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
到了。
黎府牌匾掛上去了,上過桐油,看上去嶄新還發亮。大門同昭州規制一般,中間大門,兩側小門,大門朝著太平正街方向,門口原先是有蹲著倆石獅子,務院來收拾時,顧兆點名說了,把府邸越規制的東西都去了。
門前石獅在大曆可是伯以上的爵位才能用的。
如今左右門墩上雕刻的是立的小狗。
務院問顧大人,這不要石獅了,給您換兩白玉石的門墩,雕著些松鶴、駿馬、犀牛之類的如何?顧兆:「……就普通石頭,上頭臥倆狗吧。」
反正是看門守家的,狗不是正好了。
這下務院的總管可愣住了,狗、狗啊?這——這以前還真沒見過當的門前門墩是刻這個的,文品階低的那就是蘭花這些,武那就是戰鼓雷鳴。
高點品階的,那都是他剛說的那三樣常見的。
狗,還真沒見過。
如今罵人都罵狗奴才、狗畜生、狐朋狗友,沒員這個放自家大門前。可黎府門前擺了。
黎照曦一下馬就看到大門的石墩了,「呀!是大狗,汪汪瞧著像不像你。」汪汪就跳了跳,前爪子搭在石頭上看著。
「哈哈,不及汪汪威風。」黎照曦汪汪腦袋誇汪汪,「汪汪可會看家護院了。」
汪汪尾搖的歡快開心了。
顧兆跟周周站一塊,說:「匾額是容四寫的送了過來,說祝咱們喬遷之喜,不過擺宴還沒擺,我這些日子一直住閣里,就等你和爹回來了。」
「爹,還有我呢。」黎照曦湊過去說。
顧兆:「對,還有你自己院子自己收拾。」
「進去挑院子了。」
黎府大門敞開,迎接主人回家。
從昭州帶回來的行李,顧兆是他和周周二人的打開了,爹和福寶的都是放在一,等他們主人選了院子拆箱擺弄,畢竟是自己住的地方,按照自己喜好來。
「這宅子前是個襲爵的,倒是不大,正四品,他家祖上同太-祖皇帝打過江山,封了個侯爵,一代代傳承,已經到了子爵,按理是不該擺石獅子的……」顧兆一邊進,一邊跟周周說這宅子前的事。
「地方不算特別大,跟皇城的幾沒法比。」
顧兆這個『沒法比"那是和二皇子、誠親王這兩宅子比,二皇子在康景帝時期就是皇子中的頭籌,蓋的府邸地段很好,後來到了天順帝這邊,雖是忌憚但很會拉攏,那府邸後頭還擴了一次,是真的大,裏頭越規制的東西就不說了。
太多。
誠親王府也差不多,畢竟是天順帝的好親哥。
「一共七進,前頭兩個院子書房,後面四個院子還帶一些犄角旮旯的。」
兩個花園,也有小湖。
黎照曦跟著汪汪在前頭跑著挑,說:「汪汪你來選,你選個喜歡的。」
「爹年紀上去了,我想著住離咱們近一些的,離著湖水遠點,靠另一邊的花園,我跟務院說了,先別移植什麼名貴花草,回頭等爹回來,爹想種什麼種什麼,雖然地方不如昭州菜地大。」
黎周周點頭,著相公,還把小顧看的不好意思了。
「怎麼了?突然看我。」
「相公一定是很想我……們。」所以才事無巨細的吩咐下去,也不住進來,就等家人到了,大傢伙一塊住進來。
顧兆:「是想你,也想爹和福寶。」
可能真是小別勝新婚,小顧大人今日是有點麻過頭了,回到了年輕時候。黎周周也想相公,倆人你看我一會,我再看你一會,就是吩咐下人佈置家當,那也是臉上帶笑的。
顧大人現在可不嫌幹活累了。這跟辦公還是不一樣滴。
還沒安頓完,外頭忠六先進來回話,說:「老闆,嚴夫人來了。」
顧兆:……他知道這京里,只要聽聞周周回來,指定先是柳夫郎坐不住,因此也沒音信,想著總該他們安頓收拾完了,明天來吧。
結果——
「小樹來了,我去見他。」黎周周也高興,哄一旁相公說:「好多年沒見了。」
顧兆把自己偽裝的很不像吃醋模樣,還大度說:「那我同你一起去,我估計柳夫郎跑來了,沒一會二哥也要到。」
福寶去自己院子收拾了。
後院是折騰,狼煙地的。黎周周顧兆就想著在前院先說說話,兩人是一起往前頭走,還沒到,遠柳樹是急吼吼的,後頭還跟了四個上年歲的下人,其中一人面,也是黎家的老人了。
「周周哥!」柳樹也看到人了,眼底發了,剛是疾走,如今快了跑了。
黎周周也高興,快步迎過去,兩人見了,柳樹是沒忍住一下子哭了,手抱著周周哥不撒手,黎周周抬手拍了拍小樹的背。
他們倆人是朋友,也是親人。黎周周心裏把小樹當弟弟的。
柳樹哭的不,搭搭的,黎周周拍了下,笑說:「都當倆孩子爹了,怎麼還跟以前一樣。之前寫信,給佳英辦婚事,看著還威風,有個夫人的架子。」
「什麼架子,我在外頭吹牛嚇唬人的,讓你看我可厲害,想你誇我。」柳樹說。
顧兆看倆人是一言一語說的痛快,柳夫郎的腦袋都擱在他家周周肩膀上,一邊悄聲聲磨牙,一邊告訴自己,這是周周的朋友,好兄弟,好哥們近十年沒見抱一個也沒什麼——
「差不多了,坐下喝個熱茶說?」小顧大人善意招呼客人。
柳樹才注意到後頭顧大人也在,就說:「顧大人咋也跟了過來。」
「……」那不然呢?
柳樹撒開了手,拿手眼淚,黎周周看著發笑,遞了手帕過去,柳樹接了了下,語氣倒是很規矩說:「我家老嚴今日當差,我還以為顧大人也當差,聽到下人說黎府大門開了,好像主人回來了,我就來看看,要是周周哥一人帶孩子到,那肯定忙不開,藍媽媽也是人了。」
柳樹邊穿戴素凈利落的婆子上前,是跪地磕頭行禮。
黎周周趕扶起來,藍媽媽眼眶微紅,面上神卻歡喜說:「這一拜使得,夫人。」
藍媽媽本是個使的婆子,進了黎家后幹了幾年,後來黎家搬走,藍媽媽本來還急以後日子咋辦,可沒想黎家給和方六都找到了下家。
嚴府也是個好的,夫人行事利落直爽,也不刻薄人,很看重,給臉面的,如今在嚴府了宅管家的。家一大家子日子都好過起來了。
這一切全得了黎家相助。
兩方見面,各是故人更勝從前,這便好。
黎周周接了小樹好意,讓藍媽媽帶人去後院幫襯一把。
藍媽媽確實也值得兩人主人家信任所託,沒管黎府帶來下人搬的金貴東西,而是去了灶屋廚房,開始收拾飯食,藍媽媽不做——多年沒過手了,廚藝早都不,怕不了貴人的口,看著底下做,等灶屋捋順了,又去後院,不經手不多看,黎府帶來的下人問什麼,答什麼。
前院書房。
柳樹學著學著就上手拉了周周哥手,「……英子還沒做上夫人呢,他娘先在我跟前擺了譜,我才不給慣病,撅了回去,拿你名聲嚇唬我,我就說我和你一條心的,要是讓你知道了,定會護著我的。」
「要說那時嚴大人位高,怎麼著嬸娘也不會拿我名氣嚇唬你,肯定是你給佳英勞婚事,同打道,口口聲聲抬高了我,們才會聞風而看清輕你的。」黎周周說。
柳樹:……是。
「我原先是想著你家親戚,又是喜事,就敬著一些,長輩嘛,誰知道是個漿糊人,我就算再好說話了,我家老嚴的不是做擺設的,他們可真是糊塗,我也沒太計較,他們害怕就了。」
「村裏這樣人我見多了,就是沒見識,剛來時戰戰兢兢害怕敬著你,時間一長給他幾分臉面就翹起來了,我婆母就是,出去別家府邸做客是慫的,被笑話了我出頭,回來在家裏跟我耍橫說我沒規矩被人笑話,到底誰笑話誰,要是沒我,老嚴的臉面就丟了……」
涉及到嚴二哥爹娘家裏八卦了,小顧心想他不該留著聽的,應該走。
然後小顧大人站起來,拎著水壺給周周水杯添了茶,又給柳夫郎倒了,提醒說:「柳夫郎喝喝茶。」手就別握著他家周周的手了。
撒開!
柳樹說半天干,便端了茶杯咕嘟咕嘟的喝完,然後手又想握上去,一看周周哥在慢慢喝茶,便只好作罷,繼續說:「家醜不外揚我知道,旁人我才不會提這些。」
「我知道,你聰明機靈,也就是信我才跟我說這些。」黎周周知道,「這些年,你也了不委屈。」
信里都有寫,嚴家父母原想給嚴大人納妾,後來惹了計策差點嚴父自己納個妾,小樹那時候著大肚子給解決的,好在後頭安生了一些時日。
柳樹點頭,「過日子磕磕絆絆的都糟心,好在老嚴還好。」
嚴阿前幾年去世了,那時候天順帝也不太重嚴謹信,嚴謹信便回了一趟村裏,守孝三月。
大曆傳統,為者,父母親人去世,守孝三月皆可。因為君君臣臣,為者,首先那自然是君為重,要替聖上解憂的。
其實那時候,嚴謹信想辭念頭很盛,加上長輩去世——要不是顧兆那封信到了,便已經辭歸故里。
「……我有時候不懂他,只知道他心裏苦,卻寬解不了。」柳樹嘆氣說:「自打上次老嚴和鄭大人打了架后,也是我多,讓老嚴念叨了幾句鄭大人,鄭大人肯定不了——」
「周周哥這事你知道嗎?」
黎周周點頭,「我家相公在車裏跟我講了。」他面認真,「小樹這是跟你沒關係,你別擔著責任給自己加負擔,我一走在昭州,京里前幾年況複雜,大嫂一人頂著整個家,有什麼苦難了,絕對是先找你,我太遠幫不到,你人爽快義氣,定是頗多照顧,如今鄭大人回來帶了小妾還有庶子,你心可憐大嫂。」
柳樹就知道周周哥懂他。
「大嫂,不是,鄭夫人那時候在我跟前哭,每次京里來戰報就帶著瑩娘到我這兒來,就怕鄭大人給死在外頭,瑩娘原先多活潑的小姑娘,這些年也的不得不懂事了。」柳樹是心疼孩子。
「算了旁人家的家事,都不讓我問不讓我手,我還說什麼。」
這就是賭氣話,多年分,小樹肯定還是希大嫂好的。
兩人是說不完的話,顧大人在旁就添茶水,沒多久,黎周周還好,慢慢的喝,話都是柳樹說的,說多了口乾舌燥就灌水,可不得要去方便。
在旁人府邸要方便多是不太方便,可在黎府,黎周周這兒,柳樹恨不得是跟他周周哥一起去方便,還能說說心話——顧大人一直在場可真是沒眼!
他們夫郎之間的話都要聽。
「大人,嚴大人來了。」門外忠六回報。
於是顧兆只能說:「那我去接二哥。」
柳樹就開心,趁機說:「周周哥我不知道地方,你跟我一起去吧。」
黎周周便答應上,同柳樹去方便。
顧兆出了書房門,走了幾步就看到嚴二哥,說:「他倆有事,等會到。你這是才下值?那正好一起吃午飯了,下午還去嗎?」
「去。」嚴謹信點點頭。
顧兆倒茶,說:「那我讓上菜,也幸好現在住的近,要跟以前那樣,中午哪能在家吃一頓。」
嚴謹信不說話,只是點頭。顧兆心裏也嘆氣,卻當做什麼也不知。
這心結他沒辦法,柳夫郎也沒辦法,二哥這般的人,得自己解。
中午這頓擺在前院,也沒黎照曦,大人們吃喝說說話,小朋友們喝-去——當然不是,黎照曦早過了喝-年紀。
因為下午嚴謹信還要回去當差,顧兆就沒倒酒,喝水喝果,誰曾想,嚴謹信倒是自己喝了兩杯,不過不多,幾次想說些什麼,最後是:「兆弟你回來就好,就好。」
「等家裏安頓好了,到時候擺喬遷宴,再來吃喝個盡興。」顧兆說道。
這一頓午飯也就淺嘗即止,不過柳夫郎是說了盡興痛快了,要不是家裏還有孩子,黎府還沒收拾好,那肯定借宿,說個幾天玩個幾天。
三日後。
黎府安頓好了,收拾妥當,辦喬遷宴。
顧兆也沒請同事,意思沒員,雖然這些遞了拜帖還送禮,禮不貴重的都收了,記下了,人沒請,下次藉機還回去就好了。
前一天顧兆早早收拾下班——他最近下班可積極了。
太極殿的歷無病就嘀咕,說:「昨天去找他喝酒吃宵夜撲了個空,今天指定又是。」
茍貴觀聖上神,便笑說:「聽聞顧夫人回來了,這顧大人重夫人,留在宮裡冷冰冰的,沒個人陪。」
「要你多。」歷無病說了句。這狗太監是不是在怪氣他?茍貴忙說奴才多了,可見聖上並沒怒,便不再多說。他在心裏回想剛才哪裏說錯了,顧大人以前住在中殿確實是冷冰冰的沒個人陪——
聖上有人在側,卻不得。
難怪難怪。
茍貴卻不知,以前歷無病和容燁睡一張龍床,兩人是倆個被桶,歷無病是撒了幾次癔癥,容燁擔心,這才□□幾晚,後來就一直留著。
等話說開了,容燁要睡自己房間,歷無病鷙著一張臉,等夜深人靜了,抱著鋪蓋卷就睡容燁床邊地上,容燁覺淺,早在歷無病推門進來就知道了,只是沒管。
沒想到這一間屋,睡也是睡,床上地下的關係。
歷無病想以前裝可憐還能同哥睡一張床,說開了后除了那個吻,就只配睡床邊了,他得找顧兆問清楚。
卻連著撲空。
白天不好去,去了就是奏章大事。
歷無病想了會,「顧兆家是不是明日宴客喬遷宴?」不得茍貴答,勁直出去,找到了練字的容燁,一看到人,那子莫名的焦躁就安靜下來了。
「哥,顧兆家明日喬遷宴,咱們也去湊熱鬧吧?」
「你份子錢都隨了,不吃就浪費了。」
歷無病在外打仗幾年,活的還不如容燁像個貴子,連著民間的說法也耳濡目染學會了,只是這樣好說話開玩笑的歷無病,也只有在容燁面前獨一份了。
「那去吧,我也好久沒見周周了。」
於是第二天,顧首輔的喬遷宴,是辦的斂低調——其他還沒得到準確日子,只是早早送來了賀禮。
門前先是斜對面住的嚴家一家到了。
隔了半個時辰,鄭家的馬車也到了。
顧兆安排的,當沒看到這倆人面不對勁,說:「我家宴客,咱們三兄弟多年未見,不得喝一杯?」
酒是提前喝開了——各喝各的。
顧兆遊走在兩人之間,給這個添一添,給那個倒一杯。
多年未見,鄭輝有些發福,今日明明一新,卻眉目皆是憔悴落魄,幾杯酒下肚,先自暴自棄說:「我知道你們肯定都瞧不起我這個大哥。」
「你要聽真話嗎?」顧兆端著酒說:「沒瞧不起,只是幾分失,到了如今,你還拿話試探我們,想拉扯看看我們對你的底線嗎?還是想聽我們說還把你當好大哥?咱們兄弟不妨直說。」
顧兆對待朋友,向來是嚴以律己寬以待人,他保持本心,盡自己朋友義務就可,做到問心無愧,當年府縣學時是,如今也是。
「直說就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淪落到了今天這個田地,我真的不想的。」鄭輝面愧,喃喃自語:「我真想過上進,想過抱負,可被關在州驛站中,一年兩年……」
「我忘了我的抱負了,我忘了。」
鄭輝哭的不,渾渾噩噩的,像是被關的那幾年,只有喝酒作樂才能得到片刻的輕鬆,可每每到了夜裏,他便又後悔厭惡起來,可第二天接著如此。
為何會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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