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

第二三日的宴會賓客多了些，黎府是熱熱鬧鬧了三日。

這三日算是把京里能打道的都認識了遍，黎周周問小樹借了佳英來用一用，他見佳英說話辦事利落周道還圓，這第二三天，佳英就作陪，小樹是記好，佳英是能捋清關係，還能看出誰和誰別矛頭打機鋒。

第二天宴客，天黑的早，用了午飯沒一個時辰賓客便回了。

黎周周就趁著功夫整理『京都際表格"，柳樹第一次見，是看的張圓了，「咋跟工作一樣？」

「人多了，過年人走，誰家同誰家不對付、惡、好，這些咱們不手管，但要心裡清楚，以後再辦宴會能掂量些。」黎周周跟小樹和大嫂說。

「以前在昭州時，也每年做。」

黎周周拿了一本昭州家裡人本遞給佳英，「你看看。」又同小樹和大嫂說：「都員后宅，不說結奉承誰，就是不能真吃喝管孩子了，咱們自己際圈子要有，也對京里員后宅心裡有數。」

柳樹頓時肅然起敬，周周哥說得對！

唐在一旁也默默想了周周說的話，過去那些年，閉門謝客，以為是對孩子好，安全，結果路子越走越窄，還得罪了小樹，要不是周周小樹大度，還拉著一起，之後的日子怕是又了孤零零的，邊能說話的只有媽媽了。

佳英對錶叔心中激，看完了人表，心裡有個七七八八的譜，拿了紙筆開始擬草，先把今日賓客按照職大小來排，一邊說：「兵部侍郎金夫人為人幹練，吃葷的……」

「……趙夫人瞧不上金夫人。」佳英問表叔，「這是我看出來的，表叔要寫上嗎？」

黎周周：「你先備註上，就是括弧裡頭小字寫上。」

柳樹是大方向，誰對他有厭惡，他能到，可旁人不對付話里藏針綿綿兌一兩句，那他可真看不出來，一聽佳英說，還回想：「是嗎？」

「席上趙夫人說那道燒茄子好吃好看。」佳英說。

柳樹茫然點頭，「說了，我也覺得茄子還好吃的。」

旁邊唐心裡一點，說：「金夫人前腳嘗過茄子，說做的跟似得，結果不是味。」

「……就這嗎？」柳樹圓乎了眼，這咋就不對付了？

唐溫聲說：「有一自然不，之後看戲，趙夫人也暗暗別了金夫人一回，還有後來孩子來正院要走，明面上是誇金夫人孩子勇武，實則我聽著有點像說金家孩子太莽撞了。」

「這倆家是不是有過節？」柳樹來了興緻。

黎周周回想了下，「金夫人相公是兵部左侍郎，趙夫人相公是吏部的右侍郎，兩家不是一個部，除了這三點外，整個宴會上，趙夫人還熱捧著金夫人的，聽話音兩家以前走還。」

於是他也鬧不明白，肯定是有舊的小過節，金夫人沒記在心裡忘了，趙夫人一直記著，才有今天。

這事不是當事人也搞不明白里，之後就繼續說。

這一通聊天喝茶復盤，等登記好了，柳樹是興趣，找到了赴宴的樂趣了，簡直是：「跟那戲文里大老爺斷後宅事似得。」

時日不早了，佳英先回去，他今日還來接相公回家的。

黎周周起相送，按了小樹肩膀，話說直白了，「我有話跟佳英說說。」

柳樹這才坐好不了，只是廳里人一走就剩他和唐了，頓時不知道說什麼有些尷尬，他把臉一撇，不去看唐。唐見了難過，端著茶壺給小樹添茶，說：「我知道你生我的氣，那次我話不對……」

迴廊上。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黎周周看佳英張，這孩子才二十齣頭，是把所有擔子都扛在上，繃繃的，他知道佳英機靈能聽進話，也不繞著彎來，說：「你和橦川的婚事是你挑的，也是你把心放了做了最壞打算是不是？」

佳英點頭，「我想當夫人也想日後生了孩子好一些，不用像我一樣到看人臉，還要下苦力，表叔，我當日做這決定，家裡都笑話我，意思就是我不自量力，能跟您和柳老闆比。」

「不是同我們比，你就是你，你有這想法，目的清晰，為了達到目的，你是自己辛苦，也不是折騰我們，你一己之力供著橦川和他弟弟科舉，把他家后宅打理的妥妥帖帖的，還想著要是萬一以後橦川真當納妾了，你也不悔對不對？」

佳英眼眶微紅，不是後悔，而是沒人諒他這些，他點點頭。

自打婚以後，他一個人忙著店裡，還要心家裡，娘家那邊時不時問他要錢，蘇佳英就是鐵打的心裡也有難過的時候，熬不住了就咬咬牙頂著，告訴自己，這都是你自己選的，跟誰說呢？

說了只會落笑話。

黎周周心裡暗嘆，佳英脾氣倔，小時候就有端倪，他拍了拍佳英胳膊安，一邊說：「你別預想太壞，我的意思是不想以後，就過好現在的日子，橦川人不錯，你們是夫夫一，你累了苦了，可以想橦川說一二，有時候也能讓他幫你，都婚家了，還一個人單打獨鬥的多累。」

「表叔，他對我尊敬有，我看不出護我。」蘇佳渝咬了說道。他覺得相公對他沒，所以不想說這些，惹得人煩，他們婚姻本就是他做買賣似得利上的。

黎周周說：「你們是兩個陌生人了家，之前互不了解，婚後就是了解的時候，不是催你什麼，相敬如賓也好，你自己能接就，可我想過日子漫漫長，既是家裡，那就心都往一使，我知道你們現在心都往他科舉上使，我說的是你和橦川神上的夫夫。」

「回去你自己想吧。」

蘇佳英聽得心裡熱，接了相公回去路上車馬里，他一直在想，左右糾結猶豫，回到了家中，王橦川先問：「你今日怎麼了？我看你一路上心事重重的，是不是今日府里被人說了？」

「沒。」蘇佳英先下意識回絕了，一切都好，他什麼忙都不需要幫——這是親以後過去幾年的常態，見橦川點點頭不再問了，蘇佳英想到表叔的話，忙跟著說：「其實也有，我怕打擾你功課。」

王橦川有些詫異，不過鄭重說：「聽你說話時間還是有的。」

……

黎周周回到廳里，看大嫂眼眶泛紅像是哭過，小樹也有些彆扭，知道這倆又說了一通，他當沒看到兩人古怪，岔開話題說：「大嫂，今日這些夫人家中適婚年齡的嫡子有這幾家——」

「今日太高了，我不想瑩娘高嫁。」唐說。

黎周周聞言點頭，正想說明日還有一天，誰知旁邊小樹先急了，問：「要給瑩娘說親了，怎麼我不知道？」又沖唐，「你還說你沒瞧不上我，這都沒說。」

唐忙說：「不是的。」又老實說道：「我怕你提我家瑩娘和你家大白——」

「這怎麼不能提了？小時候咱們倆家不是說好了嗎。」

「那是戲言做不得數，再說，兩家地位如今懸殊。」唐見小樹氣，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黎周周則說：「孩子婚事鄭重是好事，尤其是孩哥兒，沒挑前多是瞞著，不宜聲張走太多，大嫂肯定有意明日那宴會，也不是說明日就定，回頭肯定不瞞你，要問你意思。」

「至於小時候的戲言，小樹回頭你問問大白意思先，別話上頭了，給大白先定了主意，還是要看孩子的。」

兩家孩子打小一起長大，是姐弟之還是有了旁的，那要看小孩。

柳樹本來氣惱上頭都快快拍板定了，聽周周哥一說，到底是把賭氣話咽下去，大嫂就是這般，猶猶豫豫心思又細，說是為他、為他家著想，可把人能氣死。

第三日宴，來的客多，孩子也多。等結束后，別說黎周周，一向力多的黎照曦都扛不住了，攤在他爺爺的搖椅上，吃著糖炒栗子，咬開一個，塞裡，一口的，好吃的鼓著臉頰說：「誒喲誒喲，福寶可累壞了。」

黎大笑呵呵心疼孫兒，「多吃點補補。」

「爺爺也吃。」黎照曦剝好的栗子給爺爺。

黎大拿了吃了，直說好吃、甜。

「不過我也認識了好多人，有合不來的，也有一般的，還有能玩來的。」黎照曦從搖椅上坐起來，「爺爺，我還認識個頂漂亮的。」

黎大：「你這話可不敢讓你爹聽見。」

「……我不怕，反正又不是打斷我的。」黎照曦又躺回去了，可又說：「那漂亮的斷了也不好看，那還是不說了吧。」

「爹咋這麼霸道呢。」

黎大：「可不是，他自個都是十六上了家裡門，過了年福福就，不過福福還小，咱們不著急。」

「誒呦爺爺你和我爹想一道去了，我就是看他好看漂亮，哪裡有旁的意思，你們大人真是想，我還是個小孩子呢。」

「對對對，福福還是小孩子。」

一包栗子，祖孫倆嘮嗑吃了一下午，冷了就在火爐上烤一烤，烤出的栗子泛著香甜。

京里冬前，黎府把給昭州的年貨備好了，直接送到兩浙去，由著昭州商的船隊運送回去。

「給你大哥大嫂的年貨、王堅的、渝哥兒的，還有黎春黎夏也得備上了……」黎周周坐在桌前開始寫單子。

黎照曦本來是給阿爹請安的，一問阿爹給昭州備年貨，當即坐下來了，也拿了紙筆說：「我也要，我是做叔叔的不能失禮了，先給我的大元寶侄子，還有十七他們幾個……」

這又添了許多小玩意。

顧兆今日沐休在家，撇頭一看，黎照曦正在紙上寫：一匣子糖面人。

「也幸虧是天冷，不然送不過去。」顧兆道。

黎周周想起來個事，問相公，「咱們家一路從南到北，路上有些大人接待，我想都送一些年禮過去，正好順道，還有寧平府縣的縣令崔大人。」

要說起來實惠便利，那京里的首輔都不如縣，畢竟現管嘛。

「你看著來就，這些不礙事。」

黎周周就又擬了南下的年禮單子，這個給運跑。

忙完了這個，時日匆匆，京里第一場大雪時，黎照曦了風寒發燒了，這下全家人都擔心壞了，顧首輔調休了在家辦公，好方便看孩子，還請了醫來。

醫把了脈，說來勢洶洶，但觀小公子氣還算神。

福寶是發燒雙眼都燒的，吃飯胃口也好。黎大就說病怕三碗飯，福福能吃就。

「阿爹，爹，我沒事，就是熱，你們忙吧。」福寶看一家人都圍著他，擔心他，撐著神說道。

顧兆了福福腦門，還是燙的，用雪水冰過的帕子給換上，說：「你個小孩子生病很正常，咱們從南到北，你好久沒見過雪了，一場小小風寒很快就過去了，前些日子，你阿爹還鼻塞呢，好好吃藥沒幾天就好了。」

「是啊，你小小一個，還心我們了？」黎周周孩子髮，「忙你就是正經事，其他都是閑事，什麼都比不上我家福福。」

黎照曦心裡鬆快了些，他生病勞累全家心他，其實有點過意不去的。

好在黎照曦底子好，喝了幾服藥，過了兩日就不發燒了，只是小臉瘦了一圈，以前臉頰還有些膘，這次給退了一下子更立，姝麗許多。

家裡人見了當然都可憐。

黎大就說：「誒呦爺爺的福福咋瘦的這樣了，小臉還沒爺爺掌大，可憐見的，咱們多吃點，還是以前圓圓模樣可福氣。」

「瘦的難看了。」顧兆說。

黎周周先瞪相公，顧兆立即改口：「我的意思小孩要呼呼才好，結識。」

黎照曦生病這事也就關係近的嚴家知道，鄭家都是晚了兩日。

柳樹自然來探病，帶了倆兄弟來，黎大還害怕給小黑過了病氣——這孩子小。柳樹說：「不怕，他打小子骨就結實，冬日裡還在雪地里打滾。」

「這可不敢。」黎大現在是怕孩子風寒發燒了。

倆兄弟到了黎照曦房間，以前跟皮猴似得小黑都安安靜靜了，說：「老大哥你快點好吧。」

這老大哥法也是有名頭說的。自打小黑加了黎照曦蹴鞠隊，那場蹴鞠踢下來是心服口服，甘願認大哥，只是他有個親大哥，不好混了，為了表示對隊長的崇高敬意，加上黎照曦年紀最大，那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就了老大哥。

黎照曦是偏好當長輩，自然是欣然接此法了。

「知道了，你小臉垮著幹嘛。」黎照曦道。

小黑就出個笑來，「那你要早點好。」

「……」黎照曦逗的噗嗤笑了，沒敢離太近上手這小子，只說：「知道了知道了，等開春你個頭高了，還要教你踢球呢。」

大白則是拍了拍弟弟腦袋，看向黎照曦說：「你好好養病，思慮，祝好。」

「你們兄弟倆可真有意思，知道了，謝謝你們來看我。」

倆兄弟待得時間不久，沒一刻就出去了，不打擾黎照曦養病。

後來黎照曦病有起了，鄭家聽聞來看，在之後就是現在，黎照曦病好的差不離了，瘦了一圈，病剛好，食慾還不如病中，有點蔫吧。

府里下人來通報。

「大人、老闆，長泰公主府的大公子來了，說來看小公子的。」

顧兆先快聲說：「讓他滾蛋。」

「啊？」下人嚇住了。

黎周周說：「請人進來。」

顧兆看門房還悶著呢，說明白了，「聽老闆的話。」等門房一走，黎周周才笑，說：「你這脾氣發的，剛嚇住人了。」

「是他膽子小。」

顧兆就是過過癮，黎周周也知道，才請人進來的。顧兆當爹自是比較複雜矛盾，但理智上是不願做個可惡掌控強悍的家長，跟他們家裡教育理念不符。

「黎照曦現在的年齡，正是中二叛逆的時候，我要是嚴防死守這位，萬一黎照曦起了逆反心，還不如就先觀，此子和以前那什麼十七、郎溪、慶恩沒什麼不同。」顧大人自己把自己說通了。

末了又跟周周說：「我倒是要看看，有多好看，呵呵。」

最後冷笑兩聲嘲諷，表示對黎照曦眼審的不信任。

林康安進來，顧大人擺著架子，仔細看了眼這小子，寒暄上多是像二哥靠攏——話，嚴肅，說的都是一二字：嗯、尚可、有心。

黎周周在旁打圓場，而後讓下人去福寶院子問過，帶林康安去。

林康安在福寶院子也沒久留，待了兩刻左右就走了，走之前自然是要跟顧大人顧夫人告別。顧大人這次依舊威嚴，點了點頭，讓下人送。

人一走，顧閣老跟周周先說：「不做評價。」

黎周周：……逗樂了。

「沒想問你這個，吃不吃甜糕？今個是臉快和鍋底一樣黑了，顧閣老好大的氣派威嚴，不知道甜糕吃不吃看不看得上？」

好大氣派顧閣老蹭周周，換了一副臉，「吃吃吃，學二哥也累的，也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

快到年底有兩則大事喜事。

武帝對茴國首戰告捷，戎州那邊發，打的蕃國退兵十里，且掛了白帆——意思投降求和。

戰報傳回京中，京中一片喜。

在這種喜中，迎來了新年，武二年，初三。

嚴家嫡長子嚴柏川，年與鄭家嫡鄭瑩，年十八，定了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