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經年未見，京中員面孔眼生許多。

這日雖不是小朝會時間，不過京中六部員，以及原先的閣員都接到了傳旨太監的聖上口諭，著進宮面聖。

「不朝的時間，怎麼招咱們進宮？」

「聖上傳話了，哪裏知道為何？進去候著就知道了。」

這不是怕了新帝麼。自武帝登基后，除了固定的小朝會上朝外，其他時間是不樂意，也甚招這麼多員進宮的，這一次一連招閣和六部，難不有什麼大事嗎？

可最近沒什麼大事發生。

有消息靈通的，大概到了些，跟相的低語：「昨日有人進宮了，聽說是新首輔。」

「顧兆？」搭話的點點頭，末了道：「看來聖上偏重這位新閣老了。」

也不知道此人做派如何。

在十多位員影中，都快淡出權利中心的影出現，吏部的多看了兩眼，才恍然想起來，此人不是嚴大人麼？天順帝早時還是很偏重的，只是可惜了，此人秉執拗，看不懂天家聖，就被打發去教書了。

許久未見，怎麼今日這個場合來了？

「嚴大人是那屆的狀元。」有人從旁點了句。

吏部尚書恍然大悟，原來是同新閣老同屆的，聽說兩人還是同窗之，怕是這位也要起來咯~

雖是這般說，可吏部尚書臉上幾分戲謔，顯然是並不把新閣老太當一回事太看重了——更甚者，著前頭嚴大人的背影，想到新閣老的下場。

天順帝時，嚴大人也是京中熱灶，可如今呢？這位新閣老，背後無家族支撐，且一直在南邊，於京中沒什麼勢力關係，能坐多久，坐不坐的穩還是兩碼事。

因此今日進宮面聖的員中，年紀大資歷深關係網的，並不是很結多看重新閣老，當然面上客氣寒暄還是有的，得給新閣老幾分薄面，至於心中怎麼輕視那就是自己的事了。

都是人子了。

閣建在前朝，先是皇城大門，中間大曆門，左定門，右安門，而後中軸第一座大殿含元殿，這是大慶典時用的，穿過第二道門，就是太極殿了，太極殿一共兩座宮殿組，前頭是上朝用的，繞后第二座小的就是閣的辦公地點了。

之後兩道門進去再走個紫宸門那就是後宮位置，第一座宮殿就是歷代聖上寢殿紫宸殿，現如今換了永雙殿名字。從這個地理位置可見閣重要，連接前朝和聖上寢殿，要是哪日有什麼大事，聖上好召宣。

太極殿偏殿，聖上書房一般。

眾位大臣參見聖上，歷無病喊了起，而後說：「朕今日喊你們來，讓你們都認認人，顧兆，以後就是閣首輔了，什麼令聽他的，沒事別煩朕了。」

顧兆：……他努力適應歷無病的畫風。

諸位大臣應是，還有員見了聖上，從懷裏掏出奏章，歷無病見狀，立即站起，邊往外走邊說：「朝中大事先同子清商量完，別煩朕了。」已經沒影了。

顧兆：……

整個太極殿偏殿就剩員們面面相覷了，也好在沒多久，都反應過來，紛紛作揖見過新閣老，一通寒暄客氣。顧兆一一應對，只是對著二哥時，笑意真了，「嚴大人許久不見，風采依舊。」

二哥沒咋變，還是一張肅穆的神。

嚴謹信作揖拱手，口言：「下見過顧首輔。」

嗯，秉行事也沒變。顧兆心想，臉上笑容更是加深。

「嚴大人文采斐然，我先借調回來幫我理理公文，嚴大人可願意？」

「顧首輔提攜，下定當全力以赴。」

到了閣辦公室，諸位大臣先行去，顧兆慢了一步，同二哥走在一起，沒人了，顧兆就先笑，「可算是見面了，二哥怎麼待我生疏了？不兆弟了？」

「……」嚴謹信：「兆弟。」

顧兆便笑，嚴謹信肅穆的臉也容幾分。

「昨日要擬旨，我就想到了二哥，沒你我真不，你文章寫得好。」顧兆說完，又道：「二哥現如今也該干點實事了，我才到京里，還得你扶持幫一把，不然得累死。」

他知道二哥有志向，這麼多年了，文章錦繡渾然天，只用二哥寫文章那就是大材小用了。

嚴謹信聽明白話里意思，古井無波的心中激起一些漣漪。

……終於等到了嗎。

「好。」

顧兆和嚴謹信便到了會議室了，顧兆昨日看了許多奏章，現在開始忙公事了。多年未見的許多話，只能私下再好好把酒言歡，說個盡興痛快。

寧平府縣，黎記鹵煮小院。

天氣熱，葷的鹵煮不好賣，不過這麼多年了生意一直都是這般，天氣熱了那就慢的晚一些收攤，可東西是賣完的，豆花生倒是賣的最好，不過這個便宜，不如葷的掙錢，可走量大，積多還是的。

杏哥兒在前頭忙活，鍋里葷的還有個底兒，估計有個三四碗——

「杏兒，爹和娘來了，還有宗。」

後院傳來的聲。杏哥兒一愣，這底，往日送糧食那得等六月中下的，怎麼今年這麼早，可別是出什麼事了吧？

杏哥兒扭問男人，「咋了？人在哪呢？咋宗還來了。」可別是他家裏事。

「沒啥壞事，我就聽說是大伯家的黎周周回來了。」

這下杏哥兒驚了，「周周回來了？回哪裏？村裏嗎？」直接摘了圍，沖著來買鹵煮的，三兩下是給打了，那食客可驚了，今日怎麼比平時還多了些？

「我家來親人了，今日買賣不做了，先收了。」杏哥兒把碗遞過去，跟王石頭說：「關門關門，也賣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會給爹和娘還有我弟弟下麵條吃，中午這頓墊吧下，晚上再做好的。」

「。」王石頭就去關門了。

這個時間肯定是晌午飯還沒吃。

杏哥兒從鋪子後頭直接到自家院子，院子裏公爹和宗再搬糧食進屋，婆母是熱的一汗，杏哥兒趕說：「石頭你去外頭買倆西瓜回來，放井水裏冰著，鍋灶火沒斷，娘，我下些麵條吃不？配著鹵煮澆頭。」

「，怎麼不，我給你搭把手。」

「不用，三兩下就弄好了，娘你在外頭樹下坐著歇會吧，石桌上有涼茶，我做買賣前沏的，還沒來及喝，裏頭灶屋熱的。」杏哥兒進了灶屋，拿了一沓碗出來，一邊給婆母倒茶，一邊問：「娘，是不是周周回來了？咋回事？」

黎宗扛著麻包，聽見音，先高聲說：「是，周周哥還有大伯和福寶都在村裏，顧大哥陞了，反正特別多喜事，村裏還要蓋祠堂族學，到時候元元也能回來念書。」

「真的回來了啊。」杏哥兒腦子都轉不過來了，懵了會高興的不，說：「那這可是天大的好事了。」

他都多年沒見過周周了，也不知道福寶現在長什麼模樣，小時候就漂亮，現在指定更漂亮了。

杏哥兒是想多聽會，說是做飯，可不彈，王石頭西瓜都買回來了，用網繩吊著放進井水裏沁著，杏哥兒也沒做飯去，王石頭看爹和小舅子忙活半天，都沒吃晌午飯，便自己扎進了灶屋做飯。

杏哥兒婆母一看兒子這般任勞任怨聽杏哥兒吩咐，也沒啥脾氣了——這些年早都習慣了。以前杏哥兒在他們面上還裝的一回事，石頭也要面子，現在算了吧。

「宗你多說說。」杏哥兒催，「說仔細了。」

黎宗：「阿哥，我說了八遍了，就是大伯周周哥福寶回來了……」

杏哥兒婆母知道杏哥兒想聽啥，這男人說起話來就一桿子打出一個屁來，哪能盡興？也幸好杏哥兒婆母也樂意談這個，接了話，跟杏哥兒學：「中到的，一隊人呢，車馬護衛，腰上挎著大刀的，一看就是厲害的，還是牛蛋兒子瞧見的……」

「娘吃瓜，然後呢？」杏哥兒切了西瓜先遞給婆母，聽得迷，瓜都忘了吃了，也不覺得和熱。

他婆母也說的口若懸河，著空咬一口瓜解解。

「……那王家的給周周賠不是，你是沒見，那麼大的人了，當初為了幾個錢你說說至於嘛，現在聽你大伯家蓋祠堂和族學，怕記恨家嚇唬的不。」

杏哥兒知道王嬸因為爐子記恨上周周的事，狠狠啃了口瓜附和婆母說：「當初又不是周周賣的爐子，真是沒道理，活該的。」

這婆媳倆一唱一和的說起來很盡興，黎宗在旁邊唏哩呼嚕的啃了七八牙西瓜，雖是上咕噥說話咋這麼麻煩，可聽八卦就西瓜那吃的肚飽。

灶屋面搟麵的王石頭都聽得神，有時候都忘了手裏活了。也幸好那兩個西瓜，先分了一個，大家解了，等飯上來，還有些不盡興，想繼續說。

以前杏哥兒婆母上府縣送糧，一般是住個兩三日的，總會看不慣杏哥兒使喚王石頭干這干那，多是念叨幾句，還甚有這樣一見面說不完的話的一天。

可見八卦的魅力。

「娘說，讓你帶著元元先回村住些日子，生意什麼的先放一放，我石頭哥一人不那就招個人手。」黎宗道。

杏哥兒白了弟弟一眼，說：「招什麼人手。」

婆母先急，咋滴你帶元元回去歇一歇了，讓兒子一個人在這兒忙活，連個人都捨不得招，這把石頭用的紮實，石頭又不是地里的牛——

「都回去。十多年了，除了過年也沒歇過，鋪子關了門，這次回去好好歇歇。」杏哥兒說。反正夏天生意不好做，乾脆趁機放大假。

王石頭還捨不得錢，不過話還沒吱聲，杏哥兒一個眼神過去，「咋滴？」

「沒啥。」王石頭吭哧吭哧把捨不得買賣咽回去了，歇一歇也好，好的。婆母從頭看到尾，不知道說啥了，算了算了，這兒子不爭氣不指了。

小院子倒是能睡下，十多年前杏哥兒接蘇家兄弟來這兒住過一個多月，做的上下鋪的床有兩張，如今用材結實，床是穩穩噹噹的還沒壞，那間房平時空著放雜，角落堆著糧食麻袋，不過夏天收拾收拾，鋪著草席，能睡。

黎宗和元元睡這屋，元元的屋讓阿爺爺睡。

元元下午下了學堂回來，就聽他阿爹念叨：「你周周叔回來了，還有福寶，你明日就同夫子說清楚了，請一些假，咱們收拾收拾回村了。」

「知道了阿爹。」

元元時常聽阿爹念南邊當夫人的周周叔，此時聽見周周叔回來也是高興，便問：「周周叔回來是不是有什麼事？」

「誒喲忘了跟你說了，你舅舅說顧大人升了調到京里去，做什麼閣老——」

「啊？！」元元嚇得筷子都掉桌上了，「阿爹這話可不能說的，閣老那是首輔才，要是被聽去了，給周周叔和顧叔帶來不好就不好了。」

杏哥兒被兒子這嚴肅表整的愣住，也有些害怕，怕他沒聽清學壞了，趕黎宗，先捶了一拳，「你說說，說清了，可別學壞了。」

「啥就學壞了？」黎宗聽完外甥前因後果，就說：「就是閣老，沒聽錯的，大伯回來當天，咱們縣府尊都到了，給周周哥大伯作揖行禮呢。」

元元：……怔愣在原地裂開了。

杏哥兒拍著脯，「嚇死我了，你這一驚一乍的，我還以為說了啥錯話，沒錯就。聽見了沒，就是閣老，這閣老是幹啥的？咋就嚇得你那樣。」

「阿爹，閣老就是首輔，就是最高的。」元元恍恍惚惚解釋。

黎宗拍大，「沒錯了，健安也這麼說，就是最大的，沒錯的。」他沒學錯啊，幹嘛打他，阿哥這手勁，難怪石頭哥這麼多年是不敢不聽，誰架得住啊。

「明個兒記得跟夫子告假。」杏哥兒想了下，「你顧叔當閣老這事先別往外傳了，如今村裏就周周還有大伯和福寶，也不知道什麼況，你傳出去要是惹了什麼麻煩就不好了。」

元元鄭重點頭，說知道了。

最早前，杏哥兒得了京里來信，元元夫子意外看過，借了書，雖然後來沒出什麼大事，不過現在杏哥兒跟以前剛到府縣做買賣不同了，尤其這次和以前那書信不同，還是慎重來。

第二天鹵煮鋪子門前就了家中有事回鄉一段時間告示。杏哥兒這邊把行李收拾了，洗了澡，早上還去買了禮，回到院子，元元也辭別過夫子，背著書囊，坐著牛車，回了。

遇到鄰居打招呼問的，杏哥兒是一概說：「回去住些日子，有事要忙。」、「回來還不知，反正想多住住一些時日。」、「可不是嘛，幹了這麼久了，難得歇歇。」

西坪村。

田裏莊稼收到了尾聲，現在地里都是麥茬，家家戶戶都收了乾淨。前多年沒打仗的時候，家家戶戶是完了糧稅，糧食幾乎都賣了，只留部分混著雜糧豆子吃，打仗后，存糧的多了。

年年收好，年年存餘糧，也年年吃不了新鮮的，都是吃陳糧——有時候存的多了，吃不完，陳糧賣的價位也不高，可沒人敢留，就怕萬一，那時候肚子吃不飽飯要死人的。

今年倒是賣的多了些。

問就是：「顧秀才都當了大進了京，我想著日子應該快太平了。」

「啥顧秀才，現在是閣老了。」

「對對對，那什麼閣老。可秀才郎年紀也不大，我記得比周周還小三四歲，咋就閣老了。」這閣老一聽年紀就不小。

村裏人哪裏知道懂這些，秀才郎那也是黎大一家回來，以前老早記憶活泛了，想起了許多顧兆在村的事，什麼模樣俊俏、下不了地、讀書好、還能琢磨料，對周周也好。

……就以前說顧兆學問不好的記憶通通沒影了。

不過也正常，現如今顧大人都閣老了！

「我瞧著今年能多賣，反正去年的陳糧還沒吃完，混著豆子不怕挨飢荒。」

這倒是。村裏人今年賣糧就狠勁兒了些，沒咋留了。於是又是大收，家裏進了一筆賬。原先這個時候，村裏男人過了最忙時候能口氣，家裏灶臺燉燉蛋燒個，得補補，男人們就能溜達街上聊聊糧食賣的如何你家收如何。

今年全跑兩頭了，一頭壯丁去蓋祠堂，一頭嘛去蓋族學了。

臨時起了個倆大灶臺，天氣熱，每天就吃一頭豬，不過人也多，東西坪兩村的壯丁，還有鎮上的瓦工手藝匠人都來，那碗裏可真是葷腥汪汪的。

哪怕這幾年村裏日子好了，農忙后家裏吃葷腥，可也沒哪家敢這麼放，這麼扯開了大塊大塊吃的。

黎大也不殺豬，招了年輕的殺豬人來送豬殺豬，每天就等在旁邊，拎著新鮮的豬裏脊瘦和幾條排骨回去，周周吃瘦，福寶跟他爹一樣啃排骨，大骨頭的多了些，福寶吃瘦排骨，隨著他倆爹了。

這日，天不早，豬剛殺完了，黎大照舊拎著回。

鄉間小路上看到牛車一晃晃的來，走在車旁邊的黎宗先看到大伯，喊：「大伯。」

「宗回來了？」黎大也停了腳步，一看，臉上樂呵呵的笑了，「杏哥兒？沒咋變。」

杏哥兒從車板跳下來，跟大伯問好，說：「大伯才沒咋變，看著比以前還年輕了。」他做買賣這麼多年，說沒變咋可能，就是比下田種地可能好些，不太見太。

王元立直，沖著大爺爺作揖，人：「大爺爺好。」

「元元吧？長這麼大了，是咱家孩子，高的，俊的。」黎大當即招呼，「今個中午來大爺爺家吃飯，王老弟也一起？咱們樂呵一下。」

王石頭爹也樂呵答應，說好啊。

現如今能進黎家大院吃飯，那都是沾了福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