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高怡婷和方靜怡不一樣，方家是這幾年突然發跡的，高怡婷在嫁進來之前，就已經是戶部的嫡次，而且生的貌，又是有才學的，以的條件，完全是可以嫁到勳貴人家當正經娘子的，要不是現在已經是戶部尚書的高大人當初犯了事，當時的主母又是母親，高怡婷也不會從相府的側門擡進來，不過蘇博然爲了表示對戶部侍郎的敬重和對三姨娘的喜，三姨娘一進來，就讓住進了環境極好的流風苑。

當時的蘇博然二十出頭，長的是一表人才，因爲攀上了定國公府這棵大樹，年紀輕輕就已經居高位，他又是擅長在人前僞裝的小人，高怡婷雖然不甘心自己姨娘的份，不過一段時間後也認命了，和每一個姨娘一樣，爭寵，蘇博然附庸風雅，便整日與他詩作對，那段時日，蘇博然被迷的是團團轉，除了定期去母親那裡幾日，其餘的時間大部分都是在三姨娘那裡歇下的，比現在的柳姨娘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也因此，很快就懷孕了。

方姨娘知道蘇博然這人耐不住寂寞，就讓自己的丫鬟，也就是何姨娘勾引蘇博然，並且讓人在三姨娘生孩子的時候手腳，三姨娘生了個男孩，但是那孩子一生下來就死了，三姨娘因爲生孩子的時候大出，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何姨娘這人雖然蠢，但是牀上的手段卻極爲厲害，蘇博然當時被迷的七葷八素的，就因爲吹的枕頭風，那段時間相府因爲人爲發生了一些飛狗跳的事，蘇博然非但沒有心疼自己那死去的孩子，還覺得這是件不吉利的事，而發生這樣不吉利事的三姨娘自然也是不祥的人，對是不管不問，要不是三姨娘有一個做侍郎的父親，早就被趕出相府了，哪裡還能在流風苑呆著，那段時間，方姨娘私下經常讓人拿話去刺三姨娘，沒多久，好好的三姨娘就瘋了，但是蘇心漓知道，沒有瘋。

上輩子，從葬崗醒來被人尋回相府後，方姨娘和蘇妙雪心照顧了很長一段時間，在方姨娘即將被扶正的時候，三姨娘潛到了的院子，告訴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方姨娘做的，要是方姨娘了相府夫人，這裡就不會有的容之，那時候正於方姨娘和蘇妙雪的不離不棄，再加上大家都說三姨娘是瘋子，就當說的那些全都是瘋話，沒有放在心上，事實上，這瘋子纔是相府難有的明白人，並且，和方姨娘之間，有不可調和難以化解的仇恨。

自三姨娘被囚在這個地方之後，蘇心漓是第一次來，流風苑的大門是關著的，木質的門因爲常年的風吹雨打，變的面目全非，門角上還結著蜘蛛網，再看不到昔日的繁華景象，以前，母親在世的時候，隔三差五的，還會讓人過來打掃，但自方姨娘掌家後，這裡徹徹底底的就了冷宮，要不是蘇博然在過去的那麼多年裡，一直都沒想起來，三姨娘說不定已經被整死了。

水兒走在蘇心漓的前面，將門推開，木門發出的是那種長久沒有修理的吱吱聲，十分的刺耳，灰塵撲落，在空氣中飛揚，有些嗆人，蘇心漓用帕子掩住口鼻，向後退了幾步，水兒擡頭，任由那灰塵迷了眼，無所謂的拍了拍手，然後在蘇心漓之前進去探形。

流風苑的院子，到雜草叢生，桌椅什麼的都是破破爛爛的，蘇心漓看著院中的古井，上前，看著裡面足以將人淹死的水，勾了勾脣，長這麼大，一次也沒聽說過三姨娘跳井的事，發瘋發了這麼久，倒是從來沒想過死，在這樣的環境下，支撐一個人活著的信念，應該就只有仇恨了吧，蘇心漓四看了一眼，這裡的小廚房雖然，但是卻不會像外面那樣髒，並不像是十年都沒人的，蘇心漓相信，這偌大的相府，肯定有三姨娘的人，不然的話，當初方姨娘都還沒扶正呢，怎麼就知道，會爲相府夫人呢？

正方窗口正對著的有一顆大樹，春日裡，綠樹蔭的，十分的繁茂，和這裡雜草叢生的荒涼格格不，蘇心漓很贊同相府的人說的，這院子，確實森的，就算是大白天，明的，站在茂的樹底下，看著都有幾分瘮人，蘇心漓在外面徘徊了一圈，算是證實了自己的猜想，正準備進屋找人，忽然有人從房間裡面走了出來。

穿著半舊不新的湖水綠的上，下面是一條同的子，款式很老舊，至蘇心漓腦海流行的款式，並沒有這個，因爲長久的清洗，那清幽的湖水綠已經褪去，已經被洗的發白了，不過裳看著乾淨的，就是穿得並不是很整潔，的髮更是凌，和個鳥窩似的，幾乎擋住了的整張臉，的懷中不知道用薄薄的被子抱著什麼，正被像摟孩子似的護在懷中，微垂著頭，口中輕哼著的歌謠蘇心漓並不陌生，因爲在很小的時候，母親也曾這樣哄睡，蘇心漓想，那雙被凌的髮遮擋住的雙眼，也該是溫慈的。

像是剛發現蘇心漓似的，猛地擡頭，然後將孩子的護在懷中，後退了幾步，一臉戒備道，“你們是誰？不準不準搶我的孩子！”

的聲音是尖銳的，卻又有些嘶啞，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滄桑和悲哀，三姨娘是個可憐的人，這一點，蘇心漓十分贊同，如果不是父親犯了事，蘇博然以此威脅，又怎麼可能爲妾？便是安心爲妾，卻還是被人所害，了瘋子，蘇心漓想，曾經年，竇初開的時候，應該是喜歡蘇博然的，正因爲如此，纔會變這個樣子。

“小姐，腦子好像有問題。”

水兒唯恐蘇心漓被襲擊，護在的前，用手指了指腦袋，什麼孩子，那本就是個被子抱起來的小枕頭。

蘇心漓將水兒推開，從的手上拿過糖果糕點之類的吃食，然後一步步上了臺階，而三姨娘則一步步後退，蘇心漓笑，是那種很淺很淺幾乎察覺不出來的笑意，揮了揮手上的東西，淡淡開口道，“昨日長公主的百花宴，我摘得了頭彩，了今年的百花，這兩日，賢妃娘娘和太子殿下賞賜了我不好東西，我想著讓相府的人跟著沾沾喜氣，三姨娘瘋了這麼多年，一下子好了也不一定。”

蘇心漓那雙漂亮的眼，在下，有一種彷彿能悉世事的徹，看著曾經那些合的裳現在鬆垮垮的穿在上，心底莫名的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悲傷和酸楚，曾經經歷的，並不是這樣的事，但是這所有的一切，卻覺得似曾相識，從三姨娘的上，彷彿看到了前世的自己，被到了絕境的自己，但是卻沒有三姨娘聰明，不知道裝瘋賣傻。

蘇心漓從三姨娘的邊經過，先進了屋，水兒想要跟著，蘇心漓卻不允，讓在院外候著，“三姨娘，我們一起進屋坐坐吧。”

三姨娘或許還不知道得了百花稱號的事，但是賢妃娘娘和太子殿下的賞賜，應該已經知曉了。

蘇心漓說了句，然後進了屋，三姨娘輕拍了拍懷中的孩子，哼著方纔的曲調，跟在了蘇心漓的後。

屋子裡，並不是很乾淨，也算不上整齊，但住人還是可以的，蘇心漓找了個位置，了上面的灰塵，自己坐下了，三姨娘則抱著的孩子，在距離蘇心漓近兩米遠的地方，席地而坐，繼續哄著自己的小孩，蘇心漓看著，由著裝，看了四周一眼，開口道，“時間過的真快，三姨娘在這個冷宮似的地方呆了快有十年了吧，我還記得，以前這院子丫鬟們進進出出，比我母親的院子都還要熱鬧，彷彿就只是在一夜之間，就變的這樣冷清了，我和母親一直以爲，那之後，這裡應該更熱鬧的，沒想到，卻發生了那樣不幸的事，說來，父親還真是絕啊。”

蘇心漓頗爲惋惜的嘆了口氣，隨意的彈掉了服上面的灰塵，因爲經歷了類似的事，所以蘇心漓可以諒三姨娘的心，若是發生了那件事之後，蘇博然置方姨娘們，心裡或許會恨，但卻不會將所有的仇恨轉到蘇博然上，但是就方姨娘現在的得寵程度，有哪個人還會傻傻的對那樣的男人懷抱希呢？這世上，最痛的莫過於殺子的仇恨，尤其孩子的父親還是縱容著這一切發生的幫兇，將自己推向深淵的從犯，蘇心漓眼角觀察著三姨娘的一舉一，有片刻的時間，停止了哼唱，然後，轉過，繼續做自己的事，似乎是怕蘇心漓看出什麼端倪。

“眨眼的時間，母親和哥哥都快過世三年了，哥哥出事的時候才十一歲，我記得，他小的時候特別會讀書，比我三哥還厲害，他要是在的話，肯定能爲文狀元，他還那樣的年輕，沒有娶妻也沒有生子，他好的人生還沒開始，就像流星似的隕落了，還有母親，如果他們在的話，我們現在都不至於會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吧，前些日子，我經常做夢夢到他們，他們在奈何橋上，不停的飄啊飄的，好像到現在都沒投胎，我問他們爲什麼還在哪裡，哥哥說，他和母親是冤死的，因爲害他們的人還活的好好的，所以不能轉世投胎做人。”

蘇心漓靠著椅子，似是陷了悲痛的回憶，淡然的臉，莫名的染上了悲傷。

“能怎麼辦呢？我當然要將害他們的人找出來了，三姨娘，這地方這樣大，這樣空的，你呆在這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不會寂寞嗎？天天對著天井發呆，不會不甘心嗎？”

蘇心漓看著背對著自己坐著的三姨娘，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然後走到的跟前蹲下，手將擋在臉上的髮開，終於看清了那張臉，瘦了，臉也蠟黃的，再不是記憶中那個面紅潤，笑容明豔，彩照人的子了，就好像是一朵長期缺水分的花兒，懨懨的，沒有生氣，高怡婷看著蘇心漓，沒有躲避，一雙眼睛紅紅的。

“三姨娘，你說，我那可憐的弟弟，現在投胎了嗎？他還那樣小，什麼事都不懂呢，還沒來得及看看這好的世界，就那樣死了。”

蘇心漓溫的整理著三姨娘凌的髮，另外一隻手一把扯過懷中抱著的被子和小枕頭，用力的扔向了後，三姨娘驚了一聲，推開蘇心漓，痛哭著衝了上去，然後再次將他們摟在懷中，水兒聽到靜，忙衝了進來，看到坐在地上的蘇心漓，氣的就想對三姨娘手，被蘇心漓呵斥了出去。

“你說，那個死去的孩子看到你這個樣子，心裡會是什麼想法，他會不會怨恨母親太沒用，將他帶來這個世界卻不能保護好他就算了，現在他死了，連投胎的資格都沒有！”

三姨娘趴在地上，靠在散開的被子上，只是不停的哭。

“還有一個月，母親三年的孝期就過了，你說，到時候誰會被扶相府夫人呢？現在看來，方姨娘的機會似乎很大，畢竟相府就只有一個人有兩個兒子，而且孃家現在也越來越厲害，但是這世界的事，誰說的準呢？我雖然是相府唯一嫡出的小姐，但是幾個月前，相府的下人當著我的面或者在背地裡都敢對我指手畫腳的，但是你現在隨便在相府拉一個下人問問看，誰還敢以下犯上對我放肆？這前後不過才兩個月的時間而已，相府換了主人，就算是父親，他就算不喜歡我，現在還不得對我和悅的，只要你有心肯付出代價，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呢？你被高家拋棄，那是因爲你沒有了利用價值，如果有一天，你有了價值，他們肯定會回過頭來找你，你就不想看看他們低聲下氣的模樣嗎？”

蘇心漓肯定，三姨娘想，肯定想，現在這樣的悲劇，高府要擔負起很大的責任，能不怨恨嗎？甚至還傻傻的抱著希？

“只要你讓他們看到利益，他們也可以是你們手中的棋子。”

三姨娘突然坐了起來，擡頭看向蘇心漓，那雙眼睛，了幾分渙散恍惚，那眼神，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正常的人。

蘇心漓笑著蹲下，托起三姨娘的下，“親人，丈夫，朋友，你早就沒有了，包括連一個人最基本的做母親的權利，財富，權勢，榮寵，你看清了嗎？那些東西，就和過往雲煙一樣，你還有可以踐踏的自尊心嗎？你並沒有，自尊，原則，底線，那些東西，對你來說早就是奢侈了吧，你已經在谷底了，你的人生，絕對不可能比現在更慘了，就算是死，也比你現在的狀況好吧。”

蘇心漓的語速很快，那雙漂亮的眼兒更著一讓人遍生寒的凜冽，三姨娘渾抖著，眼神也一點點變的尖銳起來，果然是太弱了，明明有那麼深的怨恨，卻不敢付諸行，不過也對，沒了蘇博然的寵，失了父親的庇佑，拿什麼和方姨娘那些人鬥，上輩子，也只是潛進自己的房間，說了一些讓人覺得很是不著邊際的話而已。

“想復仇嗎？把自己賣給我怎麼樣？我可以讓你離開這個地方，或者如果你喜歡的是這裡以前的繁華，我也有辦法可以做到，我可以讓你擁有你之前所擁有的一切，甚至可以給你更多更好的，譬如說方姨娘一直想要但是到現在都還沒得到的相府夫人的位置，你想怎麼對付釀這所有悲劇的你的那些親人呢？我也可以幫你。”

“你真的會幫我嗎？我現在這個樣子，你還能幫得了我嗎？”

三姨娘的聲音嘶啞，聽著有一種說不出的絕。

“我們有著共同的敵人，幫你就是在幫自己，我爲什麼不會幫你？”

蘇心漓的直白坦率，讓高怡婷意外，蘇心漓看著若有所思的模樣，“你只要相信，我說得出就做得到，那你呢？可以做到爲了報答我的提攜之恩不顧一切嗎？必要時利用高家出賣父親？”

蘇心漓鬆開三姨娘的下，笑出了聲，“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考慮，這幾日，我會讓我的丫鬟每日午時過來給你送飯，你想好了，就告訴，機會只有一次，過期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