇后。

大概意思是你是皇后一國之母該大度，六娘是你的妹妹，都是容家，得寵與你也是有益的，意思讓皇后別小肚腸，不說容六娘就是後宮其他妃嬪都給皇帝多多開枝散葉，就那兩個皇子兩個公主的，誰家的後宮這麼寒酸，不夠看……

太后雖是姓容，但更親親兒子天順帝，地位利益在這兒擺著不可能跟皇后共，可憐皇后。皇后更不可能去找母后皇太后做主——更不對陣。

因此這後宮風氣，皇后並不是獨大，且那次之後，后妃們看懂了臉，隔三往聖母皇太后那邊去請安獻殷勤——這是主路大頭。另外小頭，不得寵的以趙家為例，往母后皇太后那兒去。

皇后氣急也沒法子，最近見聖上脾氣不好，冷落了容六娘還有幾分痛快——雖然皇上也沒來這兒。可沒隔幾日，容六娘傳來有孕，已經四個月了。

難怪了。皇后氣得牙，難怪聖上冷落了也不狐樣子使手段勾引聖上，這是肚子里有了。

容夫人進宮看娘娘，自然是得了幾分娘娘臉看。

『若是阿弟進來就好了"。

『換了六娘，那個狐樣，要是生了兒子"——

儘管容夫人安，意思娘娘是皇后，六娘就算誕下皇子又能如何，左右越不過娘娘生的皇子。可皇后沒掉以輕心，聖上與誠親王一母同胞，現如今誠親王是什麼樣？

一母同胞尚且能斗，斗輸了還要跪地給弟弟磕頭請安，更遑論別的？

「……不能留啊。」皇后看著桌上的花，擺了擺手，「留不得。」

又說了一遍。

容夫人聽著像是說花，又不像是，不由背脊一冷汗，走在宮道上時，容夫人不由後悔，後悔當初不該那麼對容燁，應該緩和之道，哄了容燁進宮來替娘娘分憂，哥兒子嗣艱難，娘娘也不必髒了手擔了風險。

可惜。

也不知道這人是死是活。

戎州軍營大帳中。

容二一傷從夢中疼醒的，事實上他也沒睡個踏實囫圇覺，一閉上眼就是人倒在他眼前，鮮濺了他一一臉，還有敵軍埋伏包了他們，孤立無援只能等死。

從他出京到戎州，就知道遲早是個死。

被蕃軍包了抓了回去折磨，還不如了結個痛快——但容二遲遲下不去手，他窩囊，連自我了結也不敢。

「不好了，快撤。」

「忻州來人了。」

「忻州軍來了。」

有人再喊，藩軍說的，還有己方戰士喜極而泣，容二心中生起一希——歷無病就在忻州，若是歷無病來了那就有希了。

之前他剛到，蕃國小隊襲，也是歷無病救了他，那次打贏了后，功勞名頭還是他頭上，歷無病走的快也不要這功，後來沒多久就被派去駐守忻州了。

容二大喜過，絕中生出希，可一看歷無病帶的兵馬這才不足一千人，而蕃國敵之策引他到了此，包他們的就千人了。

他帶的兵馬還被衝散了許多，大頭都在後方，不知道能不能趕來。

之後便是一千千。

戰況凄慘，歷無病殺紅了眼，蕃國見狀先撤退——他們後方士兵也快趕到，卻沒想到蕃國剛撤，南夷前來圍剿——

就那麼一會，就那麼一會，他們的後方援兵就到了。

容二每每想起，若不是因為救他，歷無病也不會被南夷抓去，他心中愧疚起來又害怕，怕歷無病因他沒了命，每到這時，容二就想，南夷好歹是歷無病外公家，即便是老王不在了，那幾個也是歷無病的舅舅，總是能保全歷無病一命吧？

或許歷無病去了南夷也好。

他如此想，才能減心中愧疚，才能讓他在夢中不再驚醒害怕——

歷無病在他面前浴戰殺敵的場景太過可怕了。

戰況複雜，外頭又如何知曉實？

等他僥倖留了一命拖著全傷回來，他戰敗，認，活該。可歷無病留下個無能被擄，容二是想說兩句，可誰聽他的誰信他的？

他原想自己一個窩囊廢來戎州打仗境艱難，可到了戎州跟著歷無病一比，他這境算什麼艱難二字？

依靠著容家，領了幾次功勞，不用上親自上陣殺敵留在後方就好，若不是那次敵人狡詐敵之計引他前去，也不會——

說什麼都晚了。

歷無病是皇子，卻軍營幾方掣肘刁難，次次親上陣，被趕去忻州帶走的也是一些蛋兵。

為何如此，人人皆知。

十四雖是皇子，京中卻沒什麼靠山，加上聖上厭惡——自從聖上登基，幾次封賞嘉獎，還大赦天下，可十四如今的名頭還是一個皇子。

說京里看人下菜，哪裡都是如此。

更別提旁邊還有個南夷，替十四招了不仇恨厭惡。

容二起，軍醫查看傷勢，說已經止住了，幸好如今天氣不熱，還好治癒，不然這樣重的傷勢，再過一些時間那得發膿了。

「若是比我這傷還要重的，一箭穿了口呢？」容二問。

軍醫想也不想道：「那可危險，十有八-九是沒了命，口此十分險要，將軍還是要護好……」

容二聽不進去，等軍醫走了，招了手下問忻州歷將軍可有消息。

自是沒有，南夷發了話要換一座城池才給歸還，一切自然等聖上定奪。

容二親眼看著歷無病中了那麼一箭，如今聽聞，想也不想便知道不可能，聖上不會為了歷無病用一座城池換，別說城池，便是千兩金子，聖上也不可能會換。

……

他年歲同六皇子差不多，當年賢妃也就是今日的聖母皇太后皇子選伴讀，自然是往容家選，大哥子年長兩歲，加上才能好，便選中子宮讀書，做伴讀。

而他過了三年，等六皇子能讀書時也當選了。

只是容二打小就不讀書，更別提前頭還有個比他好的大哥在，越發顯得他無能，而且六皇子及其子比，從吃食穿糕點，到邊伺候的伴讀。

同是容家的，怎麼我的伴讀這麼拙笨？

六皇子當日稚語，容二如今都記得，窘的他當時想鑽地進去，後來回去不敢跟娘講，夜裡背著娘揭開被子凍了一夜，第二天發熱，子有病不宜伴讀才躲過去了。

再後來就換了別的堂弟頂了他位置，自此後祖母便不疼他，母親也對他冷淡了些。容二也沒察覺，沒心沒肺的玩樂，後來年長了才看明白過來。

他同十四皇子本無集，寥寥幾次離皇家最近距離也是為數不多的伴讀日子，那時候十四皇子還沒出生。容二得了歷無病相救，便在想，十四皇子為什麼會救他？

這個問題容二一直沒找機會問出口。

如今養病，不好勞，人就想的多了，容二想和歷無病的道，真不至於讓歷無病這般救他，就算他是容家人，可歷無病不像是攀附這個的。

他和歷無病相差十三歲，倒是四弟容燁差的不多，有個？容二記不清，反正不大。那時候四弟神名聲在外，八皇子已經讀書幾年，卻屢屢被先帝批責，皇后不好怪兒子，把鍋扣在了伴讀上，發落了一個，這空缺就由四弟頂上了。

那時候他們容家不出挑，賢妃娘娘也不算得盛寵，在宮裡過日子也小心，皇後有命，誰能不從？反正他母親倒是高興的，覺得攀了高——

容二想到此，角譏諷一笑。

那時候誰能想的長遠，容家膽子也不大，想的再多也就是八皇子登基當皇帝了，容燁能當個權臣親信，以後賢妃娘娘生的那倆皇子能有個親王噹噹就了。

四弟進宮讀書，時日還長久，跟著歷無病一個學殿看書學習應該也是有的——容二知道不清楚，他伴讀的日子不多。

想來想去，不由發笑，這連繫也太過牽強了。

總不能十四皇子歷無病因為容燁才幾次救他？十四可不知道容燁是個哥兒，那時候就是個男子，且還差著年齡——

那歸到底為何救他？容二想不明白，卻不想停下來思緒，他不胡想，就會想到歷無病那一出氣不多的樣子，只有深深的愧疚和無能為力。

……也不知道容燁那小子如何了。

最後容二想到這，以前他其實討厭這個弟弟的，可如今倒是覺得這個弟弟乾乾淨淨一骨氣，離開了容燁哪怕死了，也是乾淨的，怕是早看穿了容家的面目，什麼親骨，比不得權勢富貴。

昭州，黎府。

今日天氣好，柳桃蘇佳渝都來了，連著王堅也回到了黎府小住幾日——

黎周周一見人都回來了，便笑，心想都是好孩子。霖哥兒也高興，一想也明白，知道大家擔心他陪他來的。

「天氣好，咱們去後院坐一坐曬曬太說會話。」黎周周提議。

春日中午暖洋洋的，刮點風也不冷，正適合曬太，關在屋裡多沒意思。不由讓下人搬了竹榻去後院花園，放上一些果子、點心、茶水，大傢伙三三兩兩的坐在竹榻上聊天打牌說話。

黎周周故意慢了一些，讓幾人先去，說他換個裳。

他不在場，這些孩子更能玩的開鬧起來，準要問霖哥兒，給霖哥兒鬧個大臉紅——誰讓當初霖哥兒也鬧著柳桃和蘇佳渝問。

這下還回來了。黎周周笑。

也確實是黎周周想的。

竹榻還沒放好呢，下人正布置，柳桃先沒忍住，去逗霖哥兒，「霖哥兒，這婚後日子好不好呀？」當日霖哥兒這般問的。

蘇佳渝倒是想問，但一想這才婚兩日孟見雲就走了，不好霖哥兒心窩，怕霖哥兒難過，因此雖是想打趣但沒開口。

「大人把孟見雲留在昭州，肯定是想你們小夫妻好好相幾日，你說你，要是你開口一哭，孟見雲能走？」王堅是替霖哥兒說：「你肯定心裡要想人了。」

霖哥兒被說了個明白，臉頰升起淡淡的紅暈，聲說：「我想他，可他要去辦公，那就去，我等他就好了。」

「你呀。」王堅指頭想霖哥兒額頭，可到了卻下不去手，只能輕輕的點了一下，說：「你那時候多威風厲害，我還以為你能倒孟見雲，在家裡做這個。」

他豎拇指。

「怎麼到頭來還是乎乎的跟包子一樣，一一個印，乖得不就聽孟見雲的，他說走你就不留了？」

竹榻布置好了，下人們去準備茶點。

他們四人坐著聊天說話。

霖哥兒知道大家關心護他，今日都過來也是陪他解悶的，便說：「我們能婚我已經很高興了，他心裡有我我知道，我們虧欠阿爹和爹恩太多，孟見雲想替大人辦事，我都明白。」

所以霖哥兒才沒攔。

若是阿爹有用得著他的地方，他也想先給阿爹幹活。

這下大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都是欠著黎家恩的，若是說起來，他們可能同霖哥兒一個做法，所以怪不得孟見雲匆忙跑出去——

王堅說：「霖哥兒還是護著孟見雲，這麼一說，咱們可不能說孟見雲不好了。」

霖哥兒便笑的乖甜，等下人端了果子來，親手剝了果子皮給阿哥吃。

「我們呢？」

「對啊，我們也要。」

柳桃和蘇佳渝鬧，霖哥兒便給大家都剝。大家便笑一團，也不是真讓霖哥兒伺候他們剝果子，開玩笑的，大家吃喝聊起來了，下人沒在了，也沒旁人，柳桃問霖哥兒要不要脂膏，今日帶來了一罐你記得用。

王堅是沒婚不懂，還以為這脂膏聽名字是臉的，便喝茶只聽不問，因為他有臉的，柳桃說這個怕是什麼新花樣，他懶得換。

霖哥兒也懵懵的。

「算了直接給你了，第一次總是沒輕沒重的，我早起腰都快折了，你用的時候挖出來一坨護在手心，一會就化開了油，哪裡酸痛了往哪裡推一下，是護還解酸疼。」柳桃給霖哥兒教怎麼用。

王堅這會聽明白了，喝了茶嗆了下，那他更不進了。

「佳渝也有，還是他跟我說的。」

大家都看蘇佳渝，沒想到哇——

「侯佟就這般沒輕沒重的？」

蘇佳渝忙說：「也不是，是我，也不是，是他……」說不出什麼話了，這可如何說，死人了。

「佳渝阿哥你別著急，大家逗你呢，不是誤會侯大哥，他那般呵護你，怎麼會傷害你。」還是霖哥兒出來解圍了。

蘇佳渝這才緩了緩，還是頂著，說：「也不是他沒輕沒重，就是第一次，他以前屋裡沒人，沒有經驗，第二天我就起不來，腰有些酸，他、他是燒這些胭脂水瓶罐的，對這個比我懂，回來就帶來了一罐，脂膏就護的，裡頭添了幾味藥草，要是哪裡青了不嚴重，也能塗，沒藥油功效好，但味道香護不沖鼻。」

賣的還貴。

後來蘇佳渝給柳桃帶了一瓶，柳桃一想給霖哥兒帶了一瓶，此時柳桃說：「孟見雲應該也是沒經驗吧？我就想你能用上，霖哥兒細皮的，護著點好。」

孟見雲自然是沒經驗。

霖哥兒臉升起紅暈，卻不想外說房中之事，只點了頭，說：「他、他學的很快。」

大家一看，便懂了，閨房之樂有了就好。

王堅也安心了，原本看孟見雲那張冷臉，還怕對這些事沒興趣，那霖哥兒豈不是守活寡了？現在看來，好的。

大約過了兩刻，黎周周才到，一瞧這四個是臉紅的臉紅，眼裡逗笑的逗笑，就知道剛說了好一通了。

黎周周聽了脂膏，再看霖哥兒蘇佳渝那兩張紅臉，就知道肯定不是臉的，便說：「改日我也買來試試。」又岔開了話，「來吃點心，霖哥兒你要是在家無聊了，去雜貨鋪子里坐一坐跟以前一樣，別拘束了，以前如何現在還得加一項，得學管家了……」

李家眷婦孺，那是關在後院很能出門走的。霖哥兒打小見的、的教育也是如此，嫁為人婦，那就困在後宅相夫教子一生，可如今嫁給了孟見雲，還在黎府，這日子好像和往日也沒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