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縱橫沖牛斗，落于山霧遏云端！

　南風眠分明看到方才那冰峰上，凜冽的劍氣帶著鋒銳寒映照天地。

　劍氣游，綻放于這翠微山頭，便如若有寒霜若地，虛空生白。

　南風眠就站在紅霞上，臉上怔然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驚喜，以及……不解。

　他驚喜于從冰峰上的劍中，自己分明看出難得的繁奧，看出鋒銳凌空，劍熾盛，似乎要照盡天下不平。

　幾乎要化作一烈日，普照四野八方，令著人間、眾生俱都能從無所有中見希。

　「這就是四先生的劍氣……可是全然沒有天關籠罩人間，俯視人間之意，就好似這劍氣來自于人間眾生，來自于困頓天下。」

　一時之間，南風眠都忘了走近冰峰。

　就遠遠站在紅霞上，看著遠陸景執劍如執筆，譜寫下幾行文字。

　「于浩歌狂熱之際見寒，于天上見人間，于一切凡俗中看見無所有，于無所希中得救！」

　南風眠看到陸景篆刻在冰峰上的文字，沒來由便想起自己游歷天下，行大伏，北秦的十二載見聞。

　他曾走過赤地千里，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

　他曾看到戰之，馬邊懸男頭，馬后載婦！

　他也曾看到山雪河冰野蕭瑟，青是烽煙白人骨！

　過往的一幕幕見聞，令他越發喜歡陸景在冰峰上刻下的幾行話語。

　「即便在天關，與眾仙同飲，目也仍見人間，希天下眾生得救。」

　「我看著冰峰許多日，只以為四先生的劍真的是那天上的劍，是他觀天關得來的劍！」

　「可是……四先生在天上得此劍，卻是因為他見了天上繁華饒，又見人間貧瘠困苦，所以才得來之劍。

　我無法見到那些隨記中的劍意，是因為從一開始我便猜錯了。」

　南風眠眼神湛湛，直到那劍氣落下，他目又落在陸景上。

　遠那年，也正低頭看著自己寫下的這幾句。

　山上風吹寂寥，可吹在他修長玉立的軀上，卻并無蕭瑟之意，反而讓南風眠覺得此子儒氣繚繞，確確實實有一位年先生的風姿。

　「他一介十七歲年，卻能看四先生隨記中的人間淚，又能悟到劍氣中的殺法、鋒銳以及變革之意……這年，當真了得！」

　南風眠眉頭微挑，他想了想，又認真將冰峰上那幾行文字記錄在心中，并未去打擾正有悟的陸景，只是心中卻對陸景頗興趣。

　「與他的年齡，又如何能見這天下的淚？」

　南風眠心中暗想著，轉繼續踏紅霞，遠去。

　行走在紅霞上，腰間的名刀還在不斷輕鳴，方才那見人間的劍氣，令這把傳天下的名刀「醒骨真人」都為之敬服。

　南風眠手中的酒壺、牛都已然消失不見了，被他收進了寶中。

　他右手落在醒骨真人上，輕輕，又忽然想起自家侄南禾雨。

　「禾雨有一顆羽化劍心，卻毫看不冰峰文字上的劍意，大哥這一次……似乎走眼了。」

　南風眠想到這里又微微搖頭，角這才出一清爽的笑容來。

　「也是好事，若是真了南家，久被豪奢浸染，這能見天下眾生之淚的年，豈不是要廢了？

　婚約廢了才好！

　這天下若是能多出一位曾許人間第一流的年劍客，他日渡純，再登天關，豈不妙哉？」

　南風眠想到這里，只覺得越發暢快，不由開懷大笑。

　周遭角神山諸峰中，不乏有山野怪，不乏有妖族潛藏。

　此刻他們自然聽到了南風眠大笑，卻又知到那紅霞中刀氣燎原之勢，也知到名刀醒骨真人中所出的興盛元氣，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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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發不敢氣了。

　唯恐眼前這一位天生帶著盛夏清風的元神大修士，一刀斬了他們。

　而此時的陸景，卻低頭看著手中的玄檀木劍。

　那木劍中方才縈繞的劍氣，似乎已然刻他的腦海中。

　諸多劍氣如霜，不凡殺伐氣、鋒銳氣縈繞在他元神上，讓他元神越發有劍氣昂揚！

　「這是四先生的人間劍氣。」

　陸景眼神中也閃著彩，越發知著人間劍氣，他就越發對這素未謀面的四先生，由衷多出許多敬意來。

　「可這并不全是四先生的劍氣，但有天驕能夠悟其中的劍意，便也能知其中變化。

　一萬個天驕看著劍氣，便有一萬種變化。」

　陸景眼中的敬佩也緩緩收斂，他輕輕將玄檀木劍鞘。

　心中意識紛，最終雜糅在一起，他輕聲低語：「四先生希這劍氣能夠如烈高照，照亮天下困頓者的黑暗，既如此，這人間劍氣的第一劍，就扶劍氣。」

　扶者，大日也！

　他日陸景的劍氣若能如煌煌大日，普照天地，便也配得上人間二字。

　陸景想了許久，這才轉。

　卻看到濯耀羅，正低頭注視著陸景，原本那空的眼眸中竟然升起兩團烈火，正灼灼燃燒。

　這三眼石人俯下來，再度攤開手掌。

　陸景朝濯耀羅笑了笑，了濯耀羅的手掌，再度走上掌心。

　這一次，濯耀羅卻將陸景放在他寬闊的肩頭。

　「先生……」

　濯耀羅似乎只會說自己的名字與這先生二字。

　濯耀羅上氣再度升騰，先天氣通外界元氣，化作一道紅，剎那間便消失不見。

　在冰峰上，卻又多了幾行劍氣筆墨。

　陸景站在濯耀羅的肩頭，腦海里總是浮現四先生那些隨記。

　旋即他又想起李雨師。

　今日與李雨師見面相談，當李雨師說出那九神蓮一事時，陸景卻敏銳覺得這許多事似乎都太巧了一些。

　他元神大虧，李雨師便再度前來見他，恰好有一位能夠看穿他元神的北闕海三太子在旁，又恰好曾經招攬過他的七皇子手中，有一朵極為難得的九神蓮！

　他無法確定這是某種巧合，還是李雨師刻意為之，可他心頭總有疑縈繞。

　「許白焰仍然嫌疑最大，他眼中的惡念絕不是作偽，李雨師想要招攬我，如果人是李雨師派來的，為何想要直接殺我？

　如果那一夜我死了，這李雨師又如何能夠繼續用九神蓮招攬我？」

　一連串的疑問當時就在陸景腦海中盤旋，那時陸景又忽然想起李雨師之前的話。

　「若真是李雨師派人出手，也許就是風暴與漩渦席卷而過，也許這些俯視天下的貴人們只是順手為之，如果出了意外，我死了便死了，若我不死，元神大虧，再用著九神蓮招攬我……」

　陸景當時這般猜測，當時又有趨吉避兇命格發。

　于是陸景思索之后，也暫時答應下來。

　「趨吉避兇命格預測吉兇，若我當時答應下來是大兇之象，若我當時拒絕也是大兇之象。

　直接答應府，太子一脈必然會對我出手。」

　「若我直接拒絕，趨吉避兇命格預測吉兇，也說這是大兇之象……這又是為何？」

　陸景對此心中甚是疑。

　「我若答應了李雨師，就是站在太子的對立面，太子一脈對我起殺機，倒也不難理解。

　可我這次拒絕李雨師，也是大兇之象……這又是為何？

　我之前便拒絕過一次李雨師，如今再拒絕一次，卻也并未曾太子一脈，這七皇子一脈為何也要殺我？」

　陸景敏銳察覺到其中的問題。

　「或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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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就是李雨師，他布局想要招攬我，若我不為九神蓮所，自然要盡早殺了我。

　否則他日我若有其他機緣，修復元神長起來，但有可能得知李雨師的布局，必然會與七皇子對立。

　這些貴胄子弟往往不擇手段，早日斬了我，除去未來的禍患，也不無可能……」

　當時的陸景心中起疑。

　可這許多念頭，都不過只是他的猜測，尚且沒有證據支撐，所以還需要等重安王府的探查。

　最后，陸景選擇了當時唯一的兇象。

　這兇象便是以九神蓮完整修復元神為約，等到元神被完整修復之后，才愿意府。

　這樣一來，陸景便有了更多時間，不至于立刻風暴中央，就算要抉擇，也要查清楚刺殺一事才行。

　而且……這兇象所獲也頗為不俗，除了有可能獲得一株寶藥九神蓮之外，還讓陸景收獲了足足三百道命格元氣，以及一道明黃機緣，一道明黃命格！

　「李雨師以惡念待我，我為自保暫且答應下來，若此事不是李雨師所為，我自會以元神

　已經修復為由，歸還九神蓮；這樣一來我不曾

　他恩德，也不曾收下、服用九神蓮，更沒有以他力量修復元神，自然不是失信于人。」

　「可如果此事與李雨師有關聯……」

　陸景思索至此，平靜神有些變化。

　「這件事，太子也要知道才行。」

　站在濯耀羅肩頭的陸景這般想著。

　兩龍相爭，無論抗衡其中的哪一條，勢必會引來另一條天龍的怒火。

　可若是能夠善用這兩條天龍的力量，這件事還可斡旋許久。

　此時天已晚，早已過了上課的時間。

　陸景心中有愧，畢竟領著書樓數目極大的月俸，若是每日一堂課業都不教授，也太過分了些。

　于是陸景輕聲告訴濯耀羅，讓他直接前往書樓。

　濯耀羅落在翰墨書院門口。

　陸景正要與濯耀羅揮手告別

　卻見那濯耀羅低下頭顱，軀變得越來越小，竟然化為拇指大小。

　拇指大小的濯耀羅上的先天氣徐徐收斂。

　這小小的濯耀羅縱一躍，落在陸景手背上。

　陸景眼里有些驚奇，他攤開手掌。

　原本充滿靈的三眼石人倏忽僵起來，便如同一只石人墜飾，安然躺在陸景手掌中。

　這一尊神相境界的三眼石人……是想要待在陸景邊。

　這出乎陸景意外。

　若是被李雨師知曉，只怕也會覺得甚為驚訝。

　他以為這三眼石人稱陸景為先生，陸景在書樓中自此多了一尊護道石人。

　因為自從四先生死后，這尊三眼石人就再也沒有出過書樓……

　可他卻從不曾想過，三眼石人竟然會化為墜飾，自此待在陸景邊。

　陸景低頭看這濯耀羅，不知該說些什麼。

　卻聽到原本已經變得冰冷的濯耀羅，上再度閃爍起紅。

　「先生……」

　區區兩個字，冷、似乎沒有毫。

　可落在陸景耳畔，不知為何，陸景卻覺得濯耀羅口中充滿著追念以及不舍。

　「你是將我當四先生了嗎？」

　陸景思索一番，仔細對濯耀羅道：「我并非是四先生，也遠遠不如四先生高尚，你如果想要報恩，也許繼續守著書樓才更好些。」

　濯耀羅卻寂靜無聲，仍然躺在陸景掌心中。

　于是陸景也并未再猶豫，認真將濯耀羅放袖中。

　翰墨書院里。

　關長生和江湖正在打理著院里的花草。

　陸景步其中。

　關長生看到陸景，上下打量一番，皺眉說道：「陸景，你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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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變了。」

　陸景有些意外。

　關長生邊那名為江湖的圓臉學生也有些意外。

　他也仔細看著陸景，卻不知陸景的氣度究竟有何變化。

　江湖側頭想了想，不知為何，看到陸景，他竟然想起自己小時候田間地頭，為眾人引水，被眾人信服的村中大哥。

　「陸景先生仍然那般出塵，一清貴的讀書氣，可今日再看卻覺得多出許多親和來。」

　江湖心中想道：「我之前聽過陸景先生的名諱，只知道他是玄都貴府的爺，沒想到就能夠讓我這一介平民百姓覺得平易近人。」

　二人打量著陸景。

　旋即關長生又問陸景：「今日書樓里鬧得沸沸揚揚，據說有個神的石頭巨人帶著你出了書樓？」

　江湖眼中也滿是敬佩：「今日書樓里都傳開了，許多在書樓中待了幾十年的老士子也在談論此事。

　景先生，你知道那三眼石人和四先生的關系嗎？」

　江湖眼里帶著些神，低聲說道：「據說啊，四先生了天關，就了神仙，中帶著極神的力量，能夠化死為生。

　這三眼石人，就是他以澆灌活過來的。」

　陸景朝他們笑了笑：「我來見九先生，今日因為些瑣事，耽誤了課業。」

　「九先生在房中。」

　關先生隨意搖頭道：「其實無妨，明日你開兩堂課，補上便是，有時候有了要事，總不能完全困于書樓。」

　陸景朝他們輕笑點頭，便去了九先生房中。

　九先生正在臨摹著一幅畫。

　那畫中景象是一座青山。

　青山翠綠，雨朦朧，天上又掛著太，日照松，清風正緩緩吹拂而過，因為那些翠綠正在搖頭。

　九先生見到陸景來了，下意識抬眼看了一眼。

　一眼之下，他神突兀間變得僵了些，眼睛也在此刻微微瞇起，似乎是在仔細著陸景。

　「不錯。」

　九先生點頭說道：「又有進，可喜可賀，只是你這元神倒是有些奇怪……」

　陸景并未回答，坐在九先生對面，提及今日課業的事。

　九先生繼續低頭臨摹青山圖，隨口說道：「這些都是細枝末節，你哪一天有閑暇，補上就是了。

　翰墨書院里有規矩，可這些規矩卻只是為了弘道，而不是為了拘束書院中的先生和學生。」

　陸景思索片刻，道：「畢竟領著書樓的月俸，總要做些什麼才是，否則反倒變了無功祿。」

　九先生想起那一支持心筆，對陸景的話似乎也既認同，輕輕點頭。

　「你來的也巧，我有件事正想要問一問。」

　九先生道：「宮中今日有人傳訊，過幾日宮中有個詩會，多是些公主、皇子妃子行一行詩，作一作詞，本來與書樓并無關系。

　可是宮中又有一位貴人指明想見一見你，讓你前去品一品詩詞，做一做詩評，我不曾直接答應下來，原想著明日見了你，問過你再做決定。」

　「宮中的貴人想見我？」

　陸景有些驚訝，公主、皇子妃子又有誰能見他？